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 中》无声悄然

2、第 2 章

　　眼前飞快闪过一幕幕浮光略影的景象……
　　然后女娲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再次响起。
　　命运就是这无极的海，我们都是海里的鱼。
　　原本的我们什么都不在乎，只有彼此，从来不曾想象永远被遗忘与留下，将是什么样。
　　然而，即便我们是神，也无法改变命运，只有逐流在掺杂了爱憎别离的海浪中。
　　纵然寒冷和苦涩，但是依旧得煎熬。

　　很久很久以前，只有一片黑暗，沉沉地围绕在他们的周围，那是混沌之初，不分你我。
　　后来他披开了混沌，其中一些重而浊的东西渐渐下降变成为地，轻而清的东西冉冉上升，变成了天。
　　他第一次看到混沌以外的世界惊喜的像个孩子，而她只有能在他身边就会很幸福，于是她努力装点着这个他喜欢的世界。
　　她用他和她的血造了四方神兽，用泥土雕塑了山川岩石，花草树木，以及世间的各种生灵，最后模仿着彼此的样子，造了人。
　　而他总是喜欢在她的身边满足的看着，笑得像个孩子。
　　然而，这样幸福的时光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中，渐渐被消磨殆尽。
　　情消爱弛，渐渐他从她的身边走开，不再回头。
　　一直不明白，她做错了什么，或是应该做什么。
　　无数个日子里她无数次问自己是不是生命太漫长了，而他们的爱已经经不起这样的岁月。
　　她从不哭，只是寂寞得要发疯的时候天空就会下起雨，漫天纷飞的眼泪似的雨。
　　她常常站在雨中，恍惚的看着透明无色的雨丝汇集成小溪、河流，江川……不过许久，全部幻化成人影，在这片化为影像的雨丝里，全是他孩子一样的笑脸。
　　即便陪在身旁的只有被夕阳拉长了的影，即便形单影只，她的记忆最深处，始终记得相依相伴的两道身影。一是她，另一个则是他。每次她站在雨中他都会一手踏雨而来的他，雨不沾衣襟，抚上她的面颊暖的能讲她融化，眼神柔情似水，唇畔带笑，然后捧起她的脸庞，柔柔地亲吻她。
　　可是，此时她想他的时候，他在哪？
　　当她苦苦等待着他时，他又在哪？
　　无尽的相思不断折磨着她，她常在想，他在做什么，为何不来见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冷眼看着世事沉浮，花开花落，而她的孤寂也愈来愈深。她凄惶在将会失去他的恐惧边缘等待着他，但他始终没有来，仿佛，他早已遗忘了他说过永不分离的诺言。
　　她是这个世界最伟大的神，却总是羡慕一盏盏明媚的人间灯火点点。那里有人灵魂的归所，星河中人们的笑容，恍如漫天群星般的光芒,仿佛是天上的星星都坠落了……
　　她来到一个个不知名的陌生地域，可每一个地方，都让他觉得无立锥之地。茫然的不知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也曾尝试融入其中，然而在一片热闹中，她依旧寂寞。
　　而因为她是神，所以她的寂寞无处可说。
　　仿佛一盏自酿的酒，取坛开封后，却只有她能饮……
　　于是她只能独自承受寂寞的苦果，无数个岁月她就是一直这么活下来。
　　直到有一天，她在她居住的薄山前见到一枝枯萎的小桃树，枝干枯黄，树叶萎缩。她愣了愣，不由自主地倾身向前，想起自己的痛苦，忆起自己一手造成的孤寂。隐忍了无数岁月的一滴泪珠顺着她的脸庞，无声滑落在树干上。
　　“我很寂寞……”
　　积压了千年的相思将她逼疯之前，她只能对着一株枯桃倾诉。
　　只是一刹那，原本已枯死的桃树再次恢复了生机，一颗颗花苞转眼间在枝头上冒出，不过几许，在风儿拂过后，再次盛绽。奇异的这株桃花的花瓣是火一样的红色，如雨落下随风四处扬舞。
　　似乎都能嗅到那阵迎风而来的沁人幽香，蓦地好像有种尖锐的声音，一下子穿透了他的心脏，令他景象，愈来愈模糊，愈来愈模糊，缓缓地，所有的一切消失，然后另一个景象流划过他的眼前。
　　薄山的桃树下，有个男人静伫在火桃下。
　　侧着脸的男子迎着刺目的光，轮廓也益发鲜明，同桃花一样鲜红的长曳于地，灿灿生辉的红眸。
　　凤凰王陵光，只是似乎有些不同。阳光在他的面上笼罩着模糊稀疏的神情，淡淡地。
　　竟有着和肖似女娲的寂寥。
　　他站了许久，直到宁静的空气里起了一片动荡，一阵熟悉的女音自陵光的身后传来。
　　“喂，你知道什么是寂寞吗？”
　　顺着陵光的目光看去，桃树上阳光最盛的地方，轻盈似若无骨的身躯飘坐在盛开的花朵旁，一双玉足□□放纵地在空中晃荡。
　　不知为何光线在她的背后深深浅浅忽明忽暗地变换，一时轻，一时重，却都是折射出流光溢彩的色泽，绚丽旖旎的斑斓抚过她弧度优美如新月的细眉，抚过她那雪白的面颊，正在灿然大笑的浅粉色的唇，最后投入她碧色的眸中，簌簌闪烁着。
　　“我是凤凰氏的陵光。”
　　“我是暹炽。”
　　她自树上一跃而下，仿佛是朵桃花飘掠过陵光的眼前。
　　而一瓣一瓣，在空中漫舞纷飞的赤红，好似她无邪的笑眼，灿烂令人不舍眨目。
　　时间似乎变得很缓慢，眼前的这一幕像潭缓缓流动的水，陡然又转动越来越快，各种景象如海市蜃楼般地漂浮在他的脑海，让他觉得此刻都像是一场梦。
　　梦里，她的眼多情仿佛是一漾春雨，聚成一碧。阳光绵密洒落，人群、市集、风景、建筑，一一在她的眼前滑曳而过，水榭花台，繁华绮丽的大千世界。
　　天真烂熳的她抿唇笑着，他的心因此而失序了，跳得急快，然而细看时才发现，她所看的人不是他。
　　将她每一分神情尽收眼底的陵光就站在她的身旁，脸上的神情，温柔得令人难以抗拒。
　　他领着她，一一去认识这个喧嚷而又繁杂的人世，她对每一件事物都充满了好奇，他会耐心地解释给她听。
　　渐渐的暹炽伸出了自己的手，她的手白皙的似乎阳光可从肌肤上轻轻渗漏……接触，若有若无，渐渐形成了一种渴望，然后陵光握紧了她。
　　景象再次转到薄山的火桃树下，陵光的双掌将她抱得那么牢，看着她，眼底含有无限宠溺，她倚在他怀中轻笑。慢慢的他俯首，而她正仰起了柔美的脸庞……
　　他寂寞地看着，无限的恐惧在胸□□错织缠，然后只是一个不存在的旁观者，无法往前多踏一步，只能静静地看着。
　　他听见陵光的心在说，这许多年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从不知晓爱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乐事，一种难以形容的满足感，顺着血液，缓缓自他的心头流泄出来，他仔细地品位着，对这份难以言喻的感觉感到陌生，亦第一次对过于漫长的生命有了从不曾有过的期待。

