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啊你看我说》澄澄啊

1、防火防盗防小小

　　（一）防火防盗防小小

　　华侨市里有个华侨中学，华侨中学是在市里乃至省里都名声显赫的学校。除了有海外背景和升学率高，还因为里面有个很特别的聋哑班，雇了专门的老师来教这批特别的学生。班里这年只报名了一个小小，于是校长突发奇想的，为帮助小小更好地融入普通人群中，花一年时间教会了她唇语，然后小小作为实验品一号，被编入了高一１班。
　　高一１班是什么班？１０男２女的尖子班。“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古小小。”班主任姓李叫桃李，出身一教师世家。看名字就知道父亲一辈对她寄予的厚望。
　　“能不能桃李满天下不知道，那身材是绝对可以子女满天下的。”——摘自古小小日记。
　　李桃李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教育教育：“小小是从美国加州回来的。加州在哪儿？大家可以拿出地球仪看一看。”
　　底下一阵悉索。尤雾在地球仪上找到加州，看看中国的雄鸡，再看看加州，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好远啊。”
　　说远也只是因为从地球仪上不能一目了然，要转一转才能找到。除此以外，“加州”这个名字就和“韩国”“越南”什么的一样，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无聊地等着老师继续，可班主任满怀期待略带微笑地看着大家，尤雾只得低头苦作思考状。她是尖子班里唯一不尖子的学生，因为双胞胎姐姐尤雨是校里有名的才女，又因为尤雨平时和她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一听说要进尖子班，死活要把她拉进去，再因为她们爸爸是教导处主任……于是，尤雾装尖子装得很辛苦。
　　“加州位于纬度32°30'N to 42°N，经度 114°8'W to 124°24'W。其中陆地面积为404,298 平方公里，水域面积为20,047 平方公里，海拔最高4421米，平均 884米 ，最低-86米。”
　　一群数字念得尤雾头晕。李桃李赞赏地点点头，而尤雾眨眨眼，心里只想着那白渡回家是不是都不吃不喝地背百科全书啊。
　　又是一阵无聊的沉默和翻书声。
　　没有翻书的只有她和尤雨。她推推略带忧愁的尤雨，“怎么了？”
　　尤雨看看她，漂亮的大眼睛里泪光隐现。“雾雾，我不想和你分开。”
　　尤雾特怕她叫她的名字。“雾雾”，“呜呜”，再配上她盈盈的大眼，让尤雾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双胞胎的她们，一柔一刚，尤雨就是水做的那个，而她就是水泥。通常尤雨一哭，她要不被骂，要不就得负责哄她开心。
　　都不是个好事。
　　“分开？为什么？”
　　“我们班只有我们两个女生，这个古小小身份特殊，班主任一定不会让她落单的。你一定会有一个被抽去陪她，那只剩下我，我会落单……”
　　如果不要梨花带泪地给她压力，尤雾会衷心佩服她的推理能力的。“也不一定，说不定落单的是我呢？小小陪你，新同学，有新鲜感，也好。”
　　尤雨更幽怨地摇摇头，“班主任一定会让你陪她的。小小什么都不熟悉，听说不便，她怕带着小小，会影响我的成绩。”
　　尤雾张着嘴，觉得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李桃李的声音响起：“对了，尤雾，你带带小小，让她熟悉熟悉环境。”
　　尤雾张开的嘴闭上了，敬畏地把凳子默默移远了。

