《沉浮青天》柳年

3、03

　　在这里到扫了将近五六天，苏青也适应了这样的日子，虽然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工作，但是因为离厨房近一些，经常可以吃到其他小厮吃不到的美味。当然这也和苏青温和的态度有关啦。这天苏青正好端着厨房老李师傅煮剩下的乌冬面准备坐在石梯上大饱口福的时候，听见一阵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从假山后面传来。他便端着乌冬面走到假山后面，发现哭泣的竟然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只见他满脸都是泪水，眼眶也红红的，眉毛皱起，看起来格外的可怜。苏青的同情心噌噌得往上冒。

　　“你怎么啦？”他坐到少年的身边。

　　可是少年并不领情道：“管你什么事啊！”便又扭过头去，或许是因为有人来了不大好意思了，就用袖子往脸上擦去。

　　“哎哎哎，你……”看了一眼少年脏兮兮的袖子，再看一眼他脏兮兮的脸，水汪汪的带着不解的大眼睛，活像一只小猫似地。苏青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少年脸都气红了，恼怒地站起身来瞪着他。苏青赶紧从袖子里掏出手巾来，把少年的脸擦干净了，才解释清楚。此时的少年有些窘迫地看着苏青，脸更红了，不过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他怒气冲冲的抢走苏青手中的乌冬面，呼呼呼地吃了起来。

　　看着少年狼吞虎咽的吃相，苏青好奇道：“你究竟有多久没吃饭啦？”

　　少年抬起头道：“两天吧。”

　　“嗬！”苏青吓了一跳，两天，这小屁孩不要命啦，正值长身体的时候竟然不吃饭，眉头一皱，就开始了他的教育活动。事实证明，苏青是有教育天赋的，小屁孩吃着吃着听着听着就把自己的事情给说了。

　　原来是因为这孩子在上书塾的时候和隔壁的一个孩子吵了架，回来哭诉不成反而被哥哥责骂了一顿，心中气不过，决定要绝食报复。这样令人哭笑不得的理由反倒让苏青无奈起来。他不由得想起现代生活中自杀的孩子们，明明就有大好的未来，却偏偏要选择这条路。

　　他摇摇头道：“喜忧安危，勿介于心，这是我们那里的老话。毋忧拂意，毋喜快心，毋恃久安，毋惮初难。意思就是说世事变化莫测，我们只有怀着一颗坦然的心，才能够被他人接受，被这个世界接受。退后一步，宽屏一步，作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心胸不宽广，怎么能够成就大业呢？所以这一点点小事情在你的生命里又算得了什么。”

　　小屁孩不由得安静下来思考，苏青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小脑袋瓜已经开窍，把刚才用草折的蝴蝶放在他的腿上，又去打扫院子了。

　　等傍晚时分他才想起，假山后面早已没了人影，只留下一个空空的面碗了。苏青只得无奈地把碗洗干净。

　　新年终于到来了，沈府也打扮得喜气洋洋，向像出嫁的新娘一般火红火红的。因为沈府声名在外，难免在这些时候要宴请宾客的。这时候厨房人手有些不够，苏青就被划分到帮忙的那堆人里去了。苏青干的事情很简单，就是上菜，说起上菜来，里面的学问可是大了，听着总管对他们吩咐的话，苏青难免有些感叹，这个沈府果真不简单，对于上菜这些细节都可以和现在的五星级饭店相媲美了。在接受了两天的“培训”之后，上菜的人数从二十个下降到十个，再加上原先就有的二十个，三十个人也算是绰绰有余了。

　　请宴那天晚上，各路来的有名人物，俗称大亨，都汇聚在这个大厅之中。大家都和和气气，互相敬酒。苏青送上菜的时候，只能够模模糊糊地看到最上方的主人席位上坐着的那个一身黑衣的男子，似乎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一般，不仅仅是他衣着的不同，更是因为他那冷冰冰的脸色，就像万年不化的冰山似的，让人的身体都僵硬了。那人似乎是感觉到什么，转来了视线。苏青打了个冷颤，把菜放下之后，赶紧走人，太可怕了。

　　沈府的主人，沈进天，万年难化大冰山，无情，商业奇才。23岁，单身，父亲早逝，和母亲弟弟住在一起，用现在的话来说就像是上帝给他开了外挂。

　　苏青耸耸肩，很快就把他忘记了，反正自己在沈府也带不了多长日子，赚了钱走人就是。和这种大人物打交道，实在是一种麻烦的事情啊。

　　不过命运就是喜欢开一点小玩笑来调节一些这计划好的人生。

　　年后第四天，一个穿着碧绿长裙的丫鬟就站在苏青面前，带着一脸茫然的他走进了“回春坊”。“回春坊”是老夫人住的地方，这是每个进入沈府都知道的地方，并且被告诫老夫人喜静，不喜欢人打扰，所以不想干的人是不允许靠近的。苏青一直认为自己是属于那种“不相干”的一员。

　　丫鬟把他带到了大门口就恭恭敬敬的退下了。苏青看着面前曲折的回廊，挑了挑眉，难道这一段路还要自己走不成？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因为一阵清亮的女子笑声从前方传来，顺声而望。似个玉石琢出来的人儿，女子长了白白净净的娃娃脸，一双大眼睛格外有神，一袭粉红色的外衣衬得她更加的可爱了。再走近一些，竟是张熟脸！

　　这女子苏青还记得，就是那天拿走他编的小玩意的那个女娃。

　　女子几个步子踱到苏青面前，上下打量了几眼道：“眉清目秀，倒是个好人。你跟我来吧。”苏青没法，只有跟着她，左拐右拐拐到了一个小亭子里。

　　亭子的正中是一张石桌，石桌上摆放着糕点和茶水。一位妇人就坐在中间，身后是两个丫鬟，妇人虽然穿着朴素无华，但是气质清雅高贵，举止也颇具大家风范，一看就知身份不凡。妇人见苏青到了只是微微一笑，请他坐下。

　　原来这个妇人就是沈进的母亲，沈府的老夫人，而那女子便是老夫人最亲信的丫鬟小翠。老夫人询问了关于苏青家庭，读书情况等等问题，对于这些问题，苏青也老老实实回答了。老夫人的举动也令他有些疑惑不解，自己在沈府中一直平平凡凡，怎么会引起老夫人的注意，难道真的是因为招聘的时候那只蚂蚱吗？

　　老夫人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对一边等候的一个丫鬟道：“去叫小少爷过来。”那丫鬟恭恭敬敬地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