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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兄妹 ...

  •   纪茗抬眼打量着这个顾子规。他是个身形修长,面容清秀的少年;皮肤白皙,眉毛淡而上扬,瞳孔是很深的栗色。单论长相也不足为奇,可是纪茗看到他那身打扮就说不出话来了。这人头戴黛色方巾,身穿青色深衣,左手执一把金色的扇子,右手背在身后。这种奇怪的高峨广袖的装束……难道他是戏子?不对啊他明明说是自己同学来着。
      纪茗这些念头转的很快,一想到他说是自己同学就觉得稍微心安了点,于是说道:“你好,我叫纪茗。”
      顾子规向她微微欠身,询问道:“请问你看没看见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小女孩?剪着短发,脸又红又圆,眼睛很大,十一、二岁的样子?”
      纪茗觉得奇怪,这人既然在找人,而且还是个孩子,怎么能这么气定神闲?于是疑惑的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他们所在的包厢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漂浮着的黑色圆球,停在纪茗对面沙发座的上空不停转动着。纪茗吓了一大跳。那个东西刚才就在那里的吗?回头看看顾子规,他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盯着那圆球。

      只见那圆球越转越慢、越转越慢,终于展开成一个什么东西,在纪茗看清楚之前就掉在了沙发上。这时她看清楚了,原来是一个小女孩,黑色斗篷、短发……显然就是顾子规所描述的那位。她正坐在沙发上扭来扭去嘻嘻哈哈的说着:“哥哥,你找我啊?”她忽然瞄到了纪茗,“这是谁?”
      纪茗愣愣的向她点点头:“我叫纪茗。”这世界变化太快,她觉得自己得赶紧适应过来。
      小女孩冲她一笑:“我叫杜鹃。”她又转向顾子规,“哥哥,我们玩捉迷藏,你又输啦!”
      顾子规笑笑,顺势坐到杜鹃身旁:“咱们又没玩捉迷藏。刚才只是你藏起来了,我在找你。”
      杜鹃梗起脖子,向纪茗问道:“纪姐姐,你说,捉迷藏是不是这么玩的?”
      纪茗眨眨眼睛,只觉得自己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之后顾子规费了好一番口舌给纪茗解释。顾家是名门望族,世世代代分在敏堂东苑,以强大的物理控制力著称。杜鹃的曾曾祖母原是顾家人,后来嫁了个姓Dolittle的英国人,生下了杜鹃的曾祖父。算起来,杜鹃也有十六分之一的英国血统。
      说到这里时,纪茗不禁仔细打量了杜鹃一番,果然发现她的长相有些不同,倒是很可爱。
      顾子规说,从杜鹃的曾祖父开始,杜家人的魔法能力便渐渐超过了他们的物理控制力,因此一代代都分到了敏堂西苑,想必是那个英国人的缘故。按理,杜鹃和他的亲戚关系是很远的。但是两个人是童年的玩伴,虽然相差四岁,却是非常亲近。长辈们自然也认为这是好事,便由着他们“表妹”“表哥”的瞎叫。
      眼前这个杜鹃,据她本人说,再由顾子规确认,更是家族中少见的天才。她七岁时便学会了第一个魔法火球术,到现在十二岁可以入学了,她已经在私下里把黄阶的所有魔法都学会了。

      “没错,没有碰到任何挑战。然后呢我决定再进一步,就把绿阶的几个有意思的魔法实验了一把。就像你们刚才看见的那个变成圆球的魔法。”杜鹃扬起得意的小脸。
      “真厉害啊。”纪茗真诚的夸赞。
      “别这样称赞她,她已经够狂妄了。而且,杜鹃,什么叫做变成圆球的魔法?你难道连隐身漂浮术的名字都不知道吗?”
      杜鹃因为顾子规在外人面前贬低自己而大为恼火,一双眼睛频频瞟着纪茗一边嚷道:“顾子规!你什么意思嘛!我的魔法怎样也比你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厉害。要不要试试看啊?”
      顾子规淡笑着:“我才不怕你呢。”
      “哼!”杜鹃冲顾子规眯起眼睛做了个手势,念了一句,几个雪球凭空出现,冒着寒气向顾子规劈头盖脸的砸去。

