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的忧郁》秋水盈盈

4、千岁忧郁

　　你知道绝望的滋味么？

　　那是心里永远填不满的洞，冰冷，黑暗，最后把你整个人吞噬进去。

　　那是包裹束缚着你的灰色，稠重，窒息，不论你如何挣扎，都只能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无能。

　　当八年前的那一天，那个哀泣的灵魂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京都平民区发生大火，而哥哥被困在火中时，我对自己的无能，就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害怕我的母亲，对我的话连听都不要听，我只能跪在父亲面前哭着求他信我，去救哥哥。

　　父亲终究还是信了我，毕竟哥哥是他重要的继承人。

　　可是，父亲来得及么？而且，除了哥哥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人啊，能都救的出来么？

　　虽然从我家的位置看不到火，可是远处那火光映红的天，却伴着无数人凄惨无助的怨气，逼进我的视野。

　　好恨啊，好怨啊，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我们啊！即使平日已经对潦倒凄惨的生活感到绝望，此刻还是想要活下去的啊！

　　那绝望生命的挣扎呼救，像一波一波的海浪冲击着我的心，冰冷透骨的埋葬。

　　不要！我不要这样什么都做不了！我不能眼看着他们的痛苦！谁来？谁来帮帮我？谁来救救他们！

　　“我的神子啊，你呼唤，我回应。”

　　沉重的声音回应了我，我绝望的渴求召唤出了龙神，代表静止的黑龙。

　　龙神为我降下了大雨，火熄灭了。

　　可是，已经死去了很多很多的人，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他们还想活下去，他们还不想死啊。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能力不够。

　　我，想要力量，我，想救京都。即使先被选上的神子，注定没有八叶，我也……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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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什么时候开始，京都就已经包裹在绝望的气息中了，从权力斗争中失败的贵族到挣扎在死亡线上的贫民，绝望的气息无所不在，京都如同一个活着的生物，在呼唤着自我的毁灭。

　　厌离秽土，欣求净土，那是笃信佛教的京都人们最后的希望了。所有绝望的人们都在灵魂深处呼唤着净土。厌世的贵族们在自我麻醉或自我逃避中追求着净土。层层赋税下劳作的平民们除了把希望寄托到彼世的净土不知道还有什么寄托。在痛苦的动乱中，人们渴求着没有痛苦的静寂。

　　他们都忘了，净土是要脱离此世才能达到的。对净土的追求也是对毁灭的追求。他们的绝望正在召唤着京都的毁灭。

　　可我知道，他们其实不是想求死的，他们是想活着的。

　　对于无法承受痛苦，寻求静寂的人们，我难道能责备他们吗？

　　不懂绝望的人，是看不到绝望的渴求着毁灭的京都的。

　　是不能理解我们的。

　　那么，就由我来阻止毁灭吧。由我来把净土召唤到此世吧。由我来实现他们对今净土的渴求吧。

　　１５岁……曾经多想在１５岁成为那个人的新娘……可我更想救这个京都……

　　于是跟着黑龙派来的席琳走入法皇寓所，用降伏怨灵来获得他的信任。于是采纳了亚克拉姆的意见，用龙神之力停滞了这个京都的时间……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瞒着他的，可即使瞒着，又能瞒多久呢……

　　从得知他被选为白龙神子的天白虎开始，我就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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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因渴望权势而迟来的关心和加诸的期盼，哥哥的误会，我都不在意。可是，与他为敌，我也，真的不在意么？

　　那最后一封信里，我有多少话想说啊。然而几番提笔，几番放下，最终只能写下：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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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思欲寄如何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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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再长，终究是要走完的。

　　面前，已是诅咒法皇的怨灵所在地。

　　秋风起，木叶下。

　　以敌人身份面对着的，是我和白龙的神子，以及我的怨灵和她的八叶。

　　第一个开口的，是他。

　　“零陵……”，多么熟悉的依恋的声音，上次听见，是什么时候了？

　　他仍唤我零陵么？我是该笑，还是该哭？

　　他看着我，我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只对着那个短发的少女轻问：

　　“白龙的神子啊，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