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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眼看马上就要过年了,乌喇那拉氏那边照例赏了年例,纵然是被冷落的侧福晋,各种赏赐仍然是摆了一屋子。香草等人也禁不住喜气洋洋,忙着收拾东西,准备过年。
      我仍是淡淡的,在外面住了这大半年,凡事都已经看的很开了。荣辱不惊的功夫已经练的有些火候了。
      香草赶着上前,禀道:“外面有个女人来给主子请安,这是帖子。”说着递上一张帖子来。
      我打开一看,心下一暖,“让她进来吧。”说着摒退左右,只留下翠雯一人。
      片刻间那女人已经走了进来。瞧模样不过是三十余岁,十分温柔体面的一个人。她手里高高捧着个镶金嵌宝的盒子,跪了下来,“奴才李氏是十四王府的嬷嬷,十四爷打发奴才来给福晋请安,还让奴才送这个给福晋。”
      “嬷嬷请起。”说着递了个眼色给翠雯。
      翠雯忙走上前去接了过来,又笑道:“嬷嬷快请坐,十四爷特特的打发嬷嬷来,想来嬷嬷爷是十四爷的心腹了。”
      李嬷嬷谢道:“在福晋面前哪里有奴才坐的分。奴才不敢坐。”又道:“奴才一家都是十四爷的奴才,十四爷待奴才一家有再生之恩,便是粉身碎骨也是不能报答的。心腹什么的,奴才可不敢当。”
      我点点头,“回去待我谢你们王爷,说多谢他惦记。”
      “是。”李嬷嬷恭敬地答应着,“福晋可有什么东西是要奴才带回去的?”
      我一怔,叹口气道:“十四爷那里什么东西没有?我也没有什么是能送十四爷的……”说着怔了半天,只觉眼睛酸酸的,半晌才道:“你回去吧。”
      “是——福晋金安!”说着恭着身子退了出去。
      翠雯看看她的背影笑道:“十四爷可真是个细心人,过年这会子,一定是忙的紧了,他还巴巴的打发个人过来。”
      我叹息道:“他要是真的细心就不打发人过来了。”说着打开盒子不由得一愣,里面是一枚打的十分精致的簪子,上面还镶着一颗硕大的明珠,发出淡淡的光晕。
      “哎呀,好漂亮的簪子,就这颗珠子还怕不值千金?”翠雯忍不住赞叹。
      我拈起簪子细细看了看,微笑道:“天下第一匠亲手打造的簪子,万金不换,又岂是千两银子可买的到的。”
      “天下第一匠?”翠雯瞪大了眼睛,“听说他打造的簪子现在留在世上不会超过十支呢!”
      我点点头,“不错,这支就是他最以为自傲的‘沧海月明珠有泪’……”说到此忽然体会了胤禵的用心,登时胸中尽是缠绵之意,一时间说不出话,怔怔的落下泪来。
      翠雯吓了一跳,也不敢劝,只是递上帕子来,我接过来轻轻擦了擦泪,强笑道:“我这是怎么了呢。好贵重的东西,翠雯你好生把它收起来吧。”
      “是。”翠雯小心翼翼地将簪子收了起来。
      我站起来,不由得暗自叹息,胤禵你这片心我何尝不知道,只是这份无奈啊!唉——

      元宵节过后,小路子从王府带来一个新消息——耿氏诞下一个儿子,全府上下喜成一片。胤禛一向子女稀少,乌喇那拉氏无所出,年氏曾诞一子,然而不到周岁便夭折,无子一直是胤禛的一大遗憾,也一直是反对立胤禛为太子的大臣们的一个重要的理由。这次胤禛终于喜得贵子,连带耿氏也扬眉吐气,身份登时凌驾于年氏之上。
      “王爷高兴的不得了,取了乳名叫‘曦哥儿’。”
      我淡淡一笑,“好名字。”说着转头吩咐翠雯“把那片‘长命百岁’的金锁拿来,叫小路子带了去给耿氏福晋,就说凌云恭喜姐姐喜得贵子,小世子日后定然是多福多寿的。”
      “是。”翠雯答应着去取了锁片包好给了小路子。
      香草嘟着嘴道:“真是老虎不发威,猴子称大王!若不是咱们主子在外边,还不知道谁先生儿子呢!”
