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降特种公主》若雨翎音

16、苍云之风 第三章

　　“三小姐，我从厨房拿了些糕点来。”绿萍端着一盘点心，动作轻缓的放在她面前的石桌上。
　　“好，谢谢！”唐雨烟对她轻点了下头。
　　绿萍穿着一身湖绿色的短褂白色的长裙，两个辫子梳的高高的，尤为可爱。想来年方十六的绿萍，也正是花季年华。
　　当初这个名字是让她穷摇了一阵，后来把紫竹的名字改为了紫菱，紫竹那个丫头先是不肯，说名字是老爷取得改不得，结果她说既然是伺候她的丫头，自然名字得由她取了。
　　再说了，菱这个字，她前世的名字里可是带着的。这丫头还不知好歹？
　　虽说过了立秋，但是气温略有些热，唐雨烟也不想闷在屋子里，便端着茶具在院子里乘凉，美其名曰——赏秋。功夫茶以前和老爸学了一段时间，自己弄起来也能驾轻就熟。其实也得感谢她如今的爹——太傅大人，府里的茶叶也到不差。
　　弯月如眉，高悬于天，繁星点点。偶尔有阵凉风袭来，吹走些闷热却感觉不到凉。紫菱在她旁边坐着，给她打着扇子，院子里有些蚊虫，绿萍点起了檀香。
　　她身着一袭薄薄的水蓝色衣衫，坐在石凳上摆弄茶具，准备炮一壶乌龙。
　　乌龙茶在这里被叫做山青茶，在这块大路上最好的山青茶是产于邻国宜庆的敄安这个地方。她手里的这点茶叶是宜庆进贡来的，太皇太后赏于唐太傅的。
　　她笑着摇摇头，想到自己的目前的情况，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
　　从那日她被那个表小姐扇耳光扇到晕过去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了。先开始她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躺在床上，那一天晚上，透过破旧的窗户看着窗外的皎洁的月亮和漫天的繁星，面对如此美丽的夜景，她躺在微微动一下都会嘎吱嘎吱作响的床榻上靠很懦弱的流泪了。
　　她依稀记得自己的房间，那张五尺半的床也是这样靠着窗，打开塑钢窗，只要没有云的夜晚虽然看不到星星但也能看到月亮。但是，她从来没有好好的去看过，读书的时候每晚都在伏案学习，之后就离当兵，再后来虽然回家了，可是因为队里案子太多，要么不回家，要么回家倒头就睡。那一夜她看着窗外到天明，当兵的时候想过家，维和的时候也想过家，但是那种想念却没有现在来的深，深到融入血液，刻入骨髓。
　　她想爸妈，想小冰，更想严劲泽……可是，她在那个世界里应该是已死之人，她的魂魄却附着在了这个唐雨烟的身上。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何会如此，她觉得自己很无能，也很无助，更无人可以倾诉。
　　她不再是肖菱汐而是唐雨烟。一个心智永远停留在4岁的傻子，一个整天喜欢把花圃里开的漂亮的花都插在头上的傻子，一个喜欢用胭脂水粉把自己脸擦得像个猴屁股的傻子，一个只会无事生非要让人跟着收拾摊子的傻子，一个喜欢穿的大红大紫趁着别人不注意就遛出府里满世界招摇的傻子。这让她哭笑不得，曾经品学兼优，年年三好学生，还拿过奥数比赛名次的肖菱汐，死后的灵魂被附在一个傻子身上。这个未免有些太讽刺了。
　　可是最大的问题是她身处的这个时代是在她所学知识中没有涉及的时代，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她完全对此一无所知。她从盘古开天地一直回忆到十六大，还顺带的回顾了欧美历史，愣是记不起来有这样一个大陆有这样一个国家。
　　她苦笑了一下。抬手将一遍煮开的沸水冲入装满茶叶的茶壶中，待到水满壶后用壶盖刮去泡沫，再盖上壶盖，用沸水浇淋茶壶，这道工序被称为“孟臣沐霖”。熟练的手势把绿萍和紫菱看的一愣一愣的。
　　“小姐，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的？”绿萍在一边很是惊奇。
