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烛之光》鱼沫诗

5、舞会

　　我和世一在一起，世一最大的爱好就是发呆，而我现在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世一发呆，就好似两个人在做一场比赛，比赛谁静默的时间比较久一点。我总觉得世一的静默太过于安静，静得如一座雕塑，立体却没有生命感。为了让这样的空间有点热度，我总是会吵着嚷着要吃冰淇淋，世一的回答永远相当的一致：“好。”然后买完了冰淇淋，我又会突然说：“不想吃了。”世一又会浅浅一笑，说：“好。”再然后自己一个人吃完了整支冰淇淋。这样的他让我有些恨恨的感觉，可是究竟哪里恨又说不出来。
　　时间久了，我觉得说不定世一就是这样的人。因为他完美他精致，所以才是这样的格调。
　　太阳还是毒辣辣的当空照，嘴里口渴难耐，我突然停下脚步。世一跟着我也停下了脚步，淡淡地说：“怎么啦？”
　　“我想吃冰淇淋。”我嘟着嘴，像个要糖吃的孩子。
　　“好，今天想吃什么口味的？”世一的口吻永远那么温柔。
　　“巧克力的”，我想了一会，又说道，“还是芒果味的”，又挣扎了下，“还是草莓味的”。
　　“好。”仍是浅浅一笑。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闹，用力地牵起世一的手，在他的手掌心里画了一个又一个的圈。抬起头，有些愧疚地看着世一，“世一，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好。那么闹那么不懂事。不是个体贴的女朋友？”
　　世一笑了笑，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发，说道：“怎么会。你说什么我都觉得好。”
　　那一瞬，我多希望时间就定格在那一秒，然后反复的倒退再前进，不停地播放这句话。我怔怔地望着世一，看着久了眼睛也酸涩了，风一吹，眼泪就吧嗒叭嗒地流了下来。
　　“傻姑娘，怎么哭了。”说着拭去我的泪滴。
　　“世一，你不要对我那么好。我怕有一天你离开我了，我会受不了的。”
　　“不会的，我只会对你更好。”世一的眼睛充满了真诚。
　　噙着满眼的泪珠，我破涕为笑。那一刻，我告诉自己，不准闹不准不开心，在世一的身边静静得也好。
　　世一整理了我的头发，淡然一笑，说道：“好了，傻姑娘，咱们该去吃草莓冰淇淋了。”
　　这次，我和世一又去了蝶庄，但是很不幸竟然又碰到了那个霸王男。而且更不幸的是，当我拽着世一的手，嚷着要世一背我的时候。霸王男如晴空一霹雳站在我们面前，携带那意味深长的笑，顿时让我石化。
　　“小两口够甜蜜的啊？”我一直不明白，难道这就是霸王男打招呼的方式。
　　我当然不会示弱，回敬道：“我喜欢，要你管。”说着移步往世一身上靠了靠，缠绕世一的手握的更紧了。
　　“我不是要管，不过你挡路了。”他又是一如既往的不屑。
　　“这路又不是你家的。”我咕哝了一句，气势明显不足。
　　“小姑娘，哥哥今天告诉你了，这路还真是我家的。”那趾高气扬的神态别提有多嚣张了。
　　“哼，哼。”表达完自己的情绪，我拽着世一往蝶庄里走。

　　今天来蝶庄里的人不是很多，三三两两落坐在里面。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我们仍向服务员点了比翼鸟和草莓冰淇淋。
　　霸王男仍不识相地坐在我和世一的这一桌，为了极大限度地表示我的不满，席间我只是把玩着手里的纸巾不出一言，我将叠成各式各样的事物。可恶的霸王男竟然视而不见，这道行够深厚的。
　　甜品吃到一半，石天佑似乎想起什么，说道：“世一，沈爷的舞会在十月四日举行，那天你带女朋友来吗？”说完瞟了瞟我。
　　佯装把着碗里的甜品，我的耳朵却竖得老高，屏住呼吸等着世一的回答。
　　过了很久，世一也没有反应。我抬头偷偷瞄了眼世一，他的眼神好似看向好远好远的地方，然后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是十月四日吗？”这句话听起来，不知道是设问句还是疑问句。
　　“到时再说吧。”世一最后只是如此回答了天佑。
　　我有些失落，有人说，如果那个人爱你，他就会把你介绍给他的所有朋友。世一并不想如此做，也许是他觉得我们还没有进展到那种程度。而且先前我已经告诉过自己了，不许闹不许不开心。爱他就要爱他的全部。
　　吃了一口的草莓蛋糕，装做不痛不痒地说道：“今天的比翼鸟怎么感觉比较甜，味道口感还真不错嘿。”其实根本已经感觉不出什么甜味了，不知道是一直吃比翼鸟的关系而让自己的口感麻木了，还是其实今天的比翼鸟根本就没有加糖。