　　“尤雾，塌鼻子小眼睛——他爸妈很不喜欢她吗？为什么起这个名字？”
　　尤雾偏偏头，不是很明白“尤雾”这个名字和他爸妈喜欢不喜欢她之间的联系。语文老师轻咳了一声，尤雾马上接收到了警告，低头继续认真地检查作业，实则是在看小小夹在里面的日记本。
　　“尤雨原来是尤雾的姐姐。双胞胎也有长得不像的时候。原来尤雾在娘胎里就抢不过她姐姐，好的基因都被尤雨抢走了。我错怪了尤雾的爸爸妈妈，原来他们不是讨厌尤雾，他们只是很喜欢看天气预报而已。如果尤雾有哥哥，一定叫阳光，总不能叫‘日’啊。”
　　尤雾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基因”她知道，这是一个名词这是一个代表科学的很新潮的名词——不过她不知道意思；为什么小小知道他爸妈喜欢看天气预报？还知道她哥叫阳光？为什么不能叫‘日’？
　　皱了一会儿，尤雾眉头又松开了，反正结论是他爸妈不讨厌她。尤雾开心了，“好心”地把日记本还给小小。“你不小心夹在里面了。”
　　小小朝她感谢地笑笑，毫无戒心地收起日记本，然后平静地低头改作业。
　　尤雾更简单，觉得她笑得很甜，于是把她拉入了好朋友的范畴。
　　于是尤雨很快发现她和尤雾的两人世界里，多了个第三者。新的橡皮擦没过个半天就被尤雾折成了两半，一半在那小小手上；课间玩的时候她和尤雾嘻嘻哈哈，小小就在旁边很认真地看她们说话——瞪着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们的嘴巴，还时不时地举手——她一举手，尤雾无论说到哪儿，是不是高潮，她就会停下来，很开心地问她哪里不懂。
　　这天下课，尤雾满脸神秘地转身，“你知道洛炎啥时候学会的自行车？”
　　“啊？初一……吧？初一就有骑着上学的啊！”
　　尤雾兴奋地使劲儿拍桌子，“哈哈哈，才不是！！我早上看见老胡家的小胡，去李叔那儿打酱油，还买了两盒巧克力。那小子经常都是瞅着别人吃巧克力的，你猜他这回怎么这么有钱？”
　　尤雨沉默片刻，“老胡开心吧……老胡是洛炎家的管家，把洛炎当半个儿子了。那洛炎前几天才学会的咯？”
　　尤雾咂巴着嘴，尤雨的冷静分析和准确回答像盆冷水扑下来，“滋——”地一下降了火。“嗯。洛炎前两天才学会的下车。”转念一想，又兴奋了起来，“那你知道洛炎怎么还能骑上一学期么？”
　　“让我想想，他三天两头就有新车骑。啊，他直接从自行车上跳下来的，自行车都是给他摔坏的。老胡那么开心，一是洛炎终于肯用心学了，二是他不必三天两头就浪费钱去换新车了。”
　　“……嗯。”尤雾耷拉着头，默默地叹口气。这时小小举起了手。
　　尤雨很不满意此时尤雾脸上绚烂无比的笑容，为什么跟她说完话她就一脸扫兴，和小小说话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
　　“啊～对啊，洛炎老不认真了。”尤雾和洛炎一样，是从初中直升上来的，两人住得近，比较熟悉。“我爸说，尖子生这群人很厉害，但是洛炎如果认真起来，说不准就能刷新我们学校的记录呢～”
　　小小很疑惑地挑眉。尤雾更兴奋了，“你知道他每次期中期末每科考试考多少分吗？”
　　小小配合地摇头。
　　尤雾一拍桌子，“——五十九！差一分就及格了，他偏偏每科每次都是五十九，不管是难的还是容易的。上回他们差班地理科考试，都是前一天考过的，还是开卷。全班都过了，就他，还是例行的五十九，把他们班主任气得够呛！”
　　小小很配合地大笑，拍着桌子很兴奋，——我要去见五十九！

　　第二节下课，尤雾就拉着小小，从走廊的这一端走到那一头。同样是阳光明媚的校园，尖子班和差班氛围完全不同。尖子班里的课间，小小就算听不见，也能看到空气中浮现着硕大的“肃静”二字；不是低头看书，就是在翻书。尤雾作为唯一的噪声来源，受了不少批评。“我批故我在”，尤雾从来不理会，最好一脚把她踢走。而差班下了课还留在教室的就是不正常的了，通常下课铃一响，老师还没走呢，学生就涌出了外面，有倚在楼道边说笑的，有打打闹闹的，还有吞云驾雾的。其中不少是凭着家长的财力进来的，只要能顺利毕业就行，只要不太过份，学校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她们的到来，引起一些小骚动，“尖子生，来干嘛呢？”
　　尤雾觉得这名词特刺耳，不打算理他，可小小很兴奋地举起一牌子，差点没把她吓得摔一跤。——我找五十九！！！
　　要知道，洛炎很喜欢考五十九，但很不喜欢别人拿这说事儿。倚在楼道旁的路人一号挑眉，爱笑不笑地看了尤雾和小小一眼，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叫了一声，“洛炎，有人找五十九！”
　　小小循着大家的眼光，知道了那个五十九，就是一直吊儿郎当地坐在栏杆上，压根儿就无视五层楼的高度的人。
　　小小把牌子举高了，又晃了晃，再摆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我找五十九！”几个硕大的字引起一番哄笑。洛炎不爽地跳下，走到小小和尤雾面前。“你告诉她的？”
　　尤雾谄媚地笑笑。
　　“你没告诉她？”
　　尤雾又谄媚地笑笑。

　　——告诉什么？
　　小小迅速地写下问题，将牌子挤到洛炎和尤雾中间。洛炎收回警示性的目光，对着小小。因为身高上的差距，洛炎轻而易举就能居高临下地轻蔑，“听说，你是聋子？”
　　这个歧视性语言让尤雾不爽，瞪了瞪洛炎。
　　这么容易的词语小小是看得懂的，点点头，——你就是五十九？
　　洛炎咬牙切齿，“我、讨、厌、聋、子。”
　　——很多人都不喜欢啊。
　　她从善如流，然后很认真地在等着他下一句话。
　　居然很认真地在等着他下一句话！
　　他得说点什么以示他刚才那句不是废话。
　　“所以别跟我说话！”
　　——但是我想跟你交朋友。
　　她还是很认真，那纸板上一笔一画的整整齐齐的字像她的眼睛一样认真。
　　“你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听懂了。不过我们是朋友。
　　“……啊？”上句还是“想”，现在就成事实了？
　　——我也和你一样，花了一年时间才知道怎么从自行车上下来呢！

