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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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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自从阿飞来了,李寻欢笑声更多,心情更好。再加上杨夷自酿的药酒与汤药相辅、平日林诗音和铁传甲的细心照顾。短短十日,李寻欢仿佛病痛全消,不仅不再咳血,连咳嗽也越来越少。
这十日来兴云庄内时常能见李寻欢和阿飞一起畅谈往事,龙小云也时常在一旁听着。
唐蜜则拉着杨孤鸿跑上跑下忙着筹备李寻欢和林诗音的婚礼。
这日傍晚林诗音照旧去竹林唤表哥吃饭,却只见阿飞和小云在沁月亭外比划,不见那一袭白衣。正转身边看铁传甲端着药碗走来。
在兴云庄找了一圈后没有找到李寻欢却发现杨夷自早上出去后也一直未归。
众人一直等到晚间,林诗音再也坐不住。于是铁传甲和阿飞出去寻找。
再说杨夷早上去药店买药时听人说起城外太渊山上有一处断崖,常年烟雾缭绕。
杨夷想到了毓心草。
毓心草喜寒,生于极阴极寒之地,除了有养心润肺之功效,补五脏、益六腑。再配以几味药材最宜固本培元。
便去了太渊山。果然,不虚此行。
待杨夷自断崖处采得草药后已是晌午。
自山上下来,阳光淡淡洒在林间,杨夷突然停步,冷喝:“出来!”
林间,寂静。
杨夷冷笑,抬手,正欲拔剑。
“二少爷,二少爷不要啊,是,是小人……”一道人影跌跌撞撞自林间跑出。
杨夷皱眉:“楚安?”
楚安躬身低眉称是。
“何事?”
楚安听了一下子就跪在地上哭道:“二少爷,老爷,老爷快不行了,求您就回去看看吧。老爷昏迷中都一直叫着你的名字啊!”
“你说什么?”杨夷一震,一把拉起楚安衣领。“他身子一向硬朗,怎会……他得了什么病?”
“我,我,我不知道……老爷是,思,思念少爷成疾……”楚安被杨夷凌厉的眼神瞪着,有些喘不过来气。
杨夷见他答的前后矛盾,轻哼一声慢慢问道:“我是问你——他,得了,什么病?”声音冰寒刺骨。
楚安听了心中慌乱:“我,老爷,他,他是……”
杨夷抬眸,嘴角缓慢的绽开一抹幽冷的弧度,缓缓放开楚安,长剑出鞘,直指楚安咽喉:“说实话!”不然你就可以永远都不用说话了。
“老爷没生病,是大少爷想让您回去。”楚安说完立刻噤声,一脸的惊慌。
杨夷冷哼一声,收剑欲走。
“二少爷!”楚安连忙叫道。
杨夷停步,转身。
“二少爷,自从您走后,大少爷知道是误会您了,他想让你回去,而且这几年老爷也真的时常念叨您啊,只是大少爷拉不下脸面,所以才,才让小人……”楚安一边说一边观察杨夷的神情。见杨夷神色和缓才将怀里的信封取出道:“大少爷还写了封信给您。”
杨夷接过信,展开。
信,却是大哥的笔迹。句句懊悔,字字真心。可谓情真意切。
“大哥……”杨夷低声叹息,只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有风,迎面而来。
是杀气!
杨夷下意识挥剑挡开,侧身避过。左右两边亦有袭击,竟是避无可避。
杨夷纵身跃起,剑气四射。
然而挡了一波还有一波,源源不绝。
竟是车轮战。
杨夷见此反而笑了,此事一定与大哥无关。
他就是一根筋的书呆子,哪会有那么多的弯弯绕。而且大哥绝不会拿父亲说事。
左臂尖锐的刺痛提醒着他此刻的激战。
杨夷闷哼一声,不再多想专心抗敌,奈何对手太多这一役自晌午到傍晚。
对方来来回回已轮换了七番,杨夷背腹均有负伤,横剑在胸。似一个不稳向右倒下。
这一霎那,七八件兵器像右侧攻去,杨夷抬左臂遮挡,右手以剑点地,猛然跃起。竟是拼着左臂不要力求将对方击与剑下。
然而,待杨夷立起右侧的敌人全数倒下,正对前胸那一剑却因剑招变化不及再也避不过了。
然而,那一剑停在胸前三寸处,再也刺不进去。
楚安瞪圆了眼睛,艰难开口道:“二少爷,是,大少爷……”
最终缓缓倒下,楚安身后是一袭白衣的卷发男子。
山间的破庙中,杨夷看着为自己包扎伤口的李寻欢,缓缓道:“多谢。”谢你救了我,谢你不问我原由。
李寻欢淡笑道:“杨兄为寻欢费心一月有余,寻欢给杨兄包扎伤口也是应该的。”所以你不用感到亏欠。
杨夷不答话,看向屋外,天边不知何时荡起青烟,与山峰合成一色,微不可查。青烟飘洒,似画似字。杨夷轻叹一声,该来的总是要来。
李寻欢知杨夷现下不宜行动,遂道:“杨兄,天色已晚,看来今晚要在这过一夜了。”
杨夷皱眉,春寒料峭,夜间自是极冷。摇头淡漠道:“不用”正欲起身,然而浑身乏力根本动弹不得。也不再说什么,只得打开药箱简易的配了一副药剂,递给李寻欢。说道:“吃药。”
此时,已月上树梢。
杨夷拿了药粉洒在庙宇四周以避野兽。现下正值冬末春初,雪方化尽正是野兽出没寻食觅食之际,不可不防。
李寻欢则自外间拾些干柴生起火堆。
两人对火相坐。
“你怎么来了?”杨夷最终问道。
李寻欢笑:“我可没问杨兄为何会在此处。”
杨夷又道:“你已知道我是谁。”
李寻欢点头,轻叹:“本来还不确定。”
杨夷讶然挑眉,这么说是早就开始怀疑了。
李寻欢接着道:“我十八年前曾与令兄有一面之缘。”
“十八年前……李探花,是了,我怎么忘了,大哥也是那年中的状元”杨夷低笑。
又问:“你何时起疑?”
