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话》九命月灵猫

23、第 23 章

　　【23】

　　我们说好下个永恒里面再碰头
　　爱情会活在当时光节节败退后
　　下一次如果邂逅
　　你别再那么瘦
　　我想一直沦陷在你的眼眸
　　这是无可救药爱情的荒谬

　　——。东

　　“大东，你想好了么……”
　　“嗯。”汪东城将最后一道拉链拉好，把手上的钥匙放在茶几上，“钥匙在这里，你没事了叫人来打扫一下卫生就好，老唐，拜托你了。”
　　“……知道了，你，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不用了，我累了。反正我妈现在身体也没事，公司那边乱七八糟的，我真的不想管。现在的社会，最不缺的就是艺人，过几天大家就会忘记这件事情，包括我和他。”
　　“……起码去一下记者会，澄清一下啊，以后你想回来了，还……”
　　“禹哲。”有些不耐的打断他，“谢谢你的好意，可我不想澄清什么，因为也没什么好澄清，反正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大东你就这么确定以后你不会后悔……”
　　“我不会后悔，这一生，我唯一一次后悔就是在他还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他，我有多爱他。”

　　汪东城拉着行李离开这本来就比较空荡荡的房间，唐禹哲用无比纠结的眼光目送着他。
　　汪东城对他来讲是重要的，他对汪东城来说也是重要的。
　　在他们现在生活的这个圈子，能找到像彼此一样契合而真挚的朋友很少，也许是因为某些相似，他们总是能互相照顾互相体谅。所以他能原谅汪东城一次一次拿自己当挡箭牌去刺激炎亚纶，虽然在此之前他一直不知道他的心思。
　　汪东城从来没有给他说过他有多爱那个纤细但倔强的男孩，即使在他的死讯传来之后，他也没有表现出一点点过分的情绪。除了生活看起来有些消极之外，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只是他的身体用肉眼能见的速度急速的消瘦，他窥探不到他心里究竟是怎样的千疮百孔。他从来不说，但他已知道，汪东城一定也是爱惨了那个孩子，否则怎会有这样浓厚的让人想要窒息的悲伤眼神。
　　唐禹哲看着他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他知道，自己有多无力，一直都是。

　　汪东城于炎亚纶葬礼后的第三天辞去了经济公司的工作，虽然背上了相当巨额的违约金，但他并不后悔，反正他一直都在还债，多还几年也没差。
　　他所有的存款，一部分用来为炎亚纶打那只纯金的镶嵌钻石的戒指，另一部分买了两张去北京的飞机票。
　　汪东城打算带着母亲生活在这样一个对于他来说不算陌生，也说不上熟悉的城市。不熟悉，就不会轻易的想到炎亚纶，虽然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不陌生，就不至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来赚钱还债，虽然他对陌生环境适应能力很好。

　　他比以前更加任劳任怨，没有了叫做“梦想”的包袱，工作起来便更加认真。
　　早上起来为小区中的人送牛奶，上午和下午在一家健身房做前台，晚上在酒吧驻唱，空闲下来的周末，还会去一家福利院教孩子们画画。

　　汪东城是一个很有才的人，不管是自愿还是被生活所迫，他会很多东西，这让他成为了福利院孩子心目中的偶像。不再是以前那种靠演技歌艺或者外形成为的偶像明星，而是另外一种，在孩子心中类似爸爸的强大的什么都会的偶像。这让他很满足，因为自己的父亲也是自己心目中最大的偶像。
　　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生物，他看着这些或者被父母抛弃或者父母早逝的孩子们的笑脸，总是能想起另外一张脸，一样的单纯而干净。只有这时候想起他，汪东城不会觉得那么难过，而是有一些小小的幸福，他觉得他们是在一起，那么近那么近的在一起。
　　他微笑着为孩子们画画，一笔一笔的将玩耍的场景搬到纸上，他看着这些在阳光下蹦蹦跳跳的小精灵们，总是会莫名的心安，其实他和他们一样，都失去了挚爱，他们这么小都能这么坚强，自己又有什么理由脆弱呢？于是继续微笑着生活，微笑着工作。

