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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温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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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中元节。
唐熙非常清楚地意识到了这点。唐熙的胆子有点小,如果换作平时,他是绝对不会出来的。可惜他的未婚女友硬是把他从他家拉了出来,说是要去看新买的房子。唐熙看了看墙上的钟,九点。唐熙不由得皱了皱眉,从自己家里开车到新房最起码要一个小时,而今天是鬼节……
唐熙正想着,却被一阵剧痛给唤回了现实,女友双手插着腰,柳叶眉倒竖,一副泼妇骂街的姿态,她指着唐熙说“唐熙你还是不是男人啊?!老娘之所以这个时候把你拽去看新房,就是因为今天是鬼节!”
“啊?!”唐熙呆愣着,心里却念叨着这是什么破理由。
最终还是说不过彪悍的女友,来到了传说中的新房。新房是一幢小型别墅,就是因为它和女友的一句“就是它了”害的唐熙辛辛苦苦攒了数年的存款付诸东流。不过,唐熙看到这个别墅时不由得赞叹着女友的眼光,确实是不错。
女友拉着他在这新房子里逛了一大圈,随后两人走进了客厅,女友随手将包一扔,欣喜地说“这别墅还真不错,你看,那边还有莲池。”
手表上的指针指向十一点,被女友拉着将近看了一个小时新房的唐熙打着呵欠应着,头一歪,睡着了。再醒来时大概是十一点三刻,唐熙揉着惺忪的睡眼四处找女友,却怎么也找不到,唐熙顿时睡意全无,焦燥、不安与害怕充斥着心底。
唐熙慌忙找着女友,突然脚下一个趔趄,却见女友赞不绝口的莲池里一抹浅黄色清晰可见,而女友今天穿的正是浅黄色。唐熙退了一步,客厅里的灯光明灭不定,风轻轻吹过,水面荡起一层涟漪。
别墅的门突然开了,又突然关上,唐熙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恰好是23:59分,中元节的最后一分钟。
恍忽间有什么声音从耳边掠过,温柔地仿佛要融到心里面去一样,似乎似曾相识,又似乎很陌生。唐熙睁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
“我……我靠!这是想闹哪样?!看个新房子都能玩穿越!”唐熙看着身边的家具摆设,无一不与古装剧里的相似,又恍然间想起自己的女友,不由得一阵心寒。自己要么是穿越了,要么便是在传说中的阴曹地府。
“咳咳。”门外传来了咳嗽的声音,唐熙顿时提高了警惕,却见房门轻轻打开一角,随后是全部敞开,一个端着药碗的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一身华服,似乎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模样,那脸色却是苍白如纸,他又轻轻咳了一声,微微笑道“这位公子,你醒了?”
唐熙愣了一下,接过那人的药碗,凑近闻了一下,问道“这个……不是忘川水吧?”
谁知话一出口,那男子突然变得十分慌张,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最终还是决定将唐熙拥入怀中,也不顾汤药溅到被子上,他温言道“不是不是才不是,没有忘川水,没有奈何桥,小晰,你是真真实实地在我怀里呢。”
唐熙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他觉得不能消化,不能接受,便只好劝道“那个……这位兄台啊,在下姓唐名熙,不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小晰。”
那人问言一惊,慌忙松开了手,尴尬道“对不起,我忘了你不是……你不是……可是,你还是……”那人胡言乱语一通,却终是回不到正题上来,最后轻叹一声道“罢了,唐公子,在下温言。”温言的手僵在那里,似乎是在想些什么,过了半晌,又道“请公子随意,便当自己家好了。”说完,便匆忙离去。唐熙看着那人匆忙而去的身影,心中的疑惑千丝万缕,捧着手中的已经洒了一半的药喝了一口,甜的。
月光偷偷地从窗户细缝里漏了进来,温言拿起案几上已经沾满灰尘的琴,带着满心愉悦将其拥入怀中,喃喃道“小晰回来了,他回来了……”琴弦发出低沉暗哑的弦音,仿佛是恶鬼凄厉的哭嚎。
温言皱起眉道“该修一修了,小晰他不喜欢这么难听的声音的。”说着,纤长苍白的手指轻轻拂过琴弦,一缕清音从指尖漏出。温言满意地笑了,烛火跳动着,照在温言脸上却显得更加苍白。
唐熙每天都要喝一碗药,药味不是苦的,是甜的。唐熙觉着这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明明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却还是要每天喝药?唐熙问了温言,温言却是温柔地笑着,凑到唐熙跟前说“小晰,你又逞强了,叫你喝药你就得喝药,不然会死的。”说着,又把他搂入怀里,温言道“我不想你死,我不想你去喝那忘川水,我不想你……不想你说我们注定不会在一起。”