      “人各有命,强求无益。”我淡淡一笑说道。时至今日谁先生儿子已经不重要,时局刻刻都在变,谁知道明日会怎样。
      “小路子,你快去吧。”
      “是——”小路子答应着下去。
      “燃香,铺纸,我要抄经文。”我淡然地吩咐下去。
      香烟袅袅,我嘴角慢慢流露出一丝的微笑……

      这日正在房中读书,忽闻外面一阵马蹄声,我放下书起身向外面走去,只见胤褆骑马飞奔而来,到了门口一紧缰绳,马长嘶一声停下来。我微微叹息一声走上前去,“十四爷……”
      胤褆一脸焦急地说道:“我今儿有话要单独对你说,你来!”说着俯身搂住我的腰身,一把将我抱上马背,我忍不住一声惊呼,胤褆却已经放马飞奔,片刻间就将别院远远抛在后面。又不知道行了多久,才慢慢停了下来。胤褆先纵身下马,然后便要抱我下来。我恼怒他的鲁莽,不理会他伸来的手臂,自己跳下来。胤褆见状禁不住苦笑。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这样不管不顾地拉了我来?落在旁人眼里,我们又该如何解释?”
      胤褆看着我,满眼都是无奈的悲凉,他慢慢说道:“皇阿玛派我去青海视军,我明日就要出发了……”
      我登时呆在那里,心中忽然变得空落落的。
      “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相见……所以我今天抛下一切事情跑过来,就是为了能见上你一面,和你说句话……”
      我垂下头,心痛欲碎,半晌才慢慢抬起头,含泪笑道:“青海山高路远,你一切多保重……”
      胤褆痴痴地看着我,猛地一把将我搂在怀里,流泪道:“我多想一辈子都能这样抱着你,守着你……便是不做这个王爷也没什么关系……”
      他搂的那般用力,似乎要把我印在他身体里,我忽地泪流满面,竟也不禁拥住他。两人不知道抱了多久,我才慢慢推开他,苦笑道:“十四爷一片深情,凌云心领了,可惜造化弄人,今生也只能如此了……十四爷到那边一定要保重身体,千万不要以我为念……”说着已经是泣不成声。
      胤褆忽地拉住我的手道:“不如我们就此抛开一切,两个人远走高飞吧!”
      “王爷不要痴人说梦了,王爷想没有想过,一旦我们两人私奔,皇上脸上怎么过的去,四爷脸上又怎么过的去?江山呢,社稷呢?父母呢?都可以不管不顾吗?便是今日王爷不后悔,他日想起来也会后悔的……又何况你我这样的身份,又逃到哪里去?”说着拿起帕子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
      胤褆倒退几步,跌坐在地上,忽地抱头痛哭。我见状不禁走上前去,轻轻抱住胤褆,“命该如此,我们都是无可奈何……”说着放开胤褆,道:“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胤褆转身用袖子擦去泪水,苦笑道:“是我异想天开了……我送你回去。”说着将我扶上马背,然后才翻身上马,将我送回去。距离别院已近,于是停下来,道:“我送你到这里吧。”说着抱我下马,复又上马,在我身边转了两转,柔声道:“你也多保重!”
      我点点头。他扬鞭疾驰而去。我痴痴地站了片刻,这才慢慢往回走去。一到别院,紫雯翠雯已经迎了上来,连声问道:“才刚主子去哪里了?我们这里担心的不得了……”
      我淡淡看了她们一眼,也不回答,转身进了屋子。几人见我不说,也不敢多问。
      我倒在床上,暗自叹息垂泪,心中反复默念的便是这一句“无可奈何!”

      春去秋来,转眼我在王府外已经渡过了整整两个春秋。这两年中,除了每月小路子去取月例银子外,王府的人机会已经淡忘了我这个被贬出王府的福晋了。据说年氏又生了一个女儿,可惜受了些风寒,也夭折了。胤禛也因此格外的怜惜起她来。
      而胤禵自那年冬天后就被皇上派到青海视军,再没有来过,只是逢年过节打发李嬷嬷来送礼,大多是些个轻巧精致的东西。我照例总是厚厚的赏李嬷嬷,然而他要的回礼却始终没有送出去过。面对胤禵的深情,我有太多的顾忌,太多的无奈。更何况,我始终记得自己是胤禛的侧福晋,即使是被贬黜,我也还是胤禛的福晋,这就是我的命!