　　汪东城每个礼拜都会在福利院呆一整天，教孩子们画画，或者陪他们玩耍。然后从院长那里拿走一点点或多或少的酬劳。
　　他的吉他弹得很棒，歌唱的很好，加上以前是做过艺人，甚至引起过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他驻唱的酒吧从他进去打工就夜夜爆满。最先是因为新闻的关系凑热闹，后来却是真的被他的声音征服，有人说，他的歌声像夜的声音，隐忍而悲伤，性感却绝望。而酒吧这种寄生与夜的东西，怎么能抗拒这样的声音，好评和嘉赏接踵而来，各种各样的点歌和要求也多了起来。虽然从不答应任何人要求的陪酒，但对于加场他从不推拒，微笑着将客人点上来的歌一首首的唱过去。刚开始的几天，每次散场后他的指尖都会红肿起来，疼痛难忍，但后来习惯了也就好了，那本就不薄的茧子越来越厚。
　　在炎亚纶住院的时候汪东城的睡眠变得很不好，但现在他的睡眠开始变得非常不好，刚开始的时候他还都每夜的失眠，后来就是难以入睡，睡着了也是半个小时醒一次，能睡四个小时就很满足了，所以每天早上第一个去牛奶公司报道的一定是他。
　　送牛奶的工作并不轻松，必须风雨无阻轻车熟路，但他总能最先完成被分配的份额，甚至多送一个小区的份，他很乐意多干一些，这样就能多拿些钱。
　　其实他每晚都会做梦，梦的内容都差不多一样，先是炎亚纶躺在自己怀里露出那个好看的笑容，然后慢慢被鲜血的颜色淹没，接着一闪又是他躺在一片纯白的病房里，胸前在不停的滴血，很痛苦的看着他问：大东为什么你不爱我呢，为什么你不爱我呢，我很痛你知道吗……救我啊……。刚开始的时候，汪东城都会在低泣着挣扎伸出手想去抱他的过程中清醒，之后再难入睡只能睁着眼睛到天亮；后来时间久了，他就是很淡然的睁开眼睛，愣愣的回想一下梦里最后炎亚纶的那个眼神，接着翻个身继续睡，眼睛里，都没有眼泪了。
　　健身房的工作他是熟悉的，虽然以前他都是以顾客的身份习惯那里。
　　即使只是前台的工作，他依然持续着健身，在每次换班后，都会在健身房多呆两个小时用来锻炼，接着在外面随意吃两口东西，赶往酒吧，继续工作。

　　他像个年轻的失恋小伙一样，想用工作占据自己所有的时间。但他并不排斥谈论到他，而他的母亲，也时常的说到他。

　　汪妈妈会在为房东打扫完卫生回来的时候，将房东给的糕点放在桌上：“记得以前啊，亚纶最喜欢给我带杏仁酥来了，有时候还会因为路上不小心将糕点弄碎了内疚呢。”
　　还会在偶尔动用缝纫机的时候说道：“亚纶第一次在家里见到缝纫机的时候，惊奇的跟什么一样，我还笑了他很久，有钱人家的孩子以前的东西什么都没见过。”
　　看到对面老人家当兵的孩子回来探亲，也会讲到：“那时候你当兵，亚纶每隔两三天就跑来陪我说说话，他说要在你不在的时候，替你尽孝道呢。我当时就在想啊，要是当初给你生个弟弟，像亚纶一样懂事就好了。”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汪东城就会在旁边笑，笑的温驯而可爱，平时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都变的柔软。其实每天碰到所有的事情，他都会想到那个他。