温言说这话的时候,那双眼睛里就溢满了哀伤,他看着他,唐熙总觉得他在看他最深处的灵魂。温言这个人啊,虽然有点神经质,但是的确是个不错而且又温柔的人,什么事都替你考虑周全,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这便是唐熙与温言相处久了的结果,但是相处的再久一点呢,唐熙便发现温言很有心计,他懂得什么叫慢慢来。例如,本来温言只是偶尔发作抱他一下,可是随着他的默许,温言每天晚上都要抱着他睡。温言的身体很凉,但是他却能说出叫人安心的话来,如他的名字一般,温言。
温言很喜欢弄琴,他弹的曲子大都是清雅温婉的,如水一般的曲调,听着让人很舒心。唐熙曾经有想过出了那温府出去逛逛,也好见识一下古代的繁华,却被温言拦着道“唐公子,身体发肤皆受于父母,你的头发那么短,被人发现是会被视为不孝的。
”
唐熙摸着丝毫不见增长的头发苦笑道“不……孝么?”大概是的,他已经没有办法回去,没有办法尽孝了。于是唐熙便没有出府,奇怪的是,他发现温言也从未出过府,问起温言,温言便笑着说家中存粮多。于是,两个人便这么相处融洽地在温府待了些日子。
温府是一座荒宅,凡是住在这条街上的人都知道。当年温家少爷喜欢上那个叫唐晰的书生,不顾家人反对,那是天天追着那书生跑,追得这整条街都知道。后来那书生被温家的人给害死了,温家少爷亦殉情自杀,温家的人举家迁往京城,这座宅子便成了荒宅。可是,最近不知道怎么的,一到晚上那宅子里便传出来琴声,正是温家少爷死前最爱弹的曲子,这下闹得整条街都不得安宁,邻里乡亲们商量着去请城东的那个道士来看看。
那道士倒是个真正有修为的道士,听了这话,便赶往温府前去查看,果然是煞气冲天,满屋的怨气。于是那道士便将一道符握在手里,推门进去。
正在房里的唐熙听到了动静便走了出来,见是一道士,便笑着打招呼道“这位道长,不知你来温府有何贵干”
那道士疑惑地扫了唐熙一眼道“不是你啊……”
唐熙听得一头雾水,心里满是疑问,便问道“道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道士正准备开口,却觉得一股阴风扑来,赶忙躲闪。待回过神来,却见一人手执着一把素伞,脸色苍白却是神情傲然,满身煞气围绕着周身,想来便是这鬼做的孽了。
温言撑着伞,冷冷的看向那道士道“臭道士,你来做什么”
那道士低低一笑,朝温言抱拳道“温公子,你无故作祟,已经害了数条人命,还是随我走吧。”
温言闻言一惊,脸色更是难看,一把牵住唐熙的手,咬牙道“我才不随你走,小晰他就要回来了,我的小晰……我不能前功尽弃!”
“温公子,你这是造孽,莫要执迷不悟了。”那道士说着,祭起身边的葫芦,那葫芦泛着金光,耀的唐熙睁不开眼来。唐熙只觉得浑身灼热,头晕眼花,待到那束金光消失,身旁的温言早已消失不见,只余手中那熟悉的冰凉感。
“成了。”那道士转身欲走,却被唐熙拉住,唐熙一脸茫然地问道“敢问道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道士看着他,叹了口气道“这位公子,你已经死了。温言动用法术,将你杀死,硬是将你带在身边,天天以活人血喂你,企图唤醒你前世的记忆。而活人血还有一个功效,便是能让鬼魅在白日里出现,不然你早就魂飞魄散了。”
“什么!”唐熙松了那道士衣襟,失神地问道“那道长,你干脆也把我收进那个葫芦里吧,求你了道长……”
那道士手中的葫芦动了动,似乎是温言,又似乎不是。那道士递了道符给唐熙道“公子,你还是去冥界往生吧。”说罢,拂袖便走。
唐熙看着手中的那道符腾空飞起,朝他晃了晃。见他不跟来,便凑到他跟前,碰了碰他的手,试图引他往那冥界去。唐熙迷迷糊糊地站起身来,下意识地跟着那道符走。
走出了温府,走过了那些没入记忆里的粉墙黛瓦,走到了一间破房子边。唐熙忽然顿住了脚步,漠然地望着那房子,符纸在他面前晃了一圈又一圈,唐熙不厌其烦地将其一把打在地上。
意识顿时清醒过来,眼前的房子早已荒废多年,积了灰,染了尘。门一阵风吹来,那门在风中摇曳不定,最终倒了下来。唐熙走了进去,一股温暖而又熟悉的气息将他包围。指尖轻轻触上一把琴,或许那已经不能被叫做琴了,琴身残缺不全,上面亦是积满了灰尘。
唐熙只觉得头部隐隐作痛,那些陈旧的记忆仿佛开坛的陈年老酒,渐渐溢了上来,隐隐绰绰里,那人的眉眼,那人的笑容,千言万语汇成那人的名字:温言!
符纸再次不屈不挠地贴了上来,唐熙面色一冷,一把抓过那符纸将其撕了个粉碎,黄色的符纸零零碎碎地洒了下来,化成翩翩黄蝶,飞舞之后便任由人践踏。而唐熙则是毅然转身,回了温府。
大概是过了半个多月,整个县城便被一个案子给惊动了。整整一条街的人全部被杀,全是被掏了心肺的,看上去似乎不是凡人做的。于是那道士便被请来,道士从街头走到街尾,看见了温家宅子里面煞气冲天,心中满是疑惑。
忽然间,那门“吱呀”一声开了,唐熙灰白着脸,撑着一把伞走了出来,唐熙身上的衣裳沾满了血迹,周身煞气翻涌得更凶。
唐熙抬起头,见是那道士,顿时喜逐颜开。扔下那伞跪了下来,恳切地看着那道士道“道长,你现在可以把我给收了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