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泪》Jeniveve

2、流光似梦

　　如果可以，我想说那是我人生中最美的时光，我愿无数次地重复那短暂的几年，从此停滞，不再前行。
　　彼时的我，年幼无瑕，只知道一心一意的跟着苏清远，他教我很多东西，我就乖乖的一一学会，从未想过离开。每天夜里，伴着他的体香才能入梦。
　　那天，苏清远叫我读《战国策》，他在一旁安静的作画。
　　“清远哥哥……”我小声唤道，安静的他仿佛本身就是一副绝美的画，不食人间烟火。
　　“怎么了？洛儿可是有不懂的地方？”
　　“是…清远哥哥，书上说魏王专宠男宠龙阳，还愿为了他不纳一妃半嫔，可是…洛儿前几天读《礼》书上说男女一起是上古伦理，男人和男人也能在一起吗？”
　　“可以呀，只要他们相爱的话。”
　　“那，爱又是什么？”
　　“就是你很想见一个人吧，你要永远陪着他，不分开。”
　　苏清远从未和我说过如此多的话，他温柔，却寡言，我不禁小小得意起来，“那人要是死了呢？”死了也跟着么，像书上说的那样投胎转世？
　　“洛儿还小，不懂的…”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又拿起画笔在琉璃灯下细细描摹着。
　　我抢过画纸，只见满纸的绚烂，连片的桃花如烟若云，铺天盖地的芳华中，立着一个如玉的小人。
　　清秀的眉眼与我颇为相仿，可我知道那一定不是我，那样脱俗的气质，仿若谪仙一般，这样的孩子，才应该和清远哥哥在一起吧，我不够聪明，又偶尔淘气，真庆幸清远哥哥没把我扔了……
　　“洛儿，三更了，睡罢。”他熄了灯，像往常一样在我旁边躺下。
　　那天夜里半梦半醒间的我感到被一股花香萦绕，我听见苏清远在我背后小声的梦呓:
　　“洛，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你都会忘记……难道我们，就只能这样吗……”
　　年少的我没听完就陷入了酣睡，如果我能听完呢，那是不是就会有所改变？
　　“不会，洛，这就是命运。”很多年后，苏清远这样回答过我。
　　那时我问他每次都要把我从小养到大，很烦吧。
　　他微笑着说，“我习惯了，你小时候，很乖。”突然间我觉得，那眉眼间一瞬的莞尔，仿佛就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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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记得那年我年纪小……
　　“兹命卿为东方青帝，春天之神，百花之神，掌管百花开谢……赐名号清远，赐姓苏……”天帝低沉浑厚的声音不怒自威，令年少的我畏惧不已。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也不记得。只记得那是非常非常久远的事，彼时作为天人的我，仍算是少年。天帝新封了东南西北中五帝，五个人分别代表了不同的季节与元素。从此，就都是独当一面的帝王了。
　　我一人游荡在玉屏山青帝苑里，颇感无聊。那时仍是少年心性，亦是不安分的。多年后有人问我为何性子清冷，想到这里，便觉哑然。
　　那日恰逢花朝节，人间大祭。我决定去人间玩玩，毕竟太无聊了，封帝之后，我连那四个兄弟都没见过。
　　“清远，天帝说你若今日下界，必有大劫。咱们兄弟一场，叫我来拦住你。”竟然是许久不见的西白帝白暝秋。这小子，当了秋天之神后，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是兄弟就让开，花朝节本来就是祭拜我的，能有个头劫啊！”我极为不爽的推开了白暝秋。
　　他无可奈何的看了我一眼，妍媚的脸上带着几分怒意。“清远啊清远，你这么莽撞的性子，怎么就是改不了呢…”
　　切！谁听你废话，我走也~
　　香火缭绕，人头攒动，这就是花朝节的祭拜盛典么，还真是隆重。哈哈，看这群人一脸虔诚的样子，怎么没发现青帝我就在旁边呢。
　　人群中一个稚嫩的声音吸引了我:
　　“风洛哥哥，你今天真好看。”我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一个白衣少年。
　　是的，我不得不承认，他是很好看。清雅的眉目，艳丽却不妖娆，高贵出尘，连我这个青帝都要赞叹的。那个唤作风洛的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却有和年龄不符的淡然微笑。
　　“夙月，你以后，会比哥哥更漂亮的。夙月以后是锦城里的第一美人啦。”他摸摸旁边女孩子的头发，一脸说不出的落寞。
　　“风洛哥哥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吗？夙月听说，哥哥要去找青帝了，要见天上的神仙了。”
　　少年没有回答，清澈的眼睛里是什么，苦楚吗？算是默许了。
　　是的，我猜到了，这个少年，是个祭品。他会被残忍的杀掉，然后美名其曰，献给了我。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夙月不要怨恨，我也算死得其所，我最爱的，原是桃花。”他苦笑，提起衣裾，走向祭台。
　　忽然间我觉得这样完美的人不应该为了这样无聊的事而死。我不知道为什么，作为一个神，会怜悯自己的祭品。我拉起他，几乎是飞了出去。
　　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我看着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可他却并没有感激，带着几分埋怨。
　　“你为何救我？”
　　当然是看你好看啦……嘿嘿。“不然看着你死吗？”
　　“我死又如何，若能使锦城风调雨顺，百业兴旺，有何不可。”
　　唉，气死我了，“看你一幅不想死的样子我才救的你，你，你……”
　　“你不知道，若今日我不为祭品，那么死的，就是夙月。”
　　我管你什么月啊！能救下大美人就行了呗。真是个死脑筋的美人……
　　“你走吧。”他淡淡说道。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偏偏我对美人就是生不了气，算了算了，不管他。我偷跑出来这半日，也怕天帝发怒，我走了，不管这个脑袋不好的美人儿了。
　　“我走了，警告你，不许跑回去当祭品了。”
　　他并未理会，理了理雪白的衣裾，绝尘而去。
　　那日我回至青帝苑，却见天帝威怒端坐在正堂。
　　“清远今日偷偷下界，实为不妥，望天帝原谅。”我本为五帝之一，照理不用跪拜，此刻我的双腿不由自主的软了下去。
　　他仍是没说话，只是满眼悲怆的望着我，我从没见过身为万物之尊主的他，有这样凄凉的神情。
　　我记得那天他只说了一句话，却令我立时呆滞:
　　“清远，为何你总是不懂我想要保护你的心情呢。”
　　然后他起身，悲叹，离开。
　　后来月老南宫月说，那一日我的红线与一人类相接，千丝万缕，再解不开。
　　所以我只能陷入无穷无尽的情劫中，无法逃离，人神之恋，注定没有结局。
　　风洛，但愿那个人，不是你。人群中的匆忙一瞥，我只希望不是你，我不愿你因我伤心，为我转世，那样美的你才是神祗，清高悠远。告诉我不是那个死脑筋的美人，好不好。天帝最宠清远了。
　　罢……风洛，原是我害了你，转世相思之苦，我来受，你只要乖乖转世来到我身边就好。
　　这一天，苏清远决定用他永远的全部的爱来补偿一个叫风洛的人间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