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抹茶豆腐

16、第十五章

　　路易斯一惊，捂着小鹿嘴巴的手松开，受惊的小鹿不再像开始那么温顺，它翘起尾巴，飞快地跑掉了。
　　白色的尾巴在丛林里一闪即逝，路易斯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迷失了方向。
　　森林里树叶沙沙作响，就像无声的威胁一样。
　　路易斯仔细聆听着，辨别着歌声传来的方位。
　　那歌声含混，歌词和旋律被森林吞噬了大半，路易斯能够听到的只不过是断断续续的残章而已。
　　他跟随着歌声，往森林更深的地方走去。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路易斯的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林间空地，大约有一个足球场的大小，湿漉漉的土地上长着青苔，几个大木桩子被放在空地的中央。
　　那些大木桩子应该是都被掏空了做成了木鼓，这时候，正有人在用力敲击着这些乐器。
　　路易斯忍不住抿起了嘴，他藏身于粗壮的树干之后，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面前的一切。
　　在这片空地上大约聚集了二十来个人，之所以说他们是人仅仅是因为他们的体型、长相和路易斯以及安东极其相像，而他们的打扮却相形之下要原始的多。
　　自不用提路易斯的高科技军服，就连安东的衬衣西裤也没有。
　　不论男性女性，他们的长发都乱糟糟的纠在一起，脸上用泥土画着奇怪的花纹，上身赤裸，下身仅仅围着一小条动物的毛皮。
　　他们光着脚在泥土的地面上合着鼓点跳着，嘴里还唱着歌。
　　那首歌正是刚才路易斯所听到的节奏。
　　路易斯眯缝起了眼，他看着面前的这些野人，看着他们健壮黝黑的体魄，虬结鼓起的肌肉，以及唱歌、大叫时候露出来的洁白大颗的牙齿。
　　男人们围成了圈子大声歌唱，女性们则在一旁应声呼喊，路易斯还注意到了几个身材矮小的野人，看起来像这个部落的后裔。
　　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味。
　　面前这些野人怎么看都与现代文明毫无关联，可是他们所唱的这首歌，路易斯却是万分的熟悉。
　　不，或许用熟悉这个词来说并不准确，因为这时候，路易斯也忍不住合了起来。
　　“我们为胜利而战
　　我们为正义而战
　　在太阳的照耀之下
　　我们必将获得胜利”
　　有些忘形，他唱的声音大了一些。
　　野人们敏锐的听觉感到了危险，他们忽然停止歌唱，男性野人们抄起刚才扔在一旁的长矛冲着路易斯的方向聚拢过来。
　　他们的冲刺速度很快，路易斯下意识的掏出了腰间的佩枪。
　　他迅速拉下保险，把手指压在扳机上。
　　不出意料，野人们发现了路易斯，男性野人们聚拢成一圈，将路易斯包围在里面。
　　他们用长矛指着路易斯，交头接耳，嘀嘀咕咕。
　　路易斯竖着耳朵努力聆听着这些交谈，因为这首军歌的原因，他本来对于能够听懂这个部落的语言怀着极其乐观的态度，但是，当他听了半天之后，他只能失望了。
　　他们的发音确实按照了派斯洛语系的音调，但是这些音调的组合完全超出了路易斯的理解范围，他按照自己记忆里面的单词进行拼写，却完全凑不出个意思来。
　　“那个……”他有点犹豫的开口，“事实上……先生们，我并没有恶意。”
　　就像是毫不相信他能够说话一样，野人们惊愕的大叫，并且向后跳去。
　　他们手里的长矛握得更紧，并且向下压着，路易斯有点担心的看看这些朝向自己的武器，却发现离自己最近的那把长矛的矛尖竟然是锋利的□□。
　　他仔细地一把一把看过去，却失望的发现仅仅有这一把唯一的□□而已。
　　他很失望，同时也有些不明就里，但是当务之急应该是保证自己的安全吧？路易斯这么想着。
　　他瞥向空地，女性野人们正围成一团抱着那几个小野人在瑟瑟发抖。
　　在空地的一角路易斯看见一小堆灰烬，灰烬的旁边有几个植物的根茎，还有一只已经被割掉了肉的野兽的骨架，从它头上的角，路易斯认出这是一只大角鹿。
　　这应该就是他们的食物吧？路易斯想。
　　这时候他想起了自己的肉干，正好口袋里他还放了几片当作零食。
　　路易斯把一片肉干掏出来，放在野人们面前。
　　“食物。”他诚恳地慢慢的说，“可以吃的食物。”
　　野人们又是一惊，他们握着长矛的手极其用力，连指节都有些发白。
　　“食物。”路易斯慢慢的说着，看着面前的□□以及磨尖的石片矛尖，“可以吃的食物。”
　　他慢慢的抬起手，把肉片放进自己的嘴里，缓缓地咀嚼。
　　同时，那双青金石色的眼睛一息未敢懈怠，盯着前方。
　　野人们也同样警惕着，他们手里的长矛攥的紧紧的，却也不敢首先发难。
　　这时候，那只出生不久的小鹿出现了。
　　它宛若未曾看见那些野人一样，呦呦的悲鸣着，朝着那尚且残留碎肉的鹿的骨架走去。
　　一只小野人叫了起来。
　　男性野人们一瞬间愣了一下，再然后，有几个站在外围的男性野人调转矛头向着小鹿跑去。
　　包围圈一瞬间出现了漏洞，路易斯没再犹豫，朝着矛尖的缺口冲去。
　　剩余的野人发出慌乱的叫声，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路易斯已经到了近前，他伸手握住石矛的矛尖，将面前的野人拨倒在地。
　　此时，有一柄石矛自他背后刺了过来，路易斯没来得及躲闪，他闷哼一声，背上渐渐渗出了血迹。
　　他没停下脚步，仍旧向前跑着。
　　气喘吁吁，心脏在胸腔里砰砰跳动，肺脏似乎被抽真空了一样。
　　他只是不停步，树枝掠过面颊火辣辣的痛。
　　脚步声在布满腐殖质的地面上被吸收，路易斯一面跑着一面仔细听着背后的声响，直到确定背后绝无追兵之后才摇摇晃晃的停下脚步。
　　他弓着腰大口大口的喘气，嗓子眼里面有着腥咸的味道，脊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湿透，湿漉漉的头发垂在眼前遮挡着视线。
　　他草草的捋了捋头发，双手支撑着酸软的膝盖，胸膛一起一伏剧烈喘息着。
　　这时候，路易斯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了森林最深处，他缓缓站起身来，环顾四周。
　　四下里树木参天，遮天蔽日，算算时间应该已经是下午了，森林正在慢慢的沉入黑暗之中。
　　路易斯靠着一棵大树站定，微微闭上眼睛。
　　他回想着自己一路前来的路线，却发现在刚才的逃跑之中早就迷失了方向。
　　他抬头看看被树冠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天空，试图能够辨别前进的方向，但是，这定然是以徒劳告终。
　　我应该向什么地方去呢？路易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他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这片树海之中，这时候，冒险的基因在他身体之中再次发挥了作用，没再多作思考，路易斯随便寻了个方向向前走去。
　　他鼓起腮，再一次吹了个无声的口哨。
　　“我来了，奇怪的大地。”他低声的说。