　　身后众人哄堂大笑！
　　尤雾小喷了一下，抚额，不敢看洛炎的神色，将犹自笑得眉眼弯弯表示友好的小小拉走。

　　第三节下课，差班的人一反不跨入尖子生地界的不成文规定，纷纷过来围观将三两句便将洛炎激得火冒三丈的利害人物小小。小小也很兴奋，尖子班的窗口出现那么多有生气的面孔是很少见的。

　　第四节下课，也就是上午放学，小小知道自己犯错了。但是——
　　“我没有笑他啊。而且，他都成功了，证明他努力过了，那不是笑话啊。”
　　小小无辜的大眼睛睁得很大。
　　尤雾叹气，“可是人家会觉得那是笑话，你没看其他人都笑了吗？”
　　小小挠头。——那我做错了？
　　“嗯。”
　　——那我去道歉。
　　“嗯。……嗯？”
　　行动派小小的身影迅速消失在班门口。看着“风云人物”过来，差班门口一群人吹起了口哨。尤雾追着追着，想要看看小小怎么道歉，便只跟着。
　　小小举着牌子，“我来道歉的。”
　　洛炎扯着书包带，痞痞地站在门口，哼了一声。神情傲慢，但停下来的脚步说明，他还是愿意接受小小道歉的。
　　只是……一分钟过去了，小小举着那牌子，无辜地看着他。
　　他抿了抿嘴。
　　小小继续无辜地看着他，略带期待。
　　尤雾额前流下一滴汗。
　　她认识小小的时间比洛炎多那么一点，比洛炎早那么一点猜到了小小所谓的道歉，就是牌子上面的那五个字。于是在洛炎手上的青筋暴涨的前一秒，尤雾再次将神情非常无辜的小小拉走。

　　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受教的小小再次出现在差班门口。
　　“洛炎，她又来‘道歉’了。”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洛炎挠挠头发，低咒着出门。“有屁快说有话快放！“
　　这娃儿生着闷气，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小小很郑重地拿着纸牌——我来道歉的。
　　怎么还是这张？！！洛炎有些抓狂，要不是看她那么小的一丁点，他把她扔楼下了！！！
　　洛炎越过她的头顶，决定无视她比谁都无辜的让人更抓狂的眼神。她低头翻了一页，洛炎用余光看到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不禁一阵头皮发麻。她很善解人意地居高了纸牌，阻断了洛炎遥望的视线。
　　——我不该在其他人面前提及你的糗事。（糗事是尤雾说的，我不觉得这是糗事。虽然平常人一天之内就能学会的事情，你花了一年才会，但是谁都是从不会到会的啊，顶多别人摔得少点，你摔得多点罢了。笨些不要紧，只要你多努力，勤能补拙，笨鸟先飞！！
　　小小很认真地观察洛炎的神色。怎么……越来越黑了？这可是她费尽心思花了一个中午不眠不休才写好的，还在草稿本上涂涂改改了很多回呢……
　　不过不要紧，她还有后招！
　　唉，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想透露别人隐私的。
　　于是见小小又翻了一页：除了我，白渡也学了一年。不过他更惨，他都不会，呵呵。
　　……
　　洛炎闭眼，抓着经过的某男生，“去１班把尤雾叫来，把她拎走！”

　　为什么他更生气了……
　　尤雾看完她的纸板，脸上神情和洛炎如出一辙，额角青筋同样一抽一抽地。
　　“……你知道白渡有小儿麻痹吗？”
　　——知道啊！
　　尤雾又有了吐血的冲动。洛炎没把她扔楼下真是太厉害了！
　　——所以上天是公平的，给了他百科全书般的大脑。
　　写到这儿，小小恍然大悟，拿起纸板又要出去。“姑奶奶你去哪儿？！”尤雾忙不迭地拉着。
　　小小眉开眼笑：——我去安慰他！做人不能太自卑！
　　尤雾一阵眩晕，“您哪只眼睛看到他自卑了？你忘记我说的五十九了？”
　　小小转转眼睛，——那他更不能自卑了，就算运动差，他还有脑子呢！
　　说着又要往外跑。尤雾死死地拽着，“他不差他不差，你看他打球赛就知道了。”
　　——那他就更没有理由自卑了！

　　洛炎刚出课室，转身迅速往回走。眼角余光撇到那个身影，顿时一片气血上涌。
　　“告她我不在！”
　　坐在地上，躲在课桌下的阴影里。坐在桌上吸烟的某男生嗯了一声，随手往外摆了摆。等他的烟吸完了，懒懒散散准备走人，顺道一句，“她没走。”
　　“告她我回家了！”
　　“至于吗，跟她说你不气了原谅她了，不就得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原谅你了。”这回洛炎很刻意地避开她的纸板，视线越过她的发顶望着远处说。
　　小小很专心地在看他在说什么，完全没发现他的表情整个一背书地敷衍。于是激动，于是更激动地在纸板上又写下什么。诺大的字横在洛炎眼前，纵使他已经刻意避开，纵使他的焦点始终控制在远方，但仍然无法避免那几个一笔一划的字刻在他的视网膜上——
　　不要自卑！！上天是公平的！！！

　　防火防盗防小小——自此以后，这成了洛炎的人生信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