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尘不冉》夕昃

8、—泯君意

　　如沾背对着青冉站在窗边，已经站了好久，一句话也没有。即使是背影，青冉也能想象得出哥哥此时皱起的眉和黯着的眸子。“小冉，”如沾终于开口了，声线紧的有些沙哑，“哥昨天就想告诉你了，沿摩族长祗擅起兵要反帝君，帝君下令让咱们沐恒还有连膺，晋陈三族设法平息，革族。最主要是夺回沿摩族长手中那四分之一的星夜族魂。”青冉听见自己心里石头落地的声音，“哥哥会为这个担心么？沿摩不过是九华玄狐的本族……”“战事，对我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如沾突然烦躁了起来，猛地转过身压低着声音对青冉喊，“那你……”其实青冉完全明白，九华玄狐偏属妖性，和秉承圣统的九海冥龙本族相战，怕还是难以匹敌，“……在担心什么？”“我……”如沾望着妹妹，深吸了一口气，抿紧了嘴唇，眼神中汹涌着错杂的情绪，“说是我们三族均可请缨，可帝君分明属意我做主攻。帝君说，我若立功，擒住祗擅，夺回魂碎，便即刻以王族的圣军填补沐恒族十几年前烈战中的损失，而且……”如沾顿了顿，语气变得犹豫不决，目光慌乱的无处安放，“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啊？”“而且，帝君说，立了此功以我现在的功绩便能够加升至辅君了……”“哥哥做了辅君，移驻王殿，便可以向瑞夕公主提亲了。哥哥担心这个？”青冉抬起头看着如沾，一如十年前那个光芒璀璨的夜晚一样，晃着他的衣袖，“你不是说过，终有一天，你会让沐恒一族重生的么？只差最后……”“可是不做辅君，我一样可以！”如沾一下甩开青冉的手，一拳砸在了窗棱上，贴在窗外的枝条猛地弹开，只剩下零星的叶子靠着晨雾仍吸附在木雕的窗栏上。“夫君的地位不是其他三族能比的，既然帝君给了你机会，哥哥为什么不要？”“我……”有些话刚想脱口而出，却又生生地咽下，如沾回过头看了看青冉，她右耳下方一寸的地方那颗浅紫色的痕迹仍然那么清晰，“三年前，那件事发生后，我曾经说过一定不会放过祗擅，可是，青冉，你要知道，我若做了辅君，必定又树敌无数，我又不在府里，你就会更加危险。哥哥不能再一次那么没用了。”青冉感到如沾眼眶里面积累起的温度，很多年都不曾见到这样的如沾，十几年间，青冉眼睁睁地看着，如沾一点一点把自己打碎融化成一泊温水，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所有强烈的敢爱敢恨。她她看着如沾，眼前的他渐渐模糊了轮廓，却又和十年前的那个神色决然的少年，清晰的重合……“哥，你一直都知道，你不只是小冉的哥哥，你还是沐恒如沾，是沐恒族的族长，是我们的信仰，你清楚你在做什么，为的是什么。”如沾低下头，垂下的发丝，挡住了他眼中的光芒，分割成了许多细碎的亮色，“是的，我知道。”再抬起头时，眼中又恢复了那种坚毅，他扬了扬嘴角，冲青冉笑着，“谢谢小冉，你先出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安排。”青冉也笑笑，走到门边打开门的时候，她回过头看见如沾正站在窗边拾着落进窗内的碎叶，“还有啊哥，你做了辅君，正好可以帮小冉找找纵辞呢！”青冉开心地笑笑，转身带上了门，轻微的咔哒声掩过了叶脉碎裂的脆响……
　　果然还是惦记着他，如沾望着关上的门，一声不发。很久了，除了提到纵辞，很久都没在她眼中看见那样的光芒了。可是，闭上眼睛，脑海中晃动的却满是小冉耳下那触目惊心的痕迹。“我怎么再放心把你交给别人保护？”……满地细碎的叶子，以窗外漠渊渐渐弥散的白茫为背景，静静地打着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