      正是金秋时节,就连我的小院子里也尽是浓浓的秋意。我依旧心如止水,人到了这个分上如果还不懂得韬光养晦,也就算是白活了。
      方先生其中也来访过几次,每次都是悄悄而来,谈罢静静离去。胤禛与太子,八皇子的矛盾日益的加重,几乎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几派争个不住,互相弹劾,奇怪的是皇上大多压住不发,并不表态。
      我轻轻叹息,“皇上到底是仁君,况且相争的两派都是自己的儿子,放弃哪个都不忍心啊。”
      方先生摇摇头,“我倒是认为太子大势已去,弹劾他的折子虽然都留中不发,然而从皇上最近的态度看来,他对太子是十分的失望了。”
      我浅浅一笑,“说到底,太子到底是有些失德的,懦弱贪财,胆小怕事,就是治国的才干也大大不如胤禛。论起心机就更不是胤禛的对手了。”
      方先生叹息,“可惜朝中还有一个十四爷,皇上对他的器重与宠爱,就连四爷也望尘莫及啊。”
      我心跳仿佛停了一下,神情刹那间也有些恍惚,方先生用扇子轻轻敲了敲了桌角,“这个十四王爷才是四爷的对手啊!”
      我微微一惊,立刻恢复常态。挽起袖子亲自为方先生满上了茶,“依着先生看,四王爷有多大的胜算?”
      “若论君子之道,连一层都没有!”
      我轻轻苦笑,“可胤禛不是君子。”
      方先生点点头,“我可要走了。”说着起身,凝视着我,“云儿,该回王府了!”
      我眼睛一热,垂下头。“先生——”
      “把握住机会吧。”方先生叹息了声转身出去。
      眼泪就顺势流了下来,一晃两年了,不知道胤禛还记不记的我这个侧福晋呢。

      秋高气爽,凉风习习。
      正是秋狩的时节。此刻胤禛诸位皇子定然都在围场上驰骋吧,定然又是一番明争暗斗了。只是不知道谁是这次的赢家。
      这一日抄罢经文,仔细端详了端详,不禁露出一丝微笑来。我伸手要茶,翠雯忙递上来,又看看外面,道:“今儿可奇了,小路子去取月例银子怎么去了这么久?”
      香草抿着嘴笑,“说不定是半路上玩去了呢。”
      翠雯摇摇头,“他倒不是那种贪玩的人,何况手里拿着那么多银子呢。”
      正说着忽见小路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一见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打着哭腔道:“不好了,主子!”
      “什么事情这么大惊小怪的?”我轻轻皱了皱眉。
      “王爷他,王爷他受了重伤,现在生死未卜!”
      我手猛的一抖,茶碗跌在地上摔个粉碎。“你说什么?”我紧盯着小路子,心弦登时绷的紧紧的。
      “王爷跟着皇上和诸位王爷一起去西山狩猎,不知怎么了就被箭射中,现在已经抬回到王府,好几个太医正在给王爷诊治,都说情况是十分的危险!”
      我只觉浑身一软,跌坐在椅子上,香草一惊,忙的上来扶住,“主子小心!”
      我轻轻推开香草,“备车,我要回王府!”
      小路子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备车,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已经一切妥当,我扶着翠雯的手登上车子,只觉心里一阵突突直跳。
      小路子驾着车一路狂奔到王府,门口的侍卫看到车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喝道:“小路子你发了疯了……”
      小路子不待他说完就截断话道:“这是云福晋的车驾,还不快让开呢!”
      侍卫一惊,忙跪了下来,“云福晋恕罪!”
      翠雯扶着我下了车,回头看了眼急匆匆地说道:“起来吧!”说着搀着我步入王府。一路上偶尔遇到几个太监丫鬟,见了我都唬了一跳,赶着跪下请安。我也顾不上理会他们,疾步来到晓寒斋。
      守在门口的太监见了我都赶忙跪下来,“云福晋——”
      我这才停了下来,“王爷这会可好些了?”
      “里面的太医正在诊治,奴才一直守在门口,不大清楚……”
      “行了,你到里面禀告大福晋一声,说我来了。”
      “是——”太监答应着,一溜烟的跑了进去。
      我镇定了下心神,抓着翠雯的手往里面走。只觉的手心都是冷汗,也分不清楚是我的,还是翠雯的。
      未到房门口,就见乌喇那拉氏携着年氏,耿氏迎了出来。
      我当地跪了下来,“给大福晋请安。”
      “快起来吧,地上凉。”乌喇那拉氏忙亲自走上来搀我起来,叹了口气,“你这当口回来也好,多了个服侍的人。先里面坐吧。”
      一群人进了屋子,按序坐了下来。
      不待坐稳我便急切地问道:“我听说王爷狩猎的时候受了箭伤,这会子怎么样了呢?”