　　世一仿佛回过神来了，挑了一口放入嘴里，说道：“今天的好像是挺特别的。”也许世一是为了缓和气氛，那表明他还是在乎我的。而我的味蕾也开始有些甜滋滋的感觉了，人的神经真是奇妙，变换只在一瞬之间。
　　“你们两个还真逗，我看没什么特别的。”又是那可恶的霸王男。
　　无视，继续无视。
　　虽然今天出现了一些小小的波折，可是我仍然很开心，应该说有世一在的日子一直很开心。回家的路上终于可以和世一独处了，霸王男接了个电话后，说有事倒识时务地离开了。
　　又走在绿荫树下的小道，又跟着世一修长的身影。
　　刚走下阶梯的时候，世一突然转身，说道：“小雪，跟我一起去参加那个舞会吧？”这次是疑问句了，世一是在征询我，他邀请我去参加那个庆功宴，他要将我介绍给他的朋友。
　　“恩，好。”我坚决地点着头。
　　“走。”说着，拉着我的手往前走。
　　“去哪啊？”我嚷道。
　　“傻姑娘，带你去挑选衣服。”
　　“好。”我开心的叫道。

　　回到家，我却有种莫名的恐惧。舞会，这难度貌似已经超过了我这个级别的。舞会经历，零；舞艺指数，零；社交能力，趋向零。我的天，想到这些，我一个头就变两个大。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给林小宇打个电话平复一下心情。
　　“小宇，是我。夏雪。”我有些急切。
　　“知道，我有来电显示。”林小宇的声音还有些蒙蒙的。
　　“小宇，我现在很忐忑。”没有理会她，我直奔主题。
　　“怎么啦？碰到感情瓶颈期了？”
　　“不是，是世一要带我参加舞会。”我低叹道。
　　“这是好事呀，说明她要郑重其事地把你介绍给他的朋友和家人。”林小宇明显很喜悦。
　　“可是我从没有参加什么舞会。而且这种舞会一定有许多上流社会的人，我不会跳舞不会上流社会的社交，完了，这次一定糗大了。”嗓音已经开始有些哀鸣了。
　　“淡定淡定，不就是舞会么。紧张什么，这是一次你很好的表现机会。”
　　“怎么淡定！淡定不了，我已经没了方寸了，小宇。”这次几乎是哀嚎了，
　　“这样你先听我说，舞会礼服有了吗？”小宇询问道。
　　“有了，世一今天为我挑选的。”
　　“这条ok了，过。第二，就是这个交谊舞了。很好解决，修杰的朋友是开舞蹈培训班，这条我让他帮你搞定。”
　　“太好了，小宇你就是我的女神。”
　　“那个舞会什么时候啊？”
　　“10月4日。”
　　“恩，还有两个星期。还来得及，明天开始就练习去。”
　　现在说什么都无法表达我对小宇的感激之情了。所以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那个第三条，舞会社交。不要担心。保持微笑就可以了。多说多错，保持微笑，别人顶多说你傻，但不会错到哪里去。这条也好解决了。”
　　“小宇，经你怎么一提点，我果然豁然开朗了。”心情终于可以平复一下了。
　　“也不看看我是谁啊？”语气里满是骄傲。
　　“那是，你是聪明的林小宇。”然后又是咯咯，两个女生的傻笑。
　　“对了，小宇，忘关心你了。最近和世一怎么样啦？”
　　“恩”，我顿了顿，说道：“世一他对我很好，不，是太好了。好得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我怎么感觉有人是在炫耀呢！”
　　“不，小宇，我说的是真的。世一的这种好，让人觉得他是没有感情、没有思想的。”
　　“小雪，你太杞人忧天了吧。哪有对一个人好，还不领情的道理呢。是你多想啦。”
　　“也许吧。”

　　之后的几天，在小宇的安排下。我天天上完学校的课就跑去舞蹈教室练习舞步去。一开始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舞蹈天分，很简单的几个脚步怎么也跟不上，可是做多了也就好了。虽然动作有些僵硬，但至少不会错步了。这几天里，世一也显得很安静，除了我发去的几条消息，他只是礼貌性地回复了一下。之后我们就再没通过电话，他也没发过消息给我。而我为了这舞步，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也无暇顾及其余的事情了。
　　10月4日的早晨，我收到了一个包裹。打开一看，是一双镶满银色亮珠的高跟鞋，低调却很奢华。跟我的白色礼服倒显得很搭调。心想，世一想得还真周到，怕我没有合适的鞋穿，特意为我准备，不由得心里又是一阵激动。
　　这次的舞会选址仍是万合酒店。这次与上次不同，盛装出席，不该再被拒了。