　　送牛奶的时候想到，以前每天有一个人，专门绕路来等他，给他送上一杯暖暖的咖啡。
　　坐公车的时候想到，那个小傻瓜专门做公车来家里看妈妈，望见突然回家的自己一脸尴尬。
　　路过健身房楼下“sunshine”的专卖店，他会想到当初自己和他一起照的那套宣传照，没人知道自己当时有多么开心和骄傲，他看到那个小傻瓜长大了，越来越迷人。
　　在酒吧里弹琴，每一首歌的旋律都让他想到他，他记得他第一次说他喜欢吉他的时候，自己开玩笑说要去学钢琴，然后和他一起四手联弹。
　　望见路边的电话亭想到那时候小傻瓜的外公去世，他喝得烂醉如泥。自己抱着他软软的身子想要搭车回去，没想到却被他跑掉，就是跑到这样的电话亭，说要给天国打电话。然后胡言论语的哭泣，他记得他拿着并没有拨号的话筒说了很多很多，有一句让他永生难忘：外公，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哦，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会想，是不是死对你也是一种解脱呢，因为我活的很辛苦很辛苦啊……对了，你能让大东爱我么，我真的真的很爱很爱他。我不在乎以后会怎样也不在乎其他人会怎样我只想在乎他，就算、就算他现在不喜欢我，我也可以等，我可以等他谈恋爱，等他娶老婆，等他生儿子，等他老婆死去，我可以一直等，只要他没死，我就可以一直等一直等，然后、然后能不能让我和他在一起，能不能让他有一点点的爱我，能不能让我为他戴上一枚戒指，然后一起在教堂里等您的召唤……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他的小傻瓜原来也是爱着他的呢。那一刻他幸福的心都要碎了，于是他们接吻，那其实才是他们之间第一个吻，只是酒醒后的小傻瓜，并不记得了。
　　周末的空闲时间他陪着妈妈在家看肥皂剧，看到苦恋的情节，就想到自己为了不给小傻瓜更深的希望而刻意的冷漠。他忽略他走进教室的样子、他知道小傻瓜也误会了自己和老唐的关系故意不去解释，他总是随时随地为小傻瓜的行为微笑，真心的或者假意的，他看见他搂着那个清纯的女孩儿，于是笑的满是开心，心里却是酸酸的悲。他只能笑，他不能和任何人说，他不能让含辛茹苦带自己长大的妈妈有一点点的不开心，他不能让他想捧在手心的小傻瓜为了他而大逆不道，他只能笑。
　　他在车里摆对自己最重要的人的照片，妈妈的，老唐的，还有他的。他必须小心翼翼，他不怕任何媒体的胡乱报道，他不怕任何人发现车里的照片中藏着的秘密，他只怕他看到。
　　他不能毁了他，他该有自己更加光明的明天，他不能让他因为自己而被人用任何侮辱性的字眼指责，他怎能不知道自己的小傻瓜有多么优秀，他怎么能不知道。
　　汪东城是一个男人，他要有他的担当。他必须坚强，必须为所有他在乎的人的未来负责，所以，所有会对他们造成不好后果的事情，都要杀无赦，但在此之前，他却先将自己的心割的鲜血淋漓。

　　那个晚上，他并没有完全的醉透，他知道他抱着他，他不敢睁开眼睛，他怕自己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直到那个小傻瓜自己贴上来，怕发生更严重的后果，他睁开了眼睛。几乎是立刻的，酒精冲上头顶，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居然已经把他的衣服脱到了一半，真是……真是禽兽啊……最有效最不尴尬的刹车，就是装死，于是他假装睡着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听他幽幽的叹息，说不上心里是喜是悲。
　　当第二天，忙于应付那张照片带来的后果，听到老唐的电话说亚纶在家里，母亲的状况很不好，快些回去。他几乎疯了，谁也不能对他的母亲怎么样，即使那个人是炎亚纶。

　　但他没想过，后果是他无法承担的痛苦。
　　炎亚纶的血带着恐惧刹那侵蚀了他所有的坚持，瞬间什么都好像不重要了，身份不重要了担心不重要了有没有未来也不重要了，他从不知道，自己这么坚强的人，也会害怕呢。
　　他痛恨自己的冲动，恨的恨不得将自己杀死，但他不能，他还要为自己的妈妈活下去，即使再痛苦。
　　在炎亚纶送进医院后，那种恐惧就连续不断的围绕着他。那是一种鲜红的可以吞没一切希望和未来的恐惧，它散发着强势而腻人的腥臭，将他逼进角落，让他无处可逃。
　　这种恐惧在那段时间里一直陪着他，但他不能说，即使难过，即使快要被逼疯，他也只能不声不响的独自承受。

　　汪东城的生活看起来很安逸，虽然忙碌，但也平静，偶尔会听到关于他们的传言，偶尔会碰到认出他的人。
　　只是对于过去，所有的支持或者谩骂，他都会沉默接受。
　　从不逃避，面对别人的指指点点，他坦然自若；从不面对，偶尔有胆大者上前来发出疑问，他避而不谈。
　　没人能相信汪东城，那个舞台上的摇滚王子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有歌迷看了报道泪流满面，翻看着以前汪东城的演出，她们不能想象，那样魅力四射，热情无比的人，会是报纸网页模糊照片上送牛奶的男子。真的、很……落魄呢。

　　于是汪东城和炎亚纶的粉丝并没有因为自家主子已经不在这个圈子而休战，依旧每天在网路上对骂着，如面对杀父仇人一样的互相敌视。
　　只是这些，现在还关汪东城什么事呢？他幽幽叹气，他想自私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