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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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七天了。也许他永远都不会醒了。
空空荡荡的病房里，全身插着这样那样繁杂的管子和仪器，微弱地费力呼吸着的生命，也许在下个夜晚甚至是下一分钟就会悄然消失。他精巧的容颜被氲在一片惨白中，看上去那么让人心疼。
所以，他不看他。
在窗边凝视着楼下车流人往的人，在那里静立了很久，既没有挪动过步子也没有出过任何的声音，像在等待。
等待什么东西复苏，聆听它新生的声音。英挺的白色风衣在晨风中微微拂动。
动用了很高的关系，他才得以进入这间重症监护室，当然是在保持绝对安静的情况下。
海马濑人的瞳中映出的永远是天空的颜色，因为他永远都在向上看。
……高难度的游戏，困难的局面，比他强劲的对手……
这些是他一生中唯一执着的目标，只有这些而已。
永远寻求着更高高度的人，怎么肯为一些做着无聊的事的无聊的人停下脚步。
他为那个集群起了个顺口的名字——“庸才”。
事实上，在他内心并非庸才的人，除却他自己，就只有一个名额。
不管是三千年前在神殿下所仰视着那高高举起黄金积木的神之子，亦或是现世不久前还存在的那个一心念着可笑的“友情”“大家”什么的另一个游戏。亚图姆，这是“他”真正的名字，他海马濑人誓作一生的宿敌，就只有那一人能胜任。
有的时候他觉得累赘，为什么那么有力的对手非要是个什么远古的灵魂，非要和别人共用一具身体，而且那身体的原主人是那么滑稽地脆弱和胆怯，躲在别人身后，一文不值。
在战斗之仪开始之前，他高兴得想以后终于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与亚图姆一分高下了，总有一天自己会把他踩在脚下，赢回本属于他的“决斗王”称号。因为理所当然的，他认为那个懦弱的表面游戏会输，并且牺牲这么一个无用的灵魂也没什么损失——也许亚图姆会伤心上一段日子？那还真算是可笑。
但所有一切的认定好像就在决斗开始的那一刻被推翻。
那是什么眼神……在昏暗的地下，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第一次露出一种难解的表情。直直地看向决斗台右方那个娇小瘦弱的身影——那种蓄势待发的姿势，分明是决心拼尽全力，但为什么他的眼底流露出那么浓重的悲伤？决心与之赌上灵魂一战，怎么还能有所感情？有所犹豫？……这是个矛盾。他想。
不过是庸才罢了。在对比之下法老王凌厉的仿佛能看到未来的眼眸让他重新坚定了这个认知。
【我没有时间去观看你的败北。】
仪式中他不停地重复着这样的话，直到……被特殊召唤出的奥西里斯之天空龙的神威即将光顾他空无一物的半场。
心脏会漏跳了。那一瞬间不知为何，一向信仰输赢的他有在心底谴责亚图姆的不顾人情。
如果不重要，何必一声一声“伙伴”地乱吠。那时他想。后来为自己觉得可笑。
什么时候自己开始把这种家伙当做自己的同伴了呢？
为什么在早先醒转的城之内喊叫着说游戏会醒来他一定会的那时候，他也默默地信了呢，还调来最好的医生和护理？
这是为什么呢。
马路上又一轮红灯停，正值上班时刻的车流叫嚣着挤成一团。
乱。他伸手关上窗户，顿时这个封闭的空间变得寂静，甚至让他想起墓地。
这么浓重的悲伤是从谁身上散发出来的……？
海马濑人以为是自己被这种医院的伤病空气所染，不由自主为床上的那家伙而伤心。于是一阵恶寒，快步走向房门，他可不想被这种事坏了一天的心情。
在路过病床边时感到有什么银光闪过。
他回头。
一滴晶莹的水色划过主人脸颊的弧度，浸湿了洁白的病号枕，留下暗色痕迹。