　　下了出租车，我高调地向正门走去。说高调也不过是把头微仰天抬起，其实心里却是分为得瑟。很少穿高跟鞋的我，走起路特别扭，短短几十米的距离，被我走得像这儿布满了荆棘与坎坷。没走几步突然脚下一踩空，左脚踝向外拐了一下，脚下重力失去平衡，顿时像被人截去半条腿向左侧倾倒。为了重拾回平衡，我右脚向外趴了趴，虽然姿势极其丑陋，但幸好没有在此地再摔一次。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向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什么人注意。便捋了捋白色长裙，继续向门厅走去。
　　走到正门，一看此人分为眼熟，就是上次拦我的那位门童，想想自己跟他还真有缘，每次都能照面。走到他的面前，我故意坏坏地表现出趾高气扬的神情，不料这次这位门童又无情地伸出了手，说道：“麻烦出示邀请函。”
　　“邀请函，什么邀请函，我没有。”一下又没有了底气。
　　“今天的私人宴会，出示邀请函的人才能进入会场。”与当时如出一辙的表情。
　　难道这次又栽在他手里？世一也没跟我提过邀请函的事啊。心想还是打个电话给他，拨了电话却是机主已经关机。怎么办？要不还是默默离开吧？
　　刚转身想走，却一个脑袋撞上了一堵厚实的人墙上，高跟鞋使力，重心完全把握不了，眼看又要献丑一次。那人墙很快用双手托住我，而我也完完全全地跌进了他的怀里。刚想说对不起，抬眼一看，竟然是那个霸王男。心里那个恨啊，不知该说：谢谢、对不起还是又是你。
　　霸王男也没在意我一闪而过的复杂表情，拖着我的臂弯，说道：“站稳了吗？站稳了就走了。”
　　霸王男索性也不管我的回答，转身对门童说：“她是我的舞伴，这是我的邀请函，现在可以进了吗？”
　　门童用惊疑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毕恭毕敬地请我们进去。
　　又走在富丽堂皇的大理石瓷砖上，心里开怀了一下，便脱口而出：“霸王男，谢谢你。”出口便觉自己失言了，有些惊恐地看着他。
　　霸王男似乎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顿了顿说道：“我看你今天摔两次还不够。”
　　两次？额，难道先前的糗样也被他看到了。心里汗如雨下。
　　“还有，我有名有姓，我叫石天佑，记住啦。”他又意味深长地说道。
　　“是是是，一直忘记了你的名字，这次记住了”，我停顿了一下，“呃，那个，石先生，我去一次洗手间，失陪了。”说完已经背离他三米开外的地方了。
　　好不容易脱离这霸王男，来到洗手间，一屁股坐在马桶盖上，深深吸了口气，又反复播了好几遍世一的电话，仍是关机状态。心里开始有些隐隐不安。
　　“原来这就是世一的女朋友阿，你们有没有看到，她刚才那差点摔倒的糗样。”并伴着刺耳的嘲笑声。
　　另一女声说：“是呀，真是有够丑的。我看她现在还真以为自己是灰姑娘呢。”
　　先前那个女声又道：“丑小鸭就是丑小鸭，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变成白天鹅的。”
　　又是一阵刺耳的嘲笑声，听得让人触目惊心。我心里凉了大半截，一直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碍着别人了？
　　“好了，别嘲笑别人。舞会该开始了，我们走吧。”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分为熟悉。
　　等听到关上门的声音后，我走了出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其实她们说得也没有什么不对，不漂亮不出众，虽然不是只丑小鸭，但是绝对够不上白天鹅的等级。感觉自己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还没有等到王子，就已经被驱逐出局了。拖着无力的脚步我走了出去。
　　“喂，想什么呢？”我抬起头，看见石天佑正眯着眼看着我。
　　“你怎么在这？”我显得有气无力。
　　“等你呗。”
　　“等我？”我疑惑不解。
　　“你以为我想啊？是世一拜托我的。”
　　“那还真的谢谢你啦。对了，你知道，世一在哪里吗？”我询问地看着石天佑。
　　“不知道，可能有事走开了。”石天佑淡淡地说道。
　　“恩。”我有些失望。世一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只觉得身处这样的环境还真是孤单。
　　“走，带你参加舞会去。”说着拖着我向会场走去。

