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师徒两生花》萧落木

18、轻风碧碧伴竹眠

　　虽然说，本上仙的样子年轻漂亮，但是挡不住那红果果的年岁啊。即使在路人看来这一对看着很登对的夫妻，疼老婆的老公背着老婆走，实在是一幅很美丽很和谐的画面云云，可是，可是逍遥是我的弟子啊！而且还是年龄小我三千多岁。若是我当年动作快点，逍遥指不定还能成为我的第七十二代子孙。

　　想到这些，我在心理上就首先受不了。

　　可是又挡不住脚上一阵一阵的刺痛，也实在是不想走了，于是我想了想，觉得这个面子还是可以丢，但是要有所保留地丢。

　　于是，我捏了个诀，把自己变成了个豆蔻年华，粉妆玉琢的小女孩，梳着总角，戴着一对银铃铛，粉嫩嫩的小胳膊圆乎乎地抱着逍遥的脖子，手背上还有十个小窝窝。

　　逍遥汗了一下，但是还是很镇定地什么都不说，只是低头走路。我对于这一切很满意，至少，被人误会是父女比被人误会是夫妻能够让我更好受一点，至于为什么，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反正都是装嫩，不如把自己装得再嫩一点还能减轻逍遥的负担呢，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至少在路上碰到个把熟人，还不会被认出来。

　　一路上就是让逍遥这么背着我，脚步平稳踏实，我头上的铃铛有规律地轻响，让我有一种我真的很嫩的错觉。

　　然后我们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了眠竹君。

　　眠竹君穿着一身青色长袍，罩着浅绿薄纱，全身柔若无骨地躺在一丛绿竹上，眯着眼睛看着我们。一双桃花眼高高地挑起，显得很妩媚。十指纤长，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保养得连我一个女人都要自愧不如，此刻那兰花一般的指头正虚虚地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韩眠竹！没错，就是他，就是那只以给我添堵，替我拉皮条为乐的蛇精眠竹君！这片漂亮的竹林子，就是他的老巢。我带着逍遥只顾着走路，没想到竟然走到了眠竹君的地盘来了。

　　既然又一次见到了眠竹君，我就不得不花一点笔墨来讲述一下我和眠竹君之所以给对方互相添堵的来龙去脉。

　　想当年，我才堪堪修成了一身仙骨，年纪还是很粉嫩的百岁之内。师父和师兄在我修成了仙骨之后就不是很管束我了，于是我便得以四处招猫逗狗，上房揭瓦。那时年轻，嘴馋的毛病比现在重还不知道节制，乘着杏仙和师父下棋的空档儿，跑到杏仙的酒窖里偷了七八坛子的酒酿梅子，全部都袖在衣袖之中，抱去离白霭山千里之遥的竹林子里偷吃。

　　酒酿梅子那也是酒泡出来的，何况那时候我的酒量也不是很好，于是吃着吃着就醉了。我的酒品还可以，醉了以后也没有大哭大闹，没有唱歌跳舞，就是安安静静地躺在竹林旁的小溪边睡了一觉。

　　结果没想到就这样一睡，就睡了眠竹君。

　　我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的身边躺着衣冠不整水得正香的眠竹君。眠竹君那时候还是一条小蛇妖，身上的妖气还很浓重，衬得他那张精致妖娆的脸蛋更像女人了，于是我自然而然地认为这只是一条怕冷的母蛇而已，还是一只漂亮的，惹人怜爱的小母蛇。蛇冷血，总是喜欢蹭到温暖的地方去，所以我还很贴心地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他盖上。

　　结果这一盖就盖坏了事，眠竹君醒来的时候，揪着我的外袍，硬说是我非礼了他，那外袍就是活生生的证据。把人家睡了不能就这样轻易了事，要我赔他的清白。

　　我这才知道原来眠竹君是一条公蛇，眠竹君才知道我不是母狐狸，而是一个人，还是一个修仙的人。但是这些事实都不能改变我睡了眠竹君的事实，我只好对他负责。

　　其实那时候我生活在配天门那种地方几十年，在我最懵懂的时期里，身边所有的人都在摒弃欲望专心修仙，没有人告诉我那些常识，这也就导致我几十岁的年纪了，竟然一点都不懂得男女之间的那点破事。我偷偷的背着师父师兄看了些话本子，多是些才子佳人干柴烈火水到渠成的故事。对比着和今天的情景其实挺像的。所以眠竹君说我毁了他的清白，说我睡了他，说我要对他负责，我也就信了。觉得自己真真是像话本里说的那些浪荡子一样，坏了人家的名声。我最是鄙视《西厢记》里那个考了状元就抛弃了莺莺的张生，自然自己也不能够像他一样，于是我决定给眠竹君负责。