接着，是止不住的血红，从那人瘠薄而干涩的唇角，一丝丝溢出。在他无反应地呆立的时候变作大股大股的血沫。
心电仪原本还平稳的嘀叫声忽然变的急促，过快的节奏让这个原本安静得死寂的病房仿佛笼罩上死神脚步的节奏。
混蛋，怎么这样。险些一拳击碎了紧急呼叫按钮后，医院这一层的整个楼道都回响着KC社长的大嗓门。
一分钟之内不能到这里来，你这辈子不要再想进医院的门！
马上把城之内那只蠢狗给我叫来，对，管他断了几条腿？！
“王八蛋！”挂了电话大骂一声，听到楼道那头急乱的奔跑声和滑轮滚动声，海马才有点喘过气的感觉，一步跨到病床前去。
那张原本干净的脸已被大堆大堆的血污染得一塌糊涂，胸口因为呼吸不畅而剧烈地起起伏伏。他看见他疯狂眨动但始终睁不开的眼，颤动的睫上挂着泪珠。是什么忽然给他这么大的刺激？
“砰”一大堆手忙脚乱的医生涌进病室，毫不客气地把他挤出去，也不管以后谁还能不能进医院的门。
这种时候，医生对于危重的病人相当于神。
但对此刻在病床上无意识地吐血沫的这位好像并不是，他想。
被挤开的一瞬，海马濑人清楚地看到游戏的嘴巴动了动，那是一句简短的话，虽然无声却看的懂，因为太熟悉。
那是他心中真正的神祗。
【另一个……我。】
“对、对不起，海马濑人先生，这里正在紧急抢救，您能不能先……”医生做了一个“请出去”的手势，洁白的医生服和手套与他白色的风衣映成一个苍白的世界。
“哼，我就在这里等。”海马一步不挪地死卡在门槛上，高傲地抱着双臂，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病床前那堆手忙脚乱的医生。
哼，说起来，倒是有不少人希望决斗王早早死了才痛快。
他想起前几日某个败落在他KC社手下，被收购了个干净的游戏公司董事长，那恶劣的家伙被扫地出门还满嘴狂言，说些什么KC不过是每场大赛拿“决斗王”的名号作作秀，私底下不知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等混话，当时他坐在椅子上眼皮都没动一下，但是等那家伙一出门就已经被决定了命运，现在说不定在哪个角落趴着呢。
蠢材，“决斗王”的名号，也是你那张狗嘴能随便汙辱的么。
医生看着某社长无故严厉起来的眼神，额上滴下一滴冷汗，讪讪地收回了手。只不过门口多个门神，大概也不碍事吧……
“濑人社长”，匆匆赶来的矶野一瞧海马大人这阵势就知道又出大事了，忙上前小心翼翼地通报道：“城之内先生他们来了。”
“哦？”还挺快？
本以为那只断了腿的笨犬一定会大发脾气再电话里狂吠一顿，没想到人家一声不吭就挂了电话，然后还这么快就到了。
果然他是知道点什么么。海马又哼了一身，皱紧了眉头，“他在楼下吧。”
“不……他和本田先生正在上楼……”
“行了不用你说了。”听屋里操纵仪器的滴答声和医生们衣袖摩擦的刷刷声听得有些烦的海马一早就看见了楼梯口那两个背负的人影，被背的那个好像还分外着急，一声一声地催促着。
“快点啊本田你这个笨蛋！！游戏要是有什么事我怎……”硬咽下后半句“我怎么跟亚图姆交代”，城之内凶巴巴地改口道：“我饶不了你啊我！！”“是我在背你!你还要求这么高！！”嘴上抱怨着，本田脚下的动作却是越来越快。
游戏……千万不要有事。城之内在内心画了好多好多十字。
【另一个游戏，剩下的就交给我。】他清楚地记得他保证过什么。
他还不想告诉别人他们在冥界的事。因为对于这件事的处置权怎么说都应该在游戏那里才对。但是当事人一连七天的昏迷不醒，造成了他这个附当事人一连七天的装傻充愣，这几天他说的最多的话是“该死，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哪里知道他为什么醒不来，上帝保佑就好了”这类含糊不清的话，看在他摔断了腿并且事发的时候游戏真的是当了他的垫子这件事，众人悲戚之余也就真的信了。
