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第六渍

1、静默

　　1.乔静

　　他就在我的身后。

　　夏日的傍晚，仍残留白日的余热，我觉得脸蛋似火烧了一般。

　　公交车缓缓行着，人声嘈杂，我却仿佛什么也听不到，只是喘喘不安地坐着，歪着头，假装欣赏窗外景色。

　　窗外色彩斑斓，有时是一团红绿隐隐飘过，有时是一片茫茫的白，具体是些什么，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的眼角微斜，正偷偷瞟后背椅上的那只手。

　　真是，不安又兴奋。

　　那只手修长洁白，骨骼分明，是一只拉小提琴的手。我正偷看那只手，想着它的主人。

　　今天，我们认识了吗？

　　中午放学，我第一次主动去找茉莉，鼓足了勇气。

　　那时，许多人结伴去了食堂，教室里人影稀疏。

　　我的目光四下搜索，很轻易地发现了他，第四组第六桌左边靠窗，我心里记得烂熟的位置。

　　午间阳光明烈，透过翠绿叶间照进来，在他的桌上打了个光圈。

　　他慢悠悠收拾着课本，发黑如墨，面净如玉，上挑的眼角镶着一颗精致的小泪痣，在光线里闪着忽明忽灭的光。

　　他的动作慢悠悠的，嗯，浑身上下，似乎，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优雅的慵懒。

　　直到茉莉唤我，我才回过神来。我的心脏跳得飞快。

　　故做镇定地，我小声问茉莉，他是谁。

　　那丫头得意地摇头晃脑，那个美少年呀，他是这学期转来的，叫沈默。

　　沈——默。我早就知道。

　　许是茉莉的声音太大，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看了过来。

　　他的眸色与他的发一样，都是极黑，像是深深的漩涡，吸引着人情不自禁地陷进去，却永不想再出来。

　　我心里慌张，面上却波澜不惊。呼吸有些急促。

　　他先是看了我一眼，意味不明。后朝茉莉点点头，眼角似带着笑，暖风般和煦。

　　我突然有点儿嫉妒茉莉，嫉妒，他对她笑。

　　那一刻，我仿佛产生了一种预感，他将会像我生命里唯一的罂粟，一旦沾染上，到死也无法戒掉。

　　我听见茉莉对他说，沈默，这是九班的乔静，文学社社长，是个品学兼优的小美人呦。

　　他慢慢地将目光移向我，眼眸愈发幽邃。那削薄的嘴唇似带着一丝孤傲，微微上扬，缓缓开合。

　　他道，你好。

　　好像有东西在我的脑袋里轰地一声炸开，那一刻，我呆呆地忘了言语。

　　曾参加了无数次辩论赛的优等生乔静，竟在那一刻，浑然忘觉语言为何物。真是，好——狼狈。

　　而此刻，我们正在同一辆公交车上，驶往回家的同一个方向。

　　该不该，叫他？

　　我想。会不会太莽撞了？要是他不记得我怎么办？我的思绪纷乱。

　　才过了一个下午。应该，不会吧。

　　我捏了捏衣服的下摆。

　　错过了这回，还有下次啊，反正，每天都要回家。。。。。。

　　我把眼神从他手上收回，在心里唉叹一口气。

　　然后，毅然转身，对着他校服领口向下数第二个纽扣，生硬地扯出一个笑容。

　　“嗨。”

　　2.沈默

　　她真像一个孩子，小猫一样的安静且乖僻。

　　当时，她突然回头，讷讷地冲我唤一声。之后，头便死死地低着，有愈向下的趋势。

　　她看也不敢看我一眼，那白珍珠一般的小耳垂正一点一点变红。

　　我故意抿了抿唇，不语。

　　她僵着脖子许久，才犹疑地缓缓抬头，亮晶晶的眼神，带着天真的懵懂。

　　真是。。。我抚额，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的脸渐渐红了，眼中慢慢浮现出失落，却仍僵着脖子，呆呆望着我。

　　我轻咳着止了笑，手却不由自主地摸上了她的脸蛋，滑溜溜，粉嫩粉嫩的，拇指和食指微使劲——拧了一下。

　　我发誓，这绝对是下意识行为。

　　等到我与她都发现时，皆愣住了。我第一次感到了尴尬。

　　她似乎十分惊讶，红扑扑的脸上眼睛睁得极大，嘴微张着。

　　咳，看着她，我忍不住笑意。不禁，嘴角上扬。

　　我带着点奇异的心理发现，她的唇形，很美，淡淡的粉，似乎很软。

　　我摩挲着指尖，很不妙地发现，我，又想蹂躏她了。

　　“嗨，小乔。”我说。

　　她似乎不太满意这个称呼，皱着秀气的眉结结巴巴地强调：“那，那个，我叫乔静。”

　　于人前总是十分淡定的我，好像，也不是那么淡定了。

　　我能感觉到从心底深处源源不断冒出来的痒。

　　心，痒难耐。心，猿意马。

　　让我，总忍不住想，逗她，靠近她，触摸她。

　　于是我凑过去，脸与她挨得近，感受到她陡然急促的呼吸。

　　我故意压低声音在她小巧的耳旁应她：“我知道。但我喜欢叫你小乔。”

　　3.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

　　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乔静涨红着脸看了看他，又好似被他眼里的光芒闪到，忽地将眼睛转向窗外，不安地将手握成一个拳头又放开。

　　沈默心中微恼自己吓着了她。但看着她仿若失措小兽的模样又觉好笑。

　　突然她弱弱地开口，眼睫颤抖，仍偏着头望着窗外：“若是，若是，你喜欢，喜欢叫我，小乔也可以。。。。。。”

　　“那我，那我，可以唤你，可以唤你，周郎吗？”她忽然回头看他，口齿不清，眼神羞涩而坚定。

　　沈默闷笑，手指温柔地帮她把要垂到手臂的背带扶了上去。

　　她浑然不觉，只怔怔望他。

　　“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