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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哪天米高倒闭了，他也不怕没饭吃，当演员就行了。老鸨也是从卖肉干起的。林未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暂时打消了所有的疑虑，他不需要思想，他只要当成普通加班，继续演戏。
林未从裤兜里摸出钥匙把门打开。他家长期只有他一个人，东西不多，很简洁的单身公寓。客厅里架着一台超大液晶屏电视和六个音响，两个立式音箱大点，四个小点的挂式音响分别固定在四个角落里。一旁的架子上整整齐齐码着无数碟片。地上放着还没收的电玩。林未除了痴迷光影，还爱打电玩。扣除艺人身份，他也只是个很普通的年轻人。
宋迎昭进了门放下行李就没停下打量。他居然笑着对林母说：“伯母。林未很会过日子啊。”
林未在一旁冷着脸，林母不知道该不该接口称是，讷讷点了点头。
他们三人一人坐一边的沙发，三足鼎立。林未一生遇到过许多意料之外的局面，但哪次也不像这次那么难以应付。一边是把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的老板，一边是多年关系冷淡的母亲，他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个颠三倒四毫无章法的梦。
“喝茶吗？我泡茶。”最终说出的除了蠢话，还能有什么。林未借机溜进厨房里烧水，宋迎昭也没阻止。他看出林未强自镇定下的畏惧，很乐意慢慢看戏。他继续跟林母攀谈着家常，把俞杉哄得挺高兴。一个人往往想去征服另一个人，而不去真真正正的去了解这个人。宋迎昭不一样，不去了解一个人，也无法真正让一个人臣服。这是他认定的道理。
林母是真的挺高兴，她鲜少和人交流，并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就是不大会说话的人。每每开口都引不起注意，得不到重视，久而久之也就彻底变成听筒了。现在难得有人肯陪她聊天，听她说话，她受宠若惊。
笑声一阵阵飘进厨房，刺得林未的耳膜生疼。双重逃避的对象就只有一门之隔，他们朋比为奸，无论说什么都那么刺耳。林未心不在焉，一不小心就碰翻了热水。咚地一声，水壶砸在地上，壶盖打了几个转，铖地一声落了个结实。满满的热水从咧开嘴的壶口倒出来，流了一地。
林未不慌张了，真的不慌张了。他蹲在地上，看着晕开的水，忽然不想动了，连站起来都不想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关他什么事。他于任何人都没有亏欠，他为什么要这样，挤压着自己，逼着自己惶惶不可终日。
有人伸了手到他的面前，他无意识地握住，从地上被一拉而起。他对上了宋迎昭的脸，那张脸上的表情他捉摸不透，嘲笑的讽刺的同情的，什么都掺杂了点。
“宋迎昭。”他脱口而出：“你想干什么？”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卸下。今天是他的生日，他的恋人在马尔代夫享受温暖，他信任的人一条短信都没发来，他的母亲在跟他的噩梦亲切交谈。他终于失态了。
宋迎昭哈哈一笑，笑得很无辜：“我好心送你的生日礼物。你就这个态度？”
“生日礼物？”
“我跟你妈说。”宋迎昭笑着说：“你想让她搬过来住。我到医院接她，还帮她打包了行李。母子团聚，这礼物不够大？”
“你——”林未绝望地张了张嘴，从喉咙里发出了咯咯的轻颤声。
宋迎昭微微摇了摇头：“你妈还在外面。”他比林未高了小半个头，靠得太近，灯光的阴影打在林未身上。无需嘲讽，站在那里，就轻易挑破了他多年来为自己一点一点编织起来的坚硬外壳。
林未弯下腰拾起了水壶，他欠身说：“抱歉。我马上再烧一壶。”他的沮丧只是飞快闪过，他的崩溃只有瞬间。他是个演员，演得好别人，也演得好自己。
宋迎昭耸了耸肩就出去了。林未没工夫理地上的水，又烧了一壶。他走出去时面无表情，他动作熟练地泡了几杯热茶，敬给衣食父母，敬给母亲，敬给自己。这要归功于林父。林父好茶，闲时习惯泡杯茶捧着书看。他从小看着，从小羡慕。
宋迎昭早已又切换回好人模式，他有意无意引导着林母说话，其乐融融，生生把林未排挤成了外人。
“妈，我去帮你收拾房间。”这句话他强迫了自己很久才说出来。他的家是他最后一块私密据点，林母的入住只会让他如鲠在喉。但宋迎昭想耍着他玩，他也只能把自己变成三无劣质玩具。
他很慢地收拾房间。他疑惑着活着的意义，难道只是为了奔波劳碌，只剩满身疲惫？他归置着林母的一袋行李，东西不多，只有几套衣服和日用品。布料擦着他的指尖，能活活剐下他的一层皮。
等他收拾好房间，已经十点多了。铃声响了，林未接了起来，仍然不是他等的人。王文嘉的声音在背后一片嘈杂声中亢奋而零碎：“林未，干什么呢？出来唱歌啊。”
“不行啊。我妈来了。”林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
“我靠。怎么这么不巧？”王文嘉转过身对背后的人吼了句什么，又回头说：“来的人好多啊……”
“王文嘉。”林未停顿了下，说：“今天是我生日。”
“你生日啊？啊！生日啊！你怎么不早说啊！早说我怎么也要送你点东西啊！”
王文嘉的热情稍微冲淡了林未的惨淡。像是得到了微不足道的安慰奖，他笑了笑，说：“你怎么不说生日快乐。”
“我去啊！忘了。生日快乐！”
诚意不足，聊胜于无。林未先挂了，外面还坐着两个天大的麻烦。
他踟蹰了许久，走出去对宋迎昭说：“宋迎昭，太晚了，我送你吧。”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所有的勇气都汇集到了这一刻，用得一干二净。
“是吗？”宋迎昭不买他的账，岿然不动：“麻烦了。晚上借宿一晚。”
“是啊，小宋，这么晚了就留下住吧。”林母也帮着腔，居然有点不舍。她意识不到，宋迎昭的鹿皮大衣和这间小公寓毫不匹配。
宋迎昭微微颔首，将林未拉入了更深的焦躁不安里。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