被城之内这个大家伙砸中，没死就不错了。大家内心其实都有这么想过。
可是……暗暗攥了攥拳头，城之内满心的不甘，“魂”那种东西，就不能恢复得快一点么？！
既然知道了亚图姆的情况不妙，等到游戏醒来，就可以去试试找埃及的马利克姐弟求助，也就只有他们还……
正想着，一个绝对让他听了就烦的声音由远及近，“哼，庸才。”
抬头鄙视了海马一眼，城之内急急地接过辅助架掂着腿往敞开的病房里看去。
“啪。”社长大人一巴掌糊在他脸上。
“你做什么！！混蛋！！！”
游戏他怎么样了？城之内那一眼只看见一团又一团染血的医药棉，顿时心急地想冲进去。
“庸才，紧急救助是禁止外人进入的。”再次拦住某犬，海马恶质地又加上一句，“尤其是你这种毛手毛脚的断腿庸才。”
“你……好吧，告诉我游戏怎么样。”
“哼，这个，我也不知道。”……真是欠揍。
“你不知道？！”城之内恨不得抄起辅助架把面前这个该死的人脑袋直接砸烂，但是腿伤无奈之下只能揪住对方的领子狂吼，“你打给我电话，像疯狗一样叫我过来，然后你跟我说你不知道？！！”
海马面无表情地看着城之内气的涨红的眼，说：“放开，庸才。只不过是吐了点血而已。”
“吐了点血……而已？！”
被矶野劝开的城之内刚想再次发作，对方的一句话把他所有的脾气压回喉咙。
“刚才游戏说了一句话。”
“他醒了？！”棕褐色的眼睛一亮，瞬间又黯淡下去，因为海马说没。
“庸才，你最好老实交代，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好好，我告诉你！”城之内满脸的憋闷，用极快的语速重复了一遍众所周知的事实，“就这样，算我们吃饱了撑的，去跳楼！行么？”痛快地说完，他对上海马平静的天空色眼睛。
“庸才”，他说，“你不要忘了我是谁。”
——三千年前，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手执千年锡杖，祈求太阳神拉为这片将被邪神侵占的土地降下神光。他的身后，神圣而庄洁的白龙沐浴着混合有尼罗河水气的空气，守护着她的主人，目光从未离开——
“忘了你是谁？你谁啊你？！海马濑人么？赛特么？你不是一直不信么你，怎么改调了？”激动的城之内哪里还管屋里一堆医生需要安静的救助环境，更顾不上在一边不停阻拦的本田，自顾自爽快地嘲讽起来。
“哦。那看来这事还是跟亚图姆有关。”
“……”
天知道此时受挫的某犬多想把面前这个混蛋大卸八块了。
“哼，以后，没那个智商就不要充什么圣人。”最后瞥了城之内一眼，听到身后脚步声的海马濑人向走来的医生投去目光。
“怎么样怎么样？”城之内的嘴速倒是快得惊人。
医生摇头的动作让在场所有人的心沉进谷底。
“难道……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狂吼的城之内和本田把医生吓得倒退三步。
所以谁也没看见一瞬间海马睁大的眼睛和猛然黯淡下去的脸。
他自以为KC配备的医生是最顶尖的，没什么可担心的，才跟来人闹了这么久。
可为什么结局像这样……他向病床上看去，大概看到只会是一张掩住那人全身的白单子吧。
这时，他突然听见医生吓得颤巍巍的声音。
“不、不、我的意思是……不要紧……”
“咣！”
“……”
全场静默。
“原、原来你脚力惊人啊海马！！”城之内惊呼着看向某一脚把医生踹出老远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社长大人。
“哼。”海马帅气地指着那个摊在地上的后背，完全不在意屋内那堆医生骇然的眼神，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这辈子别想再踏进医院的门。”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