      乌喇那拉氏顿时愁云满面,耿氏,年氏也垂下泪来,“昨儿从西山围场抬了回来,十几个太医诊治了一天一夜,到了这会子还没醒来呢。”
      我心一沉,顿时手脚冰凉。难道真的凶多吉少?
      “太医怎么说?”
      耿氏拭了拭眼角的泪道:“箭是正中胸口,如今箭是拔了出来了,只是还是危急的很。”
      这边正在说着,忽见一个太监小跑着进来,“回乌喇那拉氏福晋,宫里的秦公公来了。”话音未落就见一个四旬左右的太监走进来,匆匆说道:“皇上口谕,传一个太医进去回话。”
      几个人忙跪着领了皇上谕旨。
      秦公公这才赶上来“几位福晋快请起,奴才秦海给几位福晋请安!”说着便也要跪下来,我忙上前一步搀住他,“这不是在宫里,用不着那么多礼,何况这会子也不是行这个礼的时候。”
      秦公公重重叹了口气,“唉,皇上一直很担心四爷的伤势,昨儿一晚上也没歇好,这不,今儿又打发我过来传个太医进去,问问四王爷的伤到底怎么样。”
      那边乌喇那拉氏早以打发人进去传了一个太医出来,我看了一眼,是王府里常走动的张太医。
      他捧着一个托盘,上面覆了一个红绸子,看那形状便知道,是从胤禛胸前拔下的那支箭了。
      “张惠山见过秦公公!”
      秦公公忙道:“行了,你也别多礼了。皇上那里立等着人回话呢。咱们这就走吧。”
      说着又对着我们打个千,“奴才这就要复旨去了。福晋金安!”
      我望着秦公公远去,这才转身对乌喇那拉氏道:“云儿想进去看看王爷……”
      乌喇那拉氏携住我的手凝重地说道:“现在王爷的伤势还严重的很,里面十几个太医衣不解带地诊治,你这会子进去反而添乱。不如等王爷伤势稳定些了再看吧!”
      我垂下头,“是。”
      几个人都坐了下来,然而都是心急如焚,彼此连话也顾不上说。
      一个小丫头进来,躬身回道:“厨房里预备好了膳食,是这会子传上来还是再等会?”
      乌喇那拉氏摇摇头,“我这会子什么也吃不下,你叫人把其他几位福晋的分例传上来吧。”
      乌喇那拉氏贴身的丫头秀竹闻言忙忙劝道:“福晋从昨晚儿起就没有进食了,您身子可要紧啊!这不进食怎么成啊?”
      乌喇那拉氏听了只是摇头。
      我也只得温言劝道:“虽说王爷现在伤势沉重,可是福晋您也该保重贵体,这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一刻也离不了您呀。云儿知道乌喇那拉氏担心王爷,吃不下,可是福晋您身子好才能服侍王爷不是?”
      乌喇那拉氏这才点点头,“罢了,传饭吧,大家都勉强吃点。”
      “是——”秀竹满怀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欢天喜地地去了。
      席间无话。
      晚上,乌喇那拉氏见年氏,耿氏都支持不住,便再三地劝她们回房歇着去了。又劝我,我摇摇头,“我还是在这里守着的好。”
      乌喇那拉氏见我如此也不深劝,两个人端坐在卧房外面守候着。
      秀竹端上两碗茶来,轻声道:“福晋,不如您也去歇一歇,昨儿晚上到现在您连眼都没合一下,总这么熬下去,只怕没等王爷醒过来,您就先倒下了!”
      “我哪里能睡的踏实,何况这里万一有什么事情,我在也好照料调停。”
      我站起身来,“乌喇那拉氏还是去歇一会吧。这里有我呢,便是真有什么事情,再请乌喇那拉氏过来也是一样的。”
      乌喇那拉氏看看我,叹息道:“那就辛苦你了。有事千万要记得去叫我!”