李寻欢答道:“杨兄医术超群连诗音也不及,而杨兄武功亦是不错,若是江湖中人寻欢不可能不知道。而且,杨兄神似令兄。”
“所以,你便猜我非江湖中人,又能有此身手出身必定不凡?”
李寻欢点头:“只是寻欢好奇,为何……”
“为何杨詹士的幺子竟和鞑靼勾结?”杨夷冷笑,眼中流光闪动,自嘲道:“呵,我是个逆子。”
杨夷不愿多提有意岔开话题:“不过,我倒是吃惊,既然李探花早就起疑,还敢喝我配的药?”
“寻欢看的出来,杨兄并无敌意。”
杨夷嗤笑,正欲反驳,见李寻欢认真的眸子竟再也说不出什么冷嘲热讽的话来。
他,一直都是这么轻易的相信别人么?
夜渐渐深沉,纵有火堆取暖,李寻欢还是受不了寒气袭身,低声闷咳起来,却终究不肯睡去。
杨夷见此,随手洒了一包药粉在火堆中。
等药粉燃尽,李寻欢已然睡去。
杨夷缓缓站了起来,经过几个时辰的恢复,他现在已经可以活动了。
杨夷走至李寻欢身边,低声道:我本不想管你,但你毕竟还是我的病人。
低叹完便在李寻欢身旁又起了一火堆,将原先的火灭了铺上干草,将披风垫在上面。方单手将李寻欢移了上去。
然后出去重新撒了一遍药粉,回到破庙中用木板移到门前,欲遮挡些寒风。
杨夷本身伤未痊愈,左臂更是动不了分毫,只用尚未受伤的右手一点点移动着木板,少顷,木板全部用尽却还有一个缺口再也补不上了。此时杨夷已经是大汗淋淋。
而兀自睡着的李寻欢却是十分不安稳,眉头紧皱,面色煞白。
杨夷轻探了一□□温,复抬腕诊脉。
意料之中,还是发烧了。
取下李寻欢腰间酒囊,用酒给他降温。杨夷正转身去给他配药,余光瞥见李寻欢因为发冷,下意识向火堆移去,越来越近。
杨夷连忙将他拉开,静静看了他一会,见他不在翻身才去配药,谁知他一转身李寻欢又向左翻去,杨夷皱眉,一把拉开。
睡梦中的李寻欢仍自不觉,只觉得浑身发冷,坚持不懈的向左侧移去。
杨夷索性也不配药了,坐在火堆旁看着李寻欢睡觉。专等他向左侧翻身然后往右拽。只是心中难免暗闹。
终于,李寻欢不翻身了,整个身子轻抖,开始闷咳,盗汗。杨夷取了纱布为他拭汗,将汗湿的衣服烤干给他重新盖上。
几番来回,李寻欢终于睡得安稳了一些却又梦靥了。杨夷席地而坐,休息时脑中蓦然浮现了这一月多来每晚灯火通明的冷香小筑和那一袭清冷的身影。
而梦靥住的李寻欢侧卧在火堆旁一会一声大哥、一声诗音,又嘀咕几句。又一会小云、玲玲。还有一个多次出现的词——对不起。
杨夷细听了一些,只觉那些梦话犹如利刃刺破了这一个多月的平静假象。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关天翔纵是身死,尸体运回鞑靼,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知道林诗音因他的病情而日夜操劳。
他也知道关天翔的部下不会善罢甘休,甚至想到了若远在关外为关天翔守丧的关玲玲遭受胁迫或蛊惑,那么关玲玲夹在关天翔和龙小云之间必定痛苦不堪,若关玲玲与他为敌、与大明为敌,那接下来痛苦的就是龙小云。
他那一声声的对不起想必是把所有的事都推到自己身上了。
他什么都猜到算到,却不动声色,只将笑颜展现在众人面前,所有的挣扎痛苦全被他深深埋在心里。
杨夷正发愣间两道人影闪入,正是铁传甲和阿飞。
“少爷!”
“大哥!”
“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