      打……打起来了!纪茗觉得自己应该叫停,可又实在很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哟。”顾子规随意一挥手,雪球便散开成水汽消失在空气中。纪茗隐约觉得有凉意覆在脸上。
      顾子规趁机念了一句什么,一股水流便从杜鹃头顶浇下来。杜鹃眼疾手快,一个闪着微光的透明护盾挡在了头顶,水流碰触到它就消弭了。
      杜鹃显出气愤的神色,平举右臂,在手中凝出一杆长约三尺的木杖,杖头上镶有一颗硕大透亮的蓝绿色玉石。纪茗拼命的眨眼睛。
      “行了行了我认输了行不。”顾子规笑开,“快把魔杖收起来,一会儿打翻了什么可别让我替你收拾。而且,像‘光明护盾’那种难度大的魔法你现在用还太早了。”
      “哼!才不要你管。”杜鹃撅着嘴坐到窗户边上生气去了。顾子规笑着摇摇头,也不去理她,纪茗倒是觉得有些尴尬,只好也侧过脸去望向窗外的风景。她虽然跟这小女孩接触时间不长,可也隐隐觉得她脾气不会太好。只是纪茗因为长年呆在纪公馆不怎么接触外人的缘故,不知道所有被宠坏了的小孩儿都是这样子的。

      与此同时,敏堂校长办公室。
      这是间轩敞的正方形屋子,顶部是个球体,上面布满了缓慢移动的星座和天体。墙壁有三面被六张巨大的油画覆盖,一只幼狮追逐着蝴蝶在画与画之间跑来跑去。这房间很满,被书柜和一些矮小的藤制架子填充着,上面有书、有地球仪一类的东西,也有些分辨不出是什么的玻璃仪器。屋子正中央摆着一张大楠木桌子,散乱着书籍和钢笔,还有一颗金色的水晶球。压在桌角的大号白色马克杯还在冒着蒸汽。可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有人在敲门,笃笃笃。急了,再敲,笃笃笃。
      “墨校长,我知道你在。我得跟你谈谈。”来人正是东苑苑长王芷。
      她又在外面等了片刻,还是不见动静。虽然觉得奇怪,还是叹口气走开了。
      明明见到他进屋的呀……怎么?王芷摇摇头。反正墨池的行径一向鬼怪得很,再多想也不过是自扰罢了。

      墨池的办公室中隐隐传来模糊的交谈声,仿佛是从及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从这屋子中发出的,可是屋子里的确一个人也没有。那这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
      过了一会儿,那交谈声渐渐停止了。有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在这屋子的墙角摆放着一面高大精美的落地镜,仔细一看那上面精细的花纹竟都是一个个英文单词变形而来。从那里面,可以清晰的看到整间屋子,的的确确这里是没有人的。那么,是哪里来的脚步声呢?
      忽然,在那镜子中的墙上的图画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正在画中的路上走着,慢慢的走近了画框,向外一跳,跳进了镜子中的房间。
      可是镜子外的这房间里还是什么人都没有。
      这人慢慢向镜框走来,轻轻一跃跳了出来。他从镜子里出来的一瞬间,仿佛他一个人一下分裂成了两个,镜子外一个,镜子里一个。只见这人满脸皱纹,雪白而稀少的短发被平顺地梳至脑后,下巴上又短又硬的胡茬也是雪白的。按说他的长相是个标标准准的黄种人,却生得一双碧绿的眼睛。这人便是敏堂的校长墨池。
      只见他回头看看那面镜子,见它此时正向任何一面普通的镜子一样反射着这房间里的景象,便放心的向自己的办公桌走去。正在这时,门外又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这时,火车上的三人正在聊着天。杜鹃毕竟是小孩子家,生气也坚持不了多久,又听顾子规和纪茗谈起话来,她那里还忍得住?没一会儿就又嘻嘻哈哈的,仿佛把之前的事情全忘了。
      纪茗向顾子规问道:“你现在到了哪一阶啦?”
      “蓝阶,算起来就是第三阶。说来惭愧,我前年留了一级。”杜鹃在旁边吐着舌头给顾子规脸上刮羞。
      “你这样的人也会留级吗?”纪茗吃了一惊。
      顾子规解释道:“不错。其实敏堂的功课并不容易,虽然只有四学年的课程,普通人一般都要花八、九年左右才能毕业。有一些当初和我一起进校的,现在还在读黄阶呢。”纪茗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忐忑不安。自己最多是个普通人,难道要在这个地方呆八、九年?

