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凤凰台上忆吹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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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热闹喧哗的苏州城大街上，一奇异装扮的异族女子的驻足，引来无数商贩的目光。
那女子梳着时下最流行的飘雪发，上身着件深黑色右衽上衣，圆领大襟短衣，盘肩，袖口处用金蝉丝绣有精致的凤凰图样，挑染的臧红色百褶裙只及膝间，腰间围了个钉满小银片的红布围裙，足腕用不粗不细的绳线缠脚交叉着绑了个花样，垂着银铃，她走过的地方，处处留有清脆的叮咚之声。
宝马雕车香满路，街上的人都不禁对这个异族的美貌女子投去好奇的目光，而她却旁若无人的哼着小曲儿跑跳着，路过号称苏州一绝的酒家“留香居”时莞尔一笑，走了进去。
“小二，两壶居香！“
“嘿！就来，就来！姑娘您还要点什么下酒菜吗？“
“不用了。“
“是是，您稍等！“
清脆的银铃声伴着水乡女儿特有的吴侬小调，使在座的客人们都不禁心神激荡，唇角带笑。
“嘿，姑娘您的居香！”
“嗯”
那女子左手持着倒满酒的小杯，望着酒中映出的倾国之姿，神色却忽然有些暗淡，但转瞬就安然笑颜，一口饮尽杯中的居香。
“诶，你们听说了吗，最近江湖上花之和铁血打得正厉害呢，呦呦，现在这世道可真不太平，听说东北那一带又闹饥荒，整得是人心惶惶啊！”
“是啊，这些个大帮派连年征讨，可苦了咱们这些老百姓呦”
“不过听说那花之帮会的寒衣将军可是个大好人啊！雁北一战中，听说他不费一兵一卒就将铁血的五百精兵打得是落花流水，还将军中的粮草分发给饥荒中的老百姓！以缓灾情啊！”
“只是不知发生什么事啊！我听我邻家二嫂在军中烧火的表弟说啊，那寒将军头发全白啊！夜晚跟鬼魅一样，吓到过营里不少人呦！”
听到对桌几个人的议论，女子端着酒杯的手一抖，杯中之酒尽数洒了出来。她轻颤着摇了摇头，放下一锭银子就转身走了出去。
一样晓风残月，而今触绪添愁。
即使白首之事是假，他，也定是个比恶鬼更可怕的存在啊。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箫声，凄凄切切，哀哀怨怨，如女子久久不见郎归的哀愁殷切的心情。
云淡淡，水悠悠，一声横笛锁空楼。顺着笛声一路往下，却觉得仿佛离它越来越远，银铃声和着笛声，铮铮磬磬，如珠坠玉盘，悦耳迷神。
早春的山林仍有些料峭，湖水湛青，寒气逼人。绿草褪去了身上的寒霜，化作滴滴剔透的水珠悬在叶尖。好在空气虽寒却意外清新，女子不禁享受地伸了伸腰，念到“玉漏迢迢，梦里寒花隔玉箫。”
“绣绣……”玉箫声尽，似梦里传来一声轻喃。
女子回首，便见一辆翠辇停在不远处，她轻扯出一抹笑，应道：“对上！”
“呵，拨灯书尽红笺也，依旧无聊。”车上走下一人，白衣胜雪，肤若凝脂，剑眉间自生一股英气，右眼下一滴泪痣使他生出了几分妩媚的气质，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宠溺与淡漠。他腰间别一管碧玉箫，分明就是刚才的吹箫人。
“你身子不好，何必老远出来。”被唤作绣绣的女子轻叹口气，扶着男子坐上了马车。
“自是出来寻你。”男子埋首在女子颈间，汲取着她身上的香气。
“花错。”女子垂首，不着痕迹地推开了男子，眉头轻皱。
“呵，”他也不介意，摇开手中的扇子，遮住半张脸，斜眼看着女子，“此番出来，可找着他的消息了？”
“……”女子紧抿纯，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只是说：“回吧。”
