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亚》米里恩

63、六十三

　　六十三

　　霍阙的妻子名叫安敏禾，是大学小他一届的学妹。霍阙大学的时候兼职模特，而安敏禾兼职礼仪，他们在一场宴席活动中相识。

　　我无语地看向莫楠。莫楠也无语地看着我。所谓的同学聚会，其实大多数人的感情早已不如以前般亲密。于是霍阙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宴会的中心。所有人的话题都围拢着他与安敏禾。安敏禾到底是出身贵族，早已习惯成为话题中心，落落大方，从善如流。

　　这场同学聚会，霍阙夫妻已经成为男女主角。我们，只是陪衬。

　　莫楠在我身边叹息：“唉。有人注定了无论到哪都套着主角光环。我的小心脏受不了了。”

　　我听着旧友们的一堆堆似是而非的埋怨，埋怨我高考后跟他们不联系，不出来玩，去了英国也没几个人知道。实际上我失联的这一年，正是他们最拼命最关键的一年。大家都争先恐后地跑去那个名为“转折”的跳板，一个一个跳过龙门。我深知，这段最美好的时光，已经成为了他们心目中不容侵犯的圣地。我早已，失去了参与的资格。

　　“嗨，苏绮亚。听说你去英国念书了。你还是在学音乐是不？”

　　“哎呀我都忘了，绮亚，你唱歌可好听了！我还记得高二跨年晚会时你在台上唱的歌呢！是《夜上海》……”

　　“对对！《夜上海》！超级好听的。绮亚，这么久没见了，给我们来一首呗。”

　　我看着曾经的同学。他们都默契地对我回避了高三那一年的话题。我的事他们基本上都明了，包括我曾经和今天的主角在一起过三年。但我依旧没有任何感觉。我开始怀疑，在那一年里，我的心是否已经消失了。

　　在他们的激励声中，我站起身来，微笑：“好啊。我再唱一次《夜上海》。”

　　全场的目光，顿时放到了我身上。认识我的，不认识我的，在这一刻统统化为烟云。我的世界里，只剩下我自己。

　　我走向前方那个狭小的舞台。莫楠积极地用手机连接音响，为我备好配乐。多数人把椅子转向了舞台的方向。

　　这是我的舞台。

　　我校准麦克风，对着台下所有的人，包括那双熟悉的眼眸。这一刻，只有观众和歌者之分。我希望自己能成为理想中的歌者。我的眼中可以海纳百川，也可以荒无一人。我为这无尽的世界而歌唱。

　　“夜上海夜上海

　　你是个不夜城

　　华灯起车声响

　　歌舞升平

　　只见她笑脸迎

　　谁知她内心苦闷

　　夜生活都为了

　　衣食住行

　　酒不醉人人自醉

　　胡天胡地蹉跎了青春

　　晓色朦胧倦眼惺忪

　　大家归去

　　心灵儿随着转动的车轮

　　换一换新天地

　　别有一个新环境

　　回味着 夜生活如梦初醒

　　……”

　　唱歌的同时，我寻思着我表演的动机何在。并非众星捧月的昏头。并非久别重逢的感动。并非失落时光的挽留。

　　安妮亚对我说过，你在舞台上一定是最美的。

　　霍阙对我说过，希望看到我在舞台上唱歌的样子。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也并非他。

　　在台上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英国。

　　一曲终了。我还能感觉到麦克风余留的震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着。台下响起预料中的雷鸣般的掌声。他们终于把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不再被霍阙的光芒迷惑。我看着那双全程注视着我的，侵略中透着愕然的琥珀色眼眸，微微勾起唇角。

　　我还记得两年前的跨年之夜。我穿着学校定制的礼服，十分不习惯地揉着被老师化得跟大红花似的双脸。“我好紧张。”

　　霍阙那时候也参与了学生自己举办的T台走秀。他穿得很帅。白色的T恤加纯黑的马甲，紧身的皮裤加柳丁长靴，把他身材的优点发挥得淋漓尽致。我们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相拥。他说：“你是最美丽的。”

　　我上台唱歌的时候，霍阙因于是演出人员的缘故，只能待在幕后静静地看着我的侧影。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与微笑。那时候的我，恣意释放着与自己胸膛中汹涌热情合为一体的歌喉。我迷恋着自己的歌声如同迷恋着充满未知奥妙的世界。我获得了爱的力量，在虚耗了如此漫长的光阴之后。

　　我在心里许诺着。总有一天，我要让他成为我台下的观众，坐在离我最近的地方，听我为他一人而歌唱。

　　如今。算是实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