　　唐雨烟抿嘴莞尔，“大概是上辈子学的吧。”的确是上辈子。
　　绿萍一听笑了，“小姐，你现在居然也会说笑了。”也不知为何，自从小姐死而复生之后，整个人就变了。突然之间就变的很正常了，可是也记不得以前的任何事了。绿萍也坐在一边，看着她弄茶。
　　唐雨烟看了看这两个丫头，笑了笑。
　　来到这里将近两个月，接触过的人也就那么几个，除去那个表小姐，她平时能说话的出了紫菱和绿萍之外，倒是再无其他人了。唐雨烟的生活起居一切的一切都靠这两个丫头来打点，听绿萍说，她们原先是伺候唐雨烟的母亲的。
　　唐雨烟的父亲是当朝的一品太傅——唐禾鸣。
　　唐禾鸣有三个妻子，如今只剩下一个，也就是那位表小姐的姨妈，唐禾鸣的二夫人。
　　唐禾鸣的大夫人和唐雨烟的母亲都已经过世多年，家里大大小小的一切基本都是二夫人掌管着的，唐禾鸣只管大事，小事基本无暇理会。
　　唐禾鸣有3个儿子，3个女儿，长子唐克己年方28，已娶妻，并有一子6岁一女4岁。次子唐复礼年方23，幺子唐忠恕到下个月6岁，长女唐婉婷芳龄18，次女唐湘莹芳龄16，幺女也就是她唐雨烟，也是15岁。
　　唐克己、唐复礼和唐婉婷为正房夫人所生，次女唐湘莹和幺子唐忠恕为二房夫人所生，三房夫人只有唐雨烟一个女儿。
　　据绿萍所说的，唐雨烟的母亲柳子柔的身世也是有点曲折离奇的。唐雨烟的外婆姿色是那种一笑倾城的，随后遇上了唐雨烟的外公。唐雨烟的外公是一介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唐雨烟的外婆生下柳子柔，丧妻的唐雨烟外公整日里浑浑噩噩，以酒相伴终于在某一日到下，临终前将女儿托付给兄长柳志邦，柳志邦是个好人没有亏待过这个侄女，但是好人不长命，在不合适的时候过世了，柳子柔的伯娘就没有这个大伯好心了，觉得白白养了一个人在家里，从小让柳子柔做下人的活，没想到柳子柔百分百遗传了母亲的容貌一年比一年越发标志，也使得两个堂姐无人问津，最后伯娘收了一大户人家的钱，要将柳子柔嫁过去做小妾，柳子柔死活不肯，在某天夜里出逃了，然后遇上了外出办事的唐禾鸣，结果就做了唐禾鸣的三夫人。
　　听起来有点像灰姑娘的故事，但她也就是这么一想，毕竟灰姑娘嫁的是王子，做的是王妃，而柳子柔做的是三房而已。
　　柳子柔身体一直比较弱，没想到更因为生孩子这件事送了性命，留下了才出生的唐雨烟。唐禾鸣的正房发妻于心不忍，便将唐雨烟带回亲自抚养，将唐雨烟视如己出。没想到在唐雨烟5岁那年，正房夫人外出上香，意外跌入湖中身亡，随同前去的唐雨烟便受了刺激，变得痴痴呆呆的了。唐禾鸣找遍名医为女儿治疗，可是年复一年的下来，唐雨烟身体在长，但是智商永远停留在4岁孩童的智商。时间一场，唐禾鸣也就放弃了。
　　唐雨烟一天到晚捣蛋闯祸，给太傅府丢了不少脸面，一年前因为唐雨烟贪玩差点把柴房烧了之后，唐禾鸣终于下决心让唐雨烟搬出主院，在太傅府最角落里的别院让她住下。起先唐雨烟自然会闹，但是每次闹每次就被二夫人命下人打一顿，闹了几次，唐雨烟也怕挨打，也就逆来顺受了。
　　唐雨烟自从搬至别院，除了绿萍和紫菱之外，就没有其他人。更多的时间她就被局限在这个别院里不允许外出，让她自己和自己玩。
　　在这个别院很少看到有主宅的人来走动，她不知道唐雨烟在这一年中是怎么过来的，虽然她和别人不一样，但是从另一个角度上说，这只是一个5岁的孩子，这么对待一个5岁的孩子，未免太没有人性了，这样和坐牢没有差别。
　　唐雨烟在府中的地位从简陋的家具和衣服饰物就能看得出。床是会嘎吱嘎吱响的，吃饭的桌子桌腿不是一样齐的，需要找个什么东西垫着汤才不会被晃出来。梳妆台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破破旧旧的样子。衣服大多都是大红大绿的，相信这点自会有人满足她，起初她看到这些衣服差点国骂，幸好里面有一间淡黄色和湖蓝色的衣衫还能穿，简单的过头，但是她倒是很中意。唐雨烟基本也没什么首饰发饰的，出了她娘柳子柔留下的一根白玉发簪。当然这样也挺和她的心意。穿的花花绿绿头上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但重，还丢人现眼。