　　走进舞会现场，我仍不放弃地四处寻找世一的身影，但终是无果。可是我却在舞会最耀眼的地方看见了周子欣，她身穿一件紫色及地长裙，紫纱窍倒好处的将她妖娆的身材勾勒出来，盘起来的长发像朵花蕾将她精致的脸庞修饰得更加美丽动人。她在舞池的中央旋转再旋转，深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周子欣才是真正的公主，我心里暗暗地想着。
　　“能允许我请你跳支舞吗？”石天佑第一次如此毕恭毕敬地待我。
　　“这也是世一拜托你的？”我觉得今天石天佑有点不像他，故意调侃一下。
　　“恩，恩，是呀。”他说话竟然有些结巴。
　　我噗哧笑了一下，伸出了右手。
　　我和天佑随着人群在舞池中，跟着音乐旋转再旋转。石天佑的舞步还是很精湛的，跟着他的脚步我也不再那么慌张了。
　　一个转身，我忽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是世一。
　　“世一。”说着我挣脱了天佑的手，向会场边跑去。走到拐角处，还没看见什么东西，一杯红酒就迎面扑来。
　　“哦呦，真对不起，我一失手不小心洒在你身上了。”这声音是先前在洗手间里的女声。
　　我揉着被红酒浸湿的眼睛，努力睁开后，看见的并不是一双充满愧疚的眼神，周子欣也站在旁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瞅了瞅自己身上的白裙被酒渍染红了一片，咬着下唇，抵着舌头，生生的将眼泪吞了回去。在这双充满挑衅的目光下，我不能示弱，至少不可以流泪。
　　“干什么！”天佑拨开人群走了过来，严厉地说道。
　　那女声先是顿了顿，然后才说道：“不小心将酒洒了。”
　　“是吗？”第一次看到石天佑这么严肃的表情。
　　“好了好了，先别争这些，我先带夏雪去换洗一下。”周子欣上前一步说道。说完拉着我的手离开了会场。我们走上了二楼员工区域。周子欣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让我有些意外。
　　“夏雪，对不起，我朋友不是故意的。”周子欣先开口对我说。
　　“没关系。不过还是谢谢你。”
　　“夏雪，这件你先换上。”
　　周子欣递给我一件同样是白色的长裙，虽然长裙有些陈旧，看得出有些年月，但是依然保存得很完好。我穿在身上也刚刚好。
　　“夏雪，我先下楼，她们还在等我。如果你准备好，就下楼来吧。”
　　“恩，知道了。”
　　周子欣离开后，我忽然感到如释重负。她那么美丽、那么大方、那么优雅，自卑的心理不断在作祟。
　　“呜……”我听到一阵阵低沉的呜咽声。我寻着声音，探身过去。
　　呜咽声断断续续的。我走近，透过一条门缝看见房间里都是缭绕的烟云，但即使是再乌烟瘴气，我也能真切得看清那声音的男主人，是世一。他正坐在沙发前，将头深深埋进手掌心里，背因为抽搐而一起一伏。
　　“世一。”我推开门叫道，一口浓烟呛得我轻咳了几声，眼睛因为浓烟而有些酸涩。
　　世一抬起来头看着我，血色布满了他的眼睛，他看我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陌生。茶几上，烟灰缸里的烟头还没有被完全掐灭，火星还在那里燃烧着。
　　“世一，”我又轻唤了一声。
　　他突然全身震颤了一声，然后怒吼了一声：“滚。”
　　我耳朵边嗡嗡的声音直响。刚才他是在对我说吗？还是我的幻听？不可能，一直对我那么温柔的世一不该是这样的。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脚步没有丝毫得移动，仍然固执地站在他的面前。
　　“滚，听到没有。”世一再次对我怒吼。
　　然后我就看着他的嘴在我面前一张一合的，先前的嗡嗡声更响了，耳朵像失聪般了一样。只知道身体上有块地方很疼很疼，疼得我只想逃离。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那里的，只知道走出酒店的时候我看见一个人影，我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扑在他的身上就哭，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只是任由我的眼泪打湿他的衣襟。哭累了我躺在他怀里睡着了，然后迷迷糊糊地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这一晚，我没有梦见世一。因为我睁着眼一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