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上……》Heart

1、敏·砂の幻影

　　初夏的某天从打工的冰品店里看见那个孩子，林荫道无遮无挡的阳光下，金色的头发眩目得有些过分。

　　敏·砂の幻影

　　他暗金的发稍翘在帽檐下，一闪一闪随着步伐颤动阳光。
　　他孩子般的嘴唇微微嘟着，上齿咬着下唇，单纯任性的模样。
　　他茶色的太阳镜遮去了上半脸，淡淡的颜色修饰后面眼眸明亮的深黑，花衫一角被风轻轻吹起。
　　他朝这边看过来，长长一秒钟的视线交汇，我的手指停留在柜台的抹布上，潮湿冰凉的温度。
　　他慢慢向我走来。

　　“叮当！”玻璃门上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声音。
　　“欢迎光临。”挂上职业性的微笑。

　　他把两张钞票放在柜台上。“一个香草冰激凌。”低沉柔和的声线，与看起来的年龄不相符。
　　“好，请稍等。”我送给他一个非职业性的微笑，转身利索的寻找纸巾与杯筒。
　　自从搬到这个海滨小城起，我就一直在威的冰品店里打工。没有寻找正式的职业，开始只是计划短期旅行。现在，亦不想离开，因为……
　　薰在这里。
　　薰在这片海底长眠。

　　“哎呀，搞错了…”壶嘴淋下蓝紫色冰霜，“奇怪，我记得香草明明是这个桶…”
　　“没事，蓝莓就蓝莓的吧。”
　　“对不起啊，”我把冰激凌递给他，我是真的很抱歉，“那个……要在这里吃吗？”
　　“嗯……可以吗？”他大大的眼睛望着我。
　　“当然。”我指指柜台边的酒吧凳，还有落地窗旁的桌子。
　　“那谢谢了。”他在柜台前坐下，除下帽子与太阳镜，好一张可爱的脸！
　　“……你要这样看着我吃吗？”
　　“啊，对不起！”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低头擦桌子。
　　手臂牵扯到肘弯上的伤疤，咖啡色的丑陋疤痕，悄悄的痛……是那时候的伤。
　　“这个，是怎么弄的？”这么长的疤，令他好奇了吗？
　　“是一场事故。海难。”
　　“……”他咬了口冰激凌，我还真没见过这种吃法，冰激凌不是该用舔的吗？
　　“小心凉到舌根，会头痛的。”
　　他抬眼狐疑的看我，下一秒就被呛到，没命的咳嗽起来。
　　“你看看。”我拿起纸巾替他擦。“还不是因为你咒我…咳咳！！”他皱眉的样子也很可爱，脸都咳红了，很难过吗？
　　“要不要水？”
　　他摆摆满是刺青的手，闭了口气，“呼……好了。”
　　“京~快点，要来不及了！”门外传来嚷嚷声。
　　“是在叫你吗？”
　　“嗯，”他站起来，“byebye。”
　　“叮当！”

　　这么快就走了，还没吃完呢……我望着剩下的半个冰激凌发呆，蓝紫色在那里静静的融化，流淌。
　　捏皱的纸巾边，太阳镜茶色的镜片泛着温柔的光。
　　薰，或许我该相信一见钟情？

　　我预感会再见到他，却没想到，再见的场面是如此混乱。
　　半夜关店的时候，差点把清洁用的洗洁剂泼在突然出现的他身上。
　　“我是来拿眼镜的。”他的脸孔淹没在店堂的黑暗里，只有眼睛水汪汪的，闪着淡淡柔光。
　　“哦，对。”我转过身，慌乱中又不小心打翻了吧台上的杯子。
　　“敏，小心……”
　　“啪！”玻璃杯碎了。
　　我吻上他。

　　或许真是再见的太过混乱令我的思维也跟着纷乱，我才会这样不计后果的顺势把他压在吧台边吻他。
　　他的唇软软的，甜甜的，似乎还遗留着早晨冰激凌的味道。
　　我在他的唇上流连，微微睁开眼，看到他无辜的大眼睛流露些许无措的表情，恍惚眨了眨。
　　有什么不对…——我直起身。
　　哪里不对？
　　我望着他，在他眼中似乎看到某种东西。我读不懂。
　　仅开的一盏吧台灯澄黄的光线罩在我们身上。他伸手拉下我的脖子，用力回吻我。
　　两情相悦不应该是很快乐的事吗，为什么我嗅到了一丝凄然？

　　我的爱情来得太快。
　　真的，太快太快。
　　那个男人也曾这样说过……当初，只为了夕阳下一个令人心动的侧影，我愿意等他一辈子。
　　即使他已在冰冷的海底沉睡。
　　现在，我又是为了什么，爱上眼前这个孩子？
　　仿佛一种本能，我想要他。

　　海风在我楼顶的房间里呼啸。从窗口灌进，霸道的在每一件物体上附着属于它的盐水分子。
　　情欲的湿气，伴随摇曳的心旌缓缓升腾。
　　“京……”这一幕仿佛在前世看到过…
　　“嗯…啊！”他的眼泪仿佛也曾是属于我的东西…
　　“敏…别，嗯~”是什么时候失去，你又是为了什么再回来？
　　肘弯的伤，隐隐作痛。

　　“京，你相不相信海的魔咒？”我俯在他的颈窝，细吮那里幼嫩的肌肤。
　　“什么？”
　　“它拍打礁岸的声音会令人失神，咸咸的味道让人着迷……慢慢的，人就会变得离不开它，甚至走进它，陷入它的漩涡。死在海里的人，听说最后都是痴迷海底魔性的晦暗，自愿沉下去。”
　　“那你呢？”
　　“我？”
　　“你会不会迷上它，中了它的咒？”
　　“……也许吧。”我不想离开这里，是否就是证明？
　　“我听到的‘海的魔咒’不是这样的…”
　　“它是会牵住迷上它的人，令他永远停留在砂岸上。渐渐的，那人也变成砂，成为它的一部分…”
　　“故事的不同版本？”我微笑。
　　“不过同样是夺去别人的爱人罢了。”他的眼光黯淡下去。
　　“京？”
　　“睡了。”他转过去，背对我。
　　我从后面搂住他软软小小微温的身体，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晚安。”

　　海水的浪潮又一次涌上来围住我。
　　我抱住木板。安心的感觉，我曾经也有过。
　　那时候身边的那个人，用他的身体温暖我。
　　“敏，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我在夕阳的光辉里爱上他，只那一瞬间。
　　“敏，别睡……”
　　他手中燃烧的烟卷，袅袅青烟缠绕好看的侧影。
　　“敏……”
　　我常想是否不该在那一瞬爱上他，否则他不会离开我。
　　“敏……”
　　他的声音渐渐微弱……渐远…
　　死在海里的人很美丽。骨骼脆弱，手指冰凉通透。
　　“薰，不…要……”
　　皮肤青白。
　　“薰……”
　　“薰………”
　　水淹没我的眼。咸咸的，不知是浪还是泪。
　　离我而去……

　　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