男子，也就是花错淡笑看她一眼，便不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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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三年前的那个夜晚过后，那个信奉尼河母的纯真女孩便彻底死了。
世上不会有永远纯善的人，人心，一半是真心，一半是妄心，就像去了支点失去了平衡，真心过后，只能是一片残垣断壁。
从酒窖里逃出来的我昏倒在了普契尼河边，河里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我的口鼻，可我还是不想醒来，无论如何。
胸口那里，好疼好疼。
那时，只依稀记得一辆马车撵着石子的声音渐渐走近，恍惚中便见一个一身花色长衫的男子拿着扇子轻掩住嘴唇，笑着对我伸出手。
再然后的记忆，就是这三年间不断发生的事了。
那个眉如远山，明眸皓齿的男子对我说，“长江下游捡到了你这么个有趣的小东西，有意思的紧。”
那时我抿唇瞪着他，什么话也不说。
“呵，我叫花错，小东西，你的名字呢？”
熟悉的话使我神思一晃，眼泪又不禁簌簌地落下，胸口那里又开始窒息般的疼痛，我不停地使劲吸气，却仍是甩不开脑海中那片血泊。
花错用他的衣袖拂去了我脸上的泪水，道“小东西生得如此别致，便叫‘锦绣’如何？取花团锦绣之意，也有河山大好的意思。”
“……锦……绣。”我重复着他为我取的名字，不停地重复，仿佛这样会使我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你似乎不愿开口与我多说，也罢，你这副恍惚的样子也总得有个人伴在你身边。”
“你可愿随我游览这江南？待你心静了，是去是留，仍随你愿，这样的安排，可好？”
我仍是不语，低头看着地上那轮金乌的影子，它横在我和花错影子头顶的中央，掩去了炽热的情愫，留下孤寂，哀伤。
花错半是无奈半是好笑的取下他髻发的木簪，轻轻一捏，那木簪便从中央断开。他把其中一半放到我手心里，轻轻合上，说“断簪之信，碎玉之诺，锦绣，你可敢赌上这一把？”
我没有回答，将那断开的木簪紧紧捏在手中，左手轻轻地，缓缓地，扯上了他那件花色的袍子上，犹豫一下，又渐渐抓紧。
花错淡笑看着我，似是早已料到这个结局，他反握住我的手，牵着我走上翠辇。
从此，青丝千帐垂江南，断簪仍在，碎屑尽千秋。
花错曾说，“纵使你不曾信过我，不也是随我一同？信与不信，只是隔在你我之间的一页薄纸，你不愿捅破它，我便不逼你，绣绣，总有一天，你会主动告诉我一切。“
我极其厌恶他那张自大的嘴脸，讨厌他用扇子半掩着脸时的那种像是把一切都看透了的眼神，仿佛世事全都掌握在他手中。
他说的对，我从来没有信过他，断簪之诺不过是他信口拈来，此人巧舌如簧，按婆婆的话说，他是个城府极深，花言巧语的奸诈之人。而我愿意跟他走也是这个原因，三年来，我发觉，我几乎不曾了解过他。
花错的来历我弄不明白，但他的背景不可置否，势力在江湖上应是极大的。当初在普契尼河边他会救我，我可不信是什么“有趣得紧的小东西“这个理由。娜佳一族全灭，长江下游被染成血一般的腥红，他会碰巧乘着马车来到普契尼境内？开玩笑，他又不是那救起了被人砍了几十刀的陌生人最后还被屠尽一族的倒霉娜佳人。
三年以来，我仍是一身娜佳族的服饰，尽管会引来不少目光，却也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我唯一知道花错的背景就是与江湖第一大暗器世家“龙门”有关。这还是在他的特意安排下我才偶然在他与别人的信中发现的。
不可置否，花错是待我极好的，我也想不清他究竟是想要像我利用他一样利用我还是如何，但这与我无关，两相利用，本该如此。
的确，本该如此。信仰未变，只是心已不纯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凤凰台上忆吹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