　　于是我说：

　　“那么我要怎么对你负责？”

　　眠竹君笑得贼兮兮地说：

　　“你自然要被我娶。”

　　那时我真的是修仙修得除了调皮捣蛋之外对别的事情一窍不通了，在他给我做了几次精致的饭食之后，就被他给收买了，于是还傻乎乎地问：

　　“我对于结婚的流程什么的一向不是很熟悉，你说吧，我要怎么做，我照做就是了。”心里想着娶就娶吧，反正这个眠竹君长得也像模像样的，而且还会做饭，娶回去了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实在不行了，我还是师父和师兄不是，交给他们就是。

　　所以眠竹君在提出说要去找我的长辈提亲的时候，我也就点头同意了，还把他带到了配天门。

　　掌门看到眠竹君上山的时候，差点没忍住直接就收了眠竹君，把眠竹君也是吓得面色惨白，脚步也有些虚浮，但是他还是跟着我上了山，到熏风云深里见了我的师父白远之。

　　师父待眠竹君倒是很客气，可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看不出他的喜怒来，听他把话结结巴巴地说完之后，看了我一眼道：

　　“若是小徒的意思，我也不会阻拦，只是，阁下的身份似乎有些不妥，若是阁下这样的身份和小徒成亲了，想必双方到时候都会遭到很多非议把吧。”

　　眠竹君有些尴尬地看着我的师父，然后似乎下定了决心：

　　“上仙放心，既然在下决心娶紫陌，必然不会让她受到一点非议。”说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之后，转身就走，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看的我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

　　在那之后，眠竹君就从我的视线之中消失了，不但没有来缠着我，即使我去竹林子里找他，他也没理我，只是一个人，或者说一条蛇悄悄地躲在他的蛇洞里一声不吭地修炼。

　　我渐渐地觉得无聊，就慢慢地减少了去竹林子的次数，最后就再也不去了。然后，时间就这么默默地过去了，一晃，就是几百年。

　　在我早就忘记了还有眠竹君这么一个人的时候，他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依旧穿着青绿色的长衫，依旧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依旧笑得妖孽不可方物。

　　向来动物能够修成仙的都是少之又少，多半成精之后就会选择修炼成妖，因为这样不但修炼的速度快，轻松，还有很多能够快速提高自己修为的方法，比如说采补，比如说双修，这都是些轻松又有爱的方式。所以虽然说动物修仙比起植物相对容易一点，反而修成仙的动物要比植物少得多。但是眠竹君还真是说到做到了，虽然他看着还是那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是身上的妖气却已经变成了纯正的仙气。

　　他看着修行并没有什么本质提升的我，笑眯眯的说：

　　“娘子，我来娶你了。”

　　我有些懵，于是只能带着眠竹君去见我的师父。师父和师兄正在熏风云深里泡茶喝，我牵着眠竹君的手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然后咳嗽了一下说：

　　“师父，师兄，眠竹君说他要娶我。”

　　听到这话的时候，大师兄苏眉的手抖了一抖，给师父泡的茶就溅出一些到他羊脂玉一般的手上。师父只是眉毛挑了挑，没有特别的表现，只是微笑着看着眠竹君。

　　眠竹君倒是没有了初见师父的紧张，笑得那叫一个风流倜傥，一身轻飘飘的青纱妖孽得比九尾狐还要让人想抽一巴掌。

　　“白上仙，当初的诺言我做到了，不知道上仙是不是也要实现一下自己的诺言？”

　　师父笑了笑，端起师兄手上的茶碗，幽雅地抿了一小口，然后说：

　　“自然的，你且去收拾一下你的洞府，我自然会为陌儿准备嫁妆的。”

　　然后，我就以待嫁为由，被关在了熏风云深足足一年，然后有一天，师父来找我，说：

　　“陌儿，你可是真心要嫁给韩眠竹？”

　　我不太能体会师父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想了想说：

　　“他做的菜不错。”