      “知道了。”
      乌喇那拉氏这才扶着雪玲的手,缓步走了出去。
      我眼见着乌喇那拉氏出去,这才又坐了下来。一时间思绪纷乱,由我初嫁胤禛时的种种恩爱情形想到到因为失宠一被冷落就是两年。脑中的胤禛一会是温柔体贴,情意缠绵,一会是疾言厉色,无情刻薄……
      忽而耳边又响起方先生的那句话,“云儿,该回王府了……”心里忽然的一震,先生说这话的时候,我并不疑心有他。然而胤禛何以受伤的如此之巧,是先生无心之言,还是早有预见?无心之言倒也罢了,倘若一切都是暗中精心策划,那么这里面怕是有天大的阴谋!
      我的心登时吊了起来,枯坐着苦思了良久也未得结果,再看窗外依然是漆黑一片。我咬咬牙,究竟谜底如何,总要看了才知道。于是猛然站起来转身进了卧房,只见里面挤了四五个太医,两个太医正轻声商量着用药,另几个坐在椅子上困的直打盹。
      我定定心神,轻声问道:“王爷这会子可好些了?”
      几个太医见我突然闯了进来都是大吃一惊,忙着便要请安,我忙拦住,打个手势,“轻声些。”
      几位太医尴尬地站在那边,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找个椅子坐下来,往里面的床上望了一眼,只见胤禛正躺在床上,胸口包扎的厚厚的,却尤自浸出血来。
      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王爷这伤到底怎么样?”
      几个太医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上前回道:“伤势是十分的严重,不过我们几个用了药,这会子已经稳定下来,性命大概是没有问题……”
      我舒了口气,“这就好。”细细打量几位太医,发觉他们都是满眼血丝,不由得升起怜悯之情,“你们几个也去旁边的侧房歇歇吧,有事我再打发人叫你们。”
      几个太医忙谢道:“臣等不敢有离。”
      “不碍事,你们果真不放心,就让人在外面的厅里放几张塌,便在那里躺一躺。这样既能休息一会,便是传唤你们也方便些。”
      几位太医躬身道:“既然如此,多谢福晋了!”
      我便让翠雯去外面传话,几位太医也都退了出去。
      我这才慢慢走到床边,只见胤禛面色苍白,但无一丝的血色,心中一酸,忍不住便红了眼眶。看这样子果然是伤的不轻,只是究竟严重到什么程度,却不是一眼能看的出来的。于是便在床前跪了下来,轻轻扣住胤禛的手腕,暗中察看胤禛的脉息。脉象确实微弱,却不至太医所言之严重。我心下明白了几分,怕只怕胤禛也正暗中观察着我,若是有个差池,只怕我凌云再无翻身之日。说到底,我是胤禛的福晋,一旦离开了胤禛,我其实什么也不是。心中的无奈,悲恸,与因胤禛受伤而产生的心痛,登时集在一起,七分真情,三分假意,泪便扑簌地落了下来,我轻轻伏在胤禛的胳膊上,哽咽道:“王爷——”正是泪流满面,忽觉胤禛的胳膊动了一下,忙抬起头,发现胤禛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不由得满面都是惊喜, “王爷——您醒了?”说着便要站起来,“我去叫太医!”
      胤禛嘴唇微微蠕动了下,我忙将耳朵凑了过去,只听他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你来了……”
      我强挤出笑容,“云儿回来了!”
      胤禛面上露出一丝笑意,然后慢慢地又闭上了眼睛。我松开手,转身出了卧室,立时将几位太医唤醒,“王爷已经醒了,你们快去瞧瞧!”
      几个太医慌的甚至有人从榻上摔下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整理便都奔了进去。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时才发觉小衫早已被冷汗打湿,粘粘地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半晌出来一个太医,面带喜色地回道:“福晋,王爷的伤势有了起色了!虽然伤的重,不过好在王爷平素身子康健,只要每日用药,好生修养,不过三两个月便能痊愈了!”
      我拍拍胸口,念了声佛,一叠声地唤人,“快去告诉大福晋。”
      不到半晌便见乌喇那拉氏急匆匆地赶来,看样子是连头发都未来得及整理,微微的有些凌乱。先是进去看了看胤禛,又特特的唤来太医细细的询问,听太医说无妨,立时满面笑容,连声说赏几位太医。
      又看我,笑道:“你也忙了大半夜了,定然也乏了。这会子王爷没有大碍了,咱们也能安心睡个好觉了。”
      我也笑着说道:“到底是王爷福大命大,从鬼门关前打了一个转又转回来!”