　　府里的人包括下人都不把她这个三小姐当回事，反倒是那位表小姐弄的像唐禾鸣的亲生女儿般的。
　　从她来到这里到现在，关于亲人，出了那位嚣张不可一世的表小姐之外，就没有见过其他人了，包括她那个传说的父亲唐禾鸣，想想也正常，这个女儿果断是被放弃了。不过话又转过来说，堂堂太傅大人，长子唐克己，次子唐复礼，都是文武双全，才华横溢，年纪轻轻就已经在朝中，长女唐琬婷，次女唐湘莹，哪个不是知书达理，温婉如水的？两边一比较，唐雨烟这个白痴自然是横甩十几条大马路了。
　　那位不可一世的表小姐据说暂时回了老家一段时间，要不然按照两个小丫头说的，那位表小姐可是时常过来“串门”的主。下次再来串门，或许她就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了。
　　两个月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吃药更是每天的必修课，为了能尽快恢复身体，再黑再苦的药她都来者不拒，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从起初连下床都要靠人搀扶到现在能自由的活动，她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她的苏醒似乎已经告知了应该告诉的人，但是没有人来看过她。她时常觉得，唐雨烟其实是父母双亡的。
　　空余的时间她和绿萍她们在别院大门通往屋子小道的两侧开了小块地，沿着小道种了一些茉莉花。花籽是某天绿萍在整理东西的时候翻出来的，她闲来无事种了下去，没想到倒是开了花。小丫头说，据说这个花是已故的太后钟爱的花，也因为太后的关系，所以这个花是名贵花种，但是太后一去也不知为何就没人能种活了，虽然皇上贴了皇榜，但是揭榜的那些花匠都没有办法养活那些茉莉，久而久之，苍云便没有人再种这个花了。
　　记得母亲说，养花犹如养人，也是要全心付出无微呵护的。鼻尖萦绕着茉莉清馨优雅，芳香浓郁的香味。
　　“如果能有点音乐就好了。”唐雨烟感叹了下。
　　“以前三夫人兴致来时，会弹一曲唱几句的。”紫菱突然说。
　　“紫菱！”绿萍喊了一声。有些责怪之意。
　　“没关系，我的确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弹就算了，唱倒是可以唱两句。”她说罢放下茶杯，脑子里思索了一下，不能唱与前世有关的流行歌曲。随后她想到一首，清了清嗓子，慢悠悠的唱到：
　　无言独上西楼，
　　月如钩，
　　寂寞梧桐，
　　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
　　是离愁，
　　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清甜的嗓音，纯净而清婉，唱完后有些余音淡淡的散开。她没想到唐雨烟的嗓音竟是如此的空谷黄莺，有些讶异了。似乎这个世界给她的惊讶有些多了。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三个人的头在同一时间转向那个发出声响的地方。
　　是一个小女孩。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裙，脚边有一个苹果，应该是刚才掉下的，苹果压倒了地上的树叶发出了声响。小女孩似乎有些害怕，两只小手不断的在身前搅动着。
　　“少小姐，你怎么了？”紫菱站起来，赶忙走了过去。
　　少小姐？唐雨烟挑了挑眉，孩子看起来三四岁的样子，如果她没猜错应该是唐克己的女儿吧。长的这般模样，倒也是挺讨喜的。
　　紫菱刚过去，孩子便哭了起来。
　　“怎么了她？”她一头雾水，忙问身边的绿萍。
　　绿萍也是摇摇头，也是一脸的不解。
　　她想问问究竟，谁知刚站起来，孩子却哭得更凶，豆大的泪珠扑簌扑簌的从圆圆的小脸蛋上滚落下来。