　　神智有些沈，时光如激流回溯，那片迷离的景相仍然转的飞快。

　　布满各色彩灯将大厅，耀得斑斓又多彩，妖娆的女子伴随着欢快的鼓声将窈窕有致的身躯倒入陵光的怀中。
　　所有人都欢声四起，只有她在灯影下，眼中闪过恐惑、惊煌、不甘，最后则是悲怆，最后万般隐忍地合上眼眸。

　　隐隐的，她的眉心时而舒展、时而紧绷，如同飘萍起伏不定，像是有种东西正沉沉地掉进里，泛起一波波她不明白的涟漪，渐渐的，她开始不愿走近他的身旁，他靠上前，她躲，他想要亲吻，她避。
　　陵光的手指仍然紧紧握着她，她不知从何时起不再与他交缠，手一点一点的离开，他知道却无能为力，只能更紧的抓住她。但仍然无法阻止她的离开……
　　终于有一天仍是在薄山的火桃树下，她不带半点情绪对陵光说：“我不要你了。”
　　红眸男子寂然呆立在檐上，怅然的感觉兜头朝他罩下，在那一瞬间竟让他觉得心碎。
　　她选择不要他了。
　　落花如雨，在他们俩人间洒落的红帘，他们再也看不清彼此。
　　暹炽转身离去。
　　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的背影愈走愈远她，他的手伸出却停滞的空气中，恍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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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掩面惭愧的悄回给筑音：你……太夸奖我了，我实在名不副实……泪，另，你也要坚持写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