      乌喇那拉氏掩不住的喜色,“罢了罢了,有话咱们明天细细的聊。这会子都歇着吧。”
      “是。”我答应着站起来。乌喇那拉氏看看我忽道:“你回来的匆忙,这会子飞云轩还没有收拾出来,不如先到我那里暂住几天,等那边收拾好了再搬回去。再说,这里服侍王爷也方便些。”
      我只得答应着,心头却蒙上一层淡淡的疑云。
      这疑云次日便得解开。
      一早乌喇那拉氏便将府里服侍王爷的有头有脸的丫头太监都传来,又请几个侧福晋侍妾一同商议照料王爷的事宜。年氏耿氏是侧福晋,身份高贵,与我都坐在乌喇那拉氏正座两侧的梨花木雕的椅子上。另有最早服侍胤禛的格格宋氏,她曾为胤禛诞下两个女儿,可惜二女皆未逾月即殇,她也因月子里伤心过度,伤了身子,长年累月地在屋里养病,拜佛。宋氏旁边则是两个胤禛新纳的妾室,一个是苏氏,出身包衣,却也是京城富绅家的女儿,去岁被抬进王府,容貌虽不及李氏耿氏出众,倒也十分秀丽。另一个是德氏,原是王府下头一个庄子庄主的女儿。那次胤禛无意中路过庄子,那庄主着意奉承,丫头一概的不用,叫来自己的几个女儿端茶倒水,胤禛见这个女孩长的标致,便让他父亲送到府里来,也颇得胤禛的欢心。乌喇那拉氏于是也赏了两人绣墩坐。其他的那些侍妾并丫头太监只得站在一边。

      我闲极无聊便里外打量这些个人,无意中忽然发现那站着的人中一个极为面熟,细看之下不由得一愣。竟然是以前房里的大丫头红玉,此刻挺着一个大肚子,本来便有些局促,见到我脸色立刻变得苍白,不敢直视,轻轻垂下了头。
      我忍不住暗自冷笑。
      乌喇那拉氏看了眼红玉,道:“红玉是有身子的人,给她个座。”
      “是。”一边小丫头答应着,拿过一个绣墩来。红玉忙躬身谢过,这才微微斜着身子坐下来。
      “如今王爷虽说是没有性命之碍了,可是也得着实修养几个月。你们都是服侍王爷服侍惯了的,这会子还是得用你们。
      年氏刚刚又小产,这会子还需要好好的修养,也不能操劳。耿氏自己也有个孩子要照料,也抽不出身子来。倒是云儿这会子轻闲,王爷的事情你就多费点心。”
      我听了忙点头。
      乌喇那拉氏接着对众人说道:“便有什么事情就请示小福晋,云儿你呢瞧着办,若是拿不定主意尽管来回我就是了。”
      众人忙都答应着。
      “行了,这就散了吧。”
      众人散去,我带着翠雯出了房门,猛地见红玉站在门口,见我走出来忙跪下给我请安。
      我微微一笑,“这是做什么呢,你是有身子的人,我不敢受你的这个礼。翠雯,还不快扶起来。”
      翠雯一脸不情愿地扶她起来。
      红玉红着眼睛道:“奴才真是没脸见福晋,如今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望福晋信我,我并不是有心要攀附王爷的……”
      我仍是微笑,心里却像扎了根刺般,“有心也好,无心也罢,你现在都是王爷跟前的人了,有什么没脸的?过两个月,你生下个一男半女的还怕王爷不抬举你?”
      “福晋这样说,红玉无地自容!”红玉猛地跪下来。
      我走上前轻轻扶她起来,眼睛凝视着她,她被我看的不安起来,眼神也开始躲躲闪闪,我暗自叹息,说到底不过是个一心想往高处爬的丫头,能得到胤禛的宠幸,自然是有几分心机的。便是从以前她服侍我也看的出来她是个十分伶俐的人。只可惜,她到底还是嫩了些。心中这般想,口中却益发的轻柔起来,“人啊,都是命。你跟了王爷,这就是你的命了,也是你的福分。以后你尽管好好的服侍王爷,王爷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红玉眼泪落了下来,“福晋,您真是个善心的人。”
      我暗自冷笑,善心?便是以前有一万个善心,此刻也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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