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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2章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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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片黑暗。
这里……是哪里……
好黑……好可怕……
拼命地跑,拼命地跑,却永远触不到尽头。
绝望的感觉渐渐侵蚀着心脏,仿佛快要窒息。
“雀儿……”似乎有一点光透了进来,伴着一个温暖柔婉的女声。
是谁……是谁……可以这么温和地呼唤我……
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碰触那如萤火虫般微小的光芒。温温热热的,像刚出壳的小鸟,好似要从手掌一直传入心底,带起颤抖的渴望。
——希望,就是注定要走向破灭的约定。
沉寂入更加绝望的黑暗。
殇漓雀大睁着双眼,从榻上猛地坐起来。
“又做这个梦了……”
她低头盯着自己摊开的白皙手掌,唇角勾起略带自嘲和讽刺的笑容。
温暖与希望……么?她已经强大到不需要这些东西了,那只是弱者自欺欺人的把戏。
世界上的东西,还有什么比得到后再失去更可怕?
所以,一开始不需要就可以了。
她需要的,只是无情。
外面依然是夜,她却没有了睡意。简单地整理了下衣着,她飞身跃上房顶。
已是三更天。
冰凉的夜风拂过脸颊,带来清新的触感。皎洁的月悬挂在当空,撒下一片朦胧的银芒,美丽而清冷,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
仰头看去,似乎与天空更近了几分。眼前好像浮现出一个温婉柔媚的女子轮廓,长发成髻,手中持着木梳,向她暖暖地笑。
那是……多么久远的事了。久远得……她都忘记了她长什么样子,只余下模糊的身影。
母亲……
蓦地,她感觉到身旁空气的波动,扭过头去。
青丝在空中滑过优雅的弧度,依然白衣一袭,庄祺轻盈地降落在她身边。
“是你,祺。”
“嗯。怎么,睡不着吗?”
借着月色,殇漓雀清晰地看出他脸上的担忧。唇角悄悄勾起。六年,不知不觉,祺陪伴了她六年。
他像兄长一样关怀着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要看到他温润如玉的笑容,就会莫名其妙地感到安心。
如果可以,她只想把她的信任给予他,无关任何感情,只凭借那份安心。
“没什么。我只是想,还有七天,就到师父的忌日了。”
庄祺的笑容顿住,竟生生有了几分黯淡,声音也蒙上晦涩:“是啊。”
“正好完成了她的心愿,我们一起去拜祭吧。”
“……好。”
“……”
“……”
一阵短暂的沉默,庄祺打破了寂静:“阿漓,你有没有怨过母……”他滞了一下,“……我是说师父。她给你留下那么大的包袱。”
“……没有。”正当庄祺以为殇漓雀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开口,“我从来没有把消灭林家当成师父留下的包袱,那是我必须完成的使命,就算是为了我的母亲。”
她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带着某种不屈的坚定:“我运畴帷幄,步步为营,等待的就是它分崩离析的这一天。”
“我会陪着阿漓,让你去做你想要做的事。”庄祺俊美的脸庞染上郑重的神色,一字一句地说着这仿佛一辈子的承诺。
他是魔教圣子,既然沾上“魔”字,便不会心慈手软,只为保护心中的所爱而存在。
“谢谢你,祺。”月下的女子扬起清丽精致的笑容,只一瞬,便倾尽满城落花,展现绝代芳华,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她这一刻的笑容。
只要能坐在她的身边,听见她熟悉的声音,看见她美丽的笑容,这,便足矣。
一辆马车缓慢行驶在小路上,此时正为晚秋时分,气候有些萧瑟。
穿过荒无人迹的树林,殇漓雀和庄祺来到了一座不起眼的石碑面前。
沾着黑色的泥土,看上去有些老旧,也有些破损,上面一个字都没有。有谁能想到,这泥土下面躺着的,是曾经搅得江湖动荡的前魔教教主、风一样肆意的奇女子?同时也是殇漓雀的师父,庄祺的母亲——庄袖?
摆上供品,殇漓雀焚香三柱,在悠悠余袅中拜了下去。
“师父,林家已经消失在这个世上,您也应该好好安息了。”表情复杂,她似乎又看见了那个潇洒狂肆的女子。
“我看中你了,我要你做我的徒弟!”
当年,她就那样嚣张地站在正道人士的面前,指着她说要带她走,绝美的容颜上,神色是那么不可一世,好似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够束缚她。
庄袖,她是风,自由自在地来去天地。骄傲、狂妄,却又开放爽朗。
冥冥之中似乎有种牵绊,幼时的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带离。那也是她与庄祺相遇的开始。“娘亲,我来看你了……”庄祺轻抚上破旧的墓碑,语气轻柔,“如你所见到的,我们都很好。”
江湖上,庄袖的仇家多得数不胜数,于是,殇漓雀和庄祺便把她安置在这一块僻远之地,按时来拜祭。
殇漓雀的目光又扫到旁边,紧挨着庄袖之墓,同样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墓碑。
好友烈未央之墓。
字迹狂肆,熟悉师父字迹的殇漓雀能看出这是庄袖亲笔所书。
她的表情变化得飞快,最终化作一声叹息,修整修整石碑,向坟前磕了三个头,便起身离开。
烈未央,殇漓雀的亲生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