　　师父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后说：

　　“陌儿，若是他的心里还有别的女人，你可还会要他？”

　　我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拉着师父的袖子问：

　　“眠竹君负心了？”

　　师父没有说话，只是摸摸我的头，然后离开了。

　　我的心里有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于是乘着师父去找杏仙喝酒下棋的空当儿，跑去师父的房间里偷了师父的水镜往下看。

　　看到眠竹君正在一个装饰得脂粉旖旎的房间里，搂着一个长相妖艳甜美的女子，那个女子身上的布料不能很遮住她的身子。

　　眠竹君凑到那个女子的耳边说话，那个女子听着，然后就伸手搂住眠竹君的脖子，把脸贴在眠竹君的胸口。眠竹君就顺势抱着那个姑娘，在旁边的锦塌之上躺下，

　　一手还利落而熟练地给那个女子宽衣解带。女子微微挣扎了一下，竟然也没有拒绝。

　　剩下的场景可能就比较限制级了，于是我就没有继续看下去。

　　于是我人生里的第一个预备老公，就在三千年前，在我决定嫁给他的时候，华丽丽地劈腿了。

　　我很冷静地合上了水镜，没有把这事告诉任何人，然后悄悄地出了配天门，跑到了那个女子所在的青楼里。

　　看到那个女子的时候，她正噙着幸福的微笑正在梳妆，一张狐狸的脸，满身妖精的骚，真真正正的女狐狸精。

　　看到这里，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那时候年轻，被师傅师兄宠着，也就生出了一股火爆的脾气，拿出了云荒伞来指着她说：

　　“我不会借着收妖的名义来收拾你，你可以堂堂正正的和我打一架。”

　　那只小妖精收了笑冷冷地看着我，说：

　　“原来眠竹说的那个女人就是你啊，果然是个讨人厌的毛孩子。”

　　说着她就祭出一对峨眉刺，首先朝我扑了过来。

　　自然结果是不言而喻的，那只小妖精被我收拾得很惨，虽然过程中她一直很硬气地不断朝我进攻，直到最后一刻，再也没有力气站着了，才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其实我也并没有得到太多的便宜，身上受了不轻不重的伤。但是我的衣服比较保守，伤口全部都掩在衣服下面看不出来，而那个小妖精身上的布料不多，看着就是一身伤痕的，嗯，挺惨的。

　　眠竹君就是这个时候来的，他看到眼前的情景竟然二话不说，扑过去抱起倒在地上的小妖精一叠声地问：

　　“碧碧！碧碧！”

　　小妖精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揪住眠竹君的衣袖道：

　　“……孩子……没有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味！”

　　那一双盈盈的泪眼，和满身的伤口直接刺激到了一向都不正么正经的眠竹君，眠竹君难得正经起来，无比严肃地看着我，说：

　　“紫陌，你太过分了！”

　　这样一对狗，不对，是蛇男女，我看着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于是我连理都懒得理眠竹君，直接转身就走。

　　眠竹君把碧碧安置在床上之后，一步猛地跨到了我的面前，拦住了我的去路，抓起我的一只手道：

　　“我可以惯着你，但是却不能由着你这么欺负碧碧！”

　　我当时气到恨不能一巴掌甩死他们两，但是毕竟曾经对于眠竹君也不是一点都没有动心，到底没有动手，于是只是用力挣开眠竹君的手说：

　　“我欺负她了么？是啊，我欺负她了，她的孩子死了，嗯，好，死的好，哈哈。”

　　才说完，眠竹君就赏给我了一个惊天大锅贴。于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位预备老公就在我人生中第一个巴掌之中，彻底分崩离析。

　　当时我怒火中烧，如果不是苏眉师兄及时赶到，那个小镇估计都会被我用云荒伞夷为平地。

　　苏眉师兄及时带走了我，然后把我丢在了白霭山上思过。

　　小妖精的孩子虽然也是妖精，但是无辜的生命却是因为它的母亲和我打斗的过程之中逝去的，修仙之人忌杀生，所以虽是我的无心之过，但是这个过也是要思的。

　　在白霭山上呆满了十年之后下来，我看开了很多，也觉得情爱这种人类高级情感并不是很适合我，我还是做回那个没心没肺的紫陌比较好。反正，有了师兄和师父，也尽够了，要什么夫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