　　与此同时，安东发现自己的心情开始焦躁起来。
　　天色渐晚，飞鸟自他的屋顶掠过纷纷准备归巢，一阵一阵黄昏的风轻轻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安东热了罐头，准备了饮料，却怎么都没有等到路易斯回来。
　　脑袋里回放着他早上出门时候说的话。
　　“我会尽快回来的，带着秘密一起。”
　　安东摇摇头，在他看来这充满危险的森林之中即使满是秘密，也并不应该进入，毕竟他们并没有在这森林之中自保的能力。
　　那么这位外星来客呢？
　　安东自问。
　　也许他可以吧，安东这么想着，毕竟他驾驶着奇怪的飞船来到这里，还有看起来要比自己的步枪威力大上许多的佩枪，也许，也许他可以吧？
　　但是安东还是无法安心下来，自小他就听说了无数关于这片森林的恐怖故事，在这些用来吓唬孩子们的故事里森林之中满布着危险以及未知，因为未知所以显得危险，又因为危险所以无人知晓其中奥秘。
　　安东强迫自己坐到餐桌之前，拿起刀叉吃了一口罐头。
　　本来美味的食物这时候变得淡然无味，安东时不时抬头望望外面的天色，再看看森林的边缘。
　　可是，不论他看了多少遍，森林的边缘，都不曾有人影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