　　此举弄的她更是迷茫了。
　　也幸好紫菱比较心细，耐心的等孩子哭了一阵后和孩子说了很多话，一番循序诱导后，孩子眼泪和鼻涕还挂在脸上，但是抽抽嗒嗒的说，“哥哥说……傻姑姑变成鬼了……哥哥说……敏儿不听话……把敏儿丢在后院……敏儿好怕……”
　　傻姑姑？这称谓听起来似乎是在说她？也不知为何的她突然想到射雕英雄传里曲灵风的女儿了。“傻姑……”然后回忆起班里那个姓陆的同学，绰号叫陆小凤，用零用钱买了一大堆的武侠小说，然后借给班里的同学看，收费也不贵，一本五毛钱，也就等于一个葱油饼的价钱，随便你看多久，但是要还。接着想起那个陆小凤用记号笔在脸上画陆小凤的胡子的场景，不禁笑了出来。
　　一边的绿萍有些受不了的说，“小姐，人家叫你傻姑姑，你还乐的出来？”
　　唐雨烟摇摇手，“想到以前的一些事。”
　　“小姐你不是失忆了吗？”绿萍嚷了句。
　　唐雨烟囧住了，“我和你开玩笑的呢。”她乐呵呵的拍了拍绿萍，然后慢慢的走向那个孩子。
　　孩子的脸上是一脸的惊恐，急着摇头又摇手，“傻姑姑，敏儿没有欺负过你，你不要过来，是哥哥和小叔叔欺负傻姑姑的！敏儿没有欺负过傻姑姑。”
　　唐雨烟呼了一口气，站在孩子面前，蹲下身子，先对紫菱说，“你去拿个东西给她擦擦脸，眼泪鼻涕加起来可以盛满一大碗了。”
　　紫菱点点头。
　　唐雨烟看了一眼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敏儿。”孩子似乎吓呆了，连最基本的跑都不会了。
　　“唐敏儿？”她又问道。
　　孩子摇摇头，吸吸鼻涕，“唐……唐敏芝……”
　　“名字不错，挺好听的，我猜猜，是你爹取得？”刚说完，她就想翻白眼，这不是废话么，在古代，大多都是父亲起名的，尤其是像这种家庭。
　　唐敏芝点点头，看了一眼唐雨烟，小声问，“你……你是……鬼吗？”
　　唐雨烟有些好笑，“你说呢？”
　　孩子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她摇头，“敏儿不知道……傻姑姑不要抓敏儿走……”
　　“嗯……”她假装想了想，却发觉逗孩子听有意思的，“你刚才说，以前你们常常欺负我？”
　　唐敏芝瘪嘴，一脸的委屈，“是哥哥和小叔叔，敏儿没有做过……敏儿就在旁边看……”
　　“那我去抓你哥哥和你小叔叔。”她故意压低声音。
　　“不要不要！”孩子赶忙摇手，“哥哥和小叔叔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就是好玩……傻姑姑你不要生气……敏儿代他们给姑姑赔不是……你要是抓走哥哥……我娘会伤心死的……”
　　这孩子挺有意思的。
　　“抓你走，难道你娘就不伤心吗？”唐雨烟好笑的问她。
　　唐敏芝摇摇头，“我听下人们说，我是迟早要死掉的，所以如果我被抓走，爹和娘应该不会难过太久的。”
　　呃？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唐雨烟对于她说的自己要死的事情有些好奇，下一秒便抱起唐敏芝，往回走。
　　“傻姑姑，你不是鬼吗？”唐敏芝问。
　　“你见过鬼会走路吗？”她反问。
　　唐敏芝摇摇头，“哥哥说，鬼都是飘的。”说完低头看看正在走路的唐雨烟，“可是……傻姑姑你不是死了吗？”
　　“你小姑姑可没死，她活过来了！”紫菱端了一盆水来。
　　唐雨烟把孩子放在石凳上，自己坐在一边，看着紫菱给孩子擦脸什么的。手握拳支撑住下颚，看向绿萍没好气的说，“我以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从棺材里跳起来的事情。”据说那件事成了全云锦大街小巷茶余饭后的消遣了。
　　绿萍忍住笑意，“小姐原先咽气的那天，小少爷和少小姐在的，但是因为要办丧事，少小姐的身子比较弱，所以大少奶奶带着回了娘家。”
　　“哦！”原来是这样。难怪呢！古代人迷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