      杜鹃插话道:“那是因为他们太笨,像我这样的,肯定四年就顺利毕业了。那时候我十六岁……唉,距离工作年龄还差四年哪,那就干脆在此期间把银阶、金阶读下来喽。”
      话音刚落,杜鹃脑袋上就被顾子规结结实实拍了一记:“别作梦了你!你以为金阶是那么好读的?”
      “切!”杜鹃不服气的大叫着,“对于普通人来讲,也许很困难;对于我嘛,至少也应该是十年以内能够完成的事情啦。”
      顾子规无奈的摇摇头。纪茗有些尴尬的别过脸去。

      杜鹃不服气的朝顾子规做了个鬼脸。纪茗浅浅一笑,转过头望向窗外,看见远处的陆地渐渐消失,出现了一片深蓝色的汪洋。杜鹃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惊叫一声:“是大海!哥哥,你看!我们是不是快到了?”
      顾子规伸过头来一看,点点头:“对,我们一会儿去码头坐上船,再到平章山,大概还要一个半时辰。”杜鹃一听还要那么久,有些泄气。
      纪茗回想起录取通知书上说的“平章山十方镇”,眼里望着那大海,不禁有些奇怪。还要坐船?难不成这学校在岛上?
      杜鹃在一旁叫着:“啊,快到了!哥哥,陪我去领校服吧?”
      “我才不去。谁叫你不早点领的?自己去。”
      “那个……”纪茗看着即将吵起来的兄妹俩,于是顺着杜鹃道,“我也还没有领校服呢……”
      她还没说完,就被跳起来的杜鹃拉起来:“那太好了,走,咱俩一块儿去吧!”
      纪茗被拉出去前,听到了顾子规说道:“替我向你丹青姐姐问好。”
      纪茗奇道:“丹青姐姐?”
      杜鹃瞟了她一眼:“一会儿你就知道啦。”

      杜鹃和纪茗一路走到了火车末尾,纪茗猜想,校服大概是在通知书里提到的“一级生帮助协会会长”处领取。果不其然,最后一节车厢里挤满了十二岁的男孩女孩,纪茗站在一群比自己小两岁的人中间,不禁有些汗颜。
      一级生帮助协会会长是两个女孩,坐在车厢最后面。过了大约二十分钟,杜鹃和纪茗才被轮到站在了其中一个女孩面前。那女孩生得明眸皓齿讨人喜欢,一头乌黑的秀发茂密而柔顺。她带着一脸和善的笑容向两人打了招呼:“你们好,你们是……杜鹃?”那女孩看起来十分惊讶。
      “丹青姐姐,你好!”杜鹃脸上绽出一个天真烂漫的微笑。
      纪茗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顾子规说的丹青姐姐。
      后来聊了两句,才知道这女孩大名文丹青,是东苑包世仁的门下,与顾子规同岁,正读着绿阶。纪茗暗想,这人若是在读绿阶,岂不意味着已经留了两级了?

      “丹青姐姐,哥哥向你问好。”
      “哦。”文丹青垂下眼睛笑笑,俩颊飞红。“好了,我给你们配校服。”说罢,文丹青仔细打量着二人,在脚下堆着的大包小包中翻找了很久,找出一条长裙,一件深衣,分别递给杜鹃和纪茗,“在身上比划一下,我看尺寸合不合适。”
      二人照做了,文丹青点点头,看看纪茗:“你的尺寸可能有些难找……让我翻翻看。两条深衣、两件上衣、两条下裙、一套太极服、一套夜行衣……”这些衣服几乎都是很暖的象牙白,上面有些鹅黄色的花纹。
      “夜行衣?”纪茗瞪大了眼睛。
      “对啊,”文丹青抬起头来,“为了特殊训练和紧急情况。”又低下头去,“嗯,我想想还有什么……啊,女袜四双、布鞋两双、长筒靴一双。就是这些了。”
      纪茗看着眼前堆着的衣物,不禁头疼这些东西该怎么拿回去。却见文丹青拿了个小布袋:“我来帮你装起来。”

