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殇语》夏安染

5、肆

　　我静静地望着临江，许久后，从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蹙眉，这不是他的声音。呵呵，我轻笑，什么时候我爱他竟爱到对他的一丝一毫都莫名地熟悉了呢。
　　我回头，便看到一枝交缠的海棠正垂下来，遮住一身银白的盔甲。在那海棠后，有一个人在日光下灼灼地往这看。在看到我的面容后，他的双眸中掩饰不住欣喜的光芒，浓墨如星的双瞳在一片氤氲中熠熠生辉。
　　只是瞬间，他便来到我的面前，微微探下身子，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肩膀，我能感觉得到他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他更是激动地说：“公主，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诧异地望着他，看着他在我肩膀上的双手，微微蹙眉。或许是感觉到了我双眸中的陌生和戒备，他的眸光一黯，但瞬间又被他藏得无影无踪，他又说：“公主，我是日飞，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我拼命地想在脑海中搜到一丝有关他的记忆，但却仍是记不起。
　　这时一只手扫开了日飞在我肩膀上的双手，一只臂弯将我紧紧锁在一副温暖坚实的胸膛之中。我回头，便看到冥月夜那双漆黑深沉的眸子，此时的他目光里满是怒气和杀意。他低下头，只是在看我的那一瞬间，他眼睛里的嗜血不在，又回到了我熟悉的温润。只是他在我身上施了一下冥术，眼前一黑，我便从他的臂弯中，软软地倒了下去。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在冥月夜的怀中，他拥着我躺在修冥殿的软榻上。
　　看着冥月夜冷峻的侧脸，我又一次发现我的确不了解这个神秘的男子，“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吗？”我静静地望着他，向他问道。
　　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我，像是怕失去我一般，紧得仿佛用尽一生的力气。沉默了半响，他轻启薄唇：“我是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清冷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坚定，俊美的容颜也不再似往日温柔，反而是那高高在上的君主应有的强硬。
　　我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两相望，都不语，心中却早已千回百转。
　　我突然想找回记忆，想记起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想记起，我对冥月夜来说，究竟是什么。是云裳的替身，亦或是，连她的替身都算不得。
　　翌日，我独自站在临江边，看着远处紫云山上遍野的桃花，飘零翩殇，粉卷妖艳。突然有种感觉，叫做恍如隔世。记忆深处，我模糊地看到一个一袭白衣的女子在纷飞的桃花下跳舞，旁边在阳光下的男子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深邃的双眸掩饰不住炽热的光芒。女子朝他，微微一笑，便已倾城。
　　那个女子和我有一样的容颜，而那个男子分明不是冥月夜，是日飞。
　　想到这些，我止不住颤抖，脚步虚浮，险些跌倒在地。
　　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传入我的耳际，“王妃，或许我可以帮你找回你想要的记忆。”
　　我回头，于是望到一个修长的身影，一身黑色长袍，棱角分明的脸庞，一双狭长的眸子如两汪不见底的深潭。我认得他，冥月夜的右护法，冥界的钦天司命，鬼月。冥界的人们，都说他能够知晓过去和未来。
　　我蹙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个人看起来是那么地深不可测，而且，他是冥月夜的护法，他为何却要帮我。收起脸上多余的表情，我淡漠地问他：“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敢违抗冥王的命令？”
　　鬼月的表情依旧冷静，冰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冥界的人大抵都是如此吧。他说：“因为你身上背负着上天的使命，如果你再被王利用下去，三界将会有一场大的浩劫。”
　　冥月夜在利用我？
　　看出我的疑惑和不可置信，鬼月带着我来到司命宫的眩光镜前，于是我看到了...
　　二百年前，紫云山神界的公主云裳，人有倾城貌，样美若桃花，喜白衣。他与神界天将日飞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云裳公主即将嫁给日飞神将时，三界的钦天司命都占卜到云裳公主乃天降神女，谁能得到她，谁就能得天下，统三界。
　　云家女倾城，定乱佐天下。
　　冥界的司命将这一卦象告诉了冥月夜。冥月夜抱负远大，想一统三界，于是便私自闯进了神界，将云裳公主偷偷地带到冥界，并在她的身上下了结界，封住了她的仙气，抹去了她的记忆，让她与凡人无异，还封其为妃。
　　原来这就是我失去的记忆，原来我曾经和一个人交换了诺言，原来冥月夜只对我一个人温柔的笑只是为了一统三界，原来他对我这么好就是为了我身上的天命，原来是他将我从高高在上的九重云霄带到这黑暗的冥界中来。怪不得那天日飞在听到我说喜欢他后曾说：“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宠你吗？谁疼他谁爱他谁就要死。！”因为三界都知，冥王月夜冷血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跌跌撞撞走出了司命宫，拿出了一直戴在颈上的项链，蓝宝石在阳光下熠熠放光，仿佛能在上面看到日飞温柔的笑，宠溺地唤我“裳儿，裳儿”，能看到他在桃花树下坚定地对我说：“白头相约，此生不离。”可是我却自作主张的忘了他，爱上了别人。
　　我站在了修冥殿外，看着那些颓败的枝桠，手指轻翘，白光自指间流出，那片早已枯谢的桃林瞬间花满枝头，花瓣无序地飘零，空气中立刻弥漫着蛊惑味道的妖艳桃香。
　　我微微一笑，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