      “这怎么可能装得下……”纪茗正说着,却见文丹青一件一件把东西全都装了进去,不禁瞪大了眼睛。
      “呐,拿好。”文丹青把布袋系紧,递给纪茗。她见后者满脸惊讶,不禁笑道,“到了敏堂之后,你就会发现这种事情不算稀奇。我建议你办完入学手续之后,先不忙去学校报到,去十方镇看一看,那里可有很多好东西。”
      “谢谢。”纪茗感激的点点头。
      “咦……”文丹青看起来有些迟疑,“我刚才就想问了,你只有十二岁吗?”
      “不,我十四了。”纪茗的脸一下红了,“因为家里的缘故拖了两年才来上学。”
      文丹青显然依旧很好奇,可是也不好意思继续问了。
      “纪姐姐,我和哥哥也要在报到之前去十方住一晚上,不如你就和我们一起吧。”杜鹃笑得甜甜插进话来,却也不等她答复便转向了文丹青,“丹青姐姐,快帮我拿校服呀。”
      纪茗立在原地,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墨池坐在办公桌前,有些困扰的望着坐在对面的王芷。后者是个中年美妇,有着光滑白净的皮肤和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满头青丝一丝不苟的高高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坊间有传言,说她和墨池其实同岁,只是因为有葆春术,所以看起来还很年轻。
      “王芷,找我什么事?”
      王芷细长的手指敲着膝上的一本册子,形制很像古时的奏章:“墨校长,今年的新生名单你可看过了?”
      “是的。”
      “那么,”王芷拿起那本册子,轻轻一抖,摊开在墨池的桌子上,“请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个。”王芷的手指轻轻点着那册子上的一列字。
      墨池并不去看:“王芷,把名册收起来。我知道,你来找我,无非是为了那个纪家来的新生。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有异议。”

      “哦?”王芷细眉一挑,“就是说,你根本没觉得这个女孩的来历很特别吗?”
      “特别在哪里,你倒说说看。”
      “首先,她的家庭背景与众不同。她的曾祖父纪宇霆,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心灵操纵师。”
      “不错,纪家祖祖辈辈都是干这个的。可是后来纪宇霆生了三个儿子,他们平分了家族天赋,从此纪家就没落了,记得吗?”
      “是的。虽然如此,可是纪家的后人还是很强,他们在那个领域的地位也依旧无人撼动。但是,这个女孩儿,”王芷的手指点着那列字,“她是纪家这么多代能力者中,第一个女孩儿。”
      墨池皱眉不语,似乎在等着王芷说下去。
      “墨池,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为什么很多家族传承能力时都有传男不传女或者传女不传男的传统?”王芷站了起来,逼视着墨池碧绿的眼睛,“那是因为,性别,也是天赋的诸多限制之一。”
      “对于这一点我很熟悉,王芷。”墨池也站起身来,有些恼火地平视王芷,“你到底……”
      “再看看她的生日!这丫头十四了,比正常入学年龄整整晚了两年。”
      “这不能说明任何……”
      “这很能说明问题!”
      “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我怀疑她根本就没有能力!”

      长长的,冷峻的沉默。
      王芷身体前倾,盯住墨池碧绿的瞳仁。后者一脸震惊的望着她,仿佛她说了什么无法理解的话。
      “王芷,我真不相信你会——”
      “你当然不相信。”王芷眯起眼睛打断了他,“因为你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她用一种近乎无理的态度说着,“因为她毕竟不是你们学院的。不过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为了驳斥你,我当然要听。”
      “哼。这零星的几个条件分开而观是无关紧要的,然而当你把它们放在一起,就能得出结论来了。纪茗是个女孩,是纪家历史上绝无仅有的。这非常让人不放心。如果我是她的家长,我就会加倍小心看看她有什么不同。果不其然,一直到十二岁别的孩子都显露出了天赋可以进入敏堂学习了,纪茗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好吧她是女孩,那么再等两年。两年之后情况依然是这样,这女孩便是家族的耻辱全家的负担。因此纪满堰决定把这个包袱丢给敏堂,让她自生自灭去。”

      “王芷!这样的猜测太狠毒了,这是你一厢情愿的产物!”
      “是吗?可是这逻辑太完美了,完全合理,不是吗?”
      “当然不!这逻辑既不完美,也不是事实!”墨池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端起自己的大号马克杯喝了一口。王芷慢慢坐回座位,以一种得意的姿态望着怒气勃发的墨池,等着他开口。“我们的新生选拔制度是非常严格的,王芷。不适合这里的学生我们从来没招进来过。这都是阿尔诺的功劳,别-怀-疑-它-的-智-慧。”
      “可那头龙一百多年前就死了!”王芷没想到墨池竟然用这么可笑的理论驳斥自己。“没错,它留下了一个什么选拔系统。可我凭什么要相信那个系统?你要我相信一头死了的龙?”
      “如果它没有死呢?”墨池蓦地镇定下来,语气波澜不惊。王芷大震,惊得向后仰去。
      “如果,”墨池看着王芷的脸色一点点变白,重复道,“它还没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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