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爱》江沉北

8、第 8 章

　　比起平日里的吵架，这次傅东卿特别认真和固执。
　　通过晚上睡觉锁门就可以看出，连卓然的撒娇他都不想再理。
　　只可惜第二天是个周日，不能去上学，两个人都呆在家里，傅东卿整日泡在书房不知道在忙什么，卓然则有些无措，他想不出如何能让傅东卿心平气和的听他解释的方法。
　　这个时候就越发觉得，和这个家欠缺一点融入感，如果唯一的主人都对自己冷淡，那做什么都显得没什么立场。
　　说到底，他想不通为什么傅东卿那个时候要领养他，凭借男人的个性，应该不会那么武断的结束自己的单身生活。
　　人一惶恐，就容易上纲上线，卓然甚至有些如临大敌，焦急的给傅东卿发短信——

　　“傅东卿，原谅我吧，我错了，我应该跟你说清楚的，本身我们就是同学和朋友。”
　　傅东卿并没有理他。
　　可卓然再接再厉：“至于你看到的那些，也就只是那么回事，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会好好学习。”
　　男人很关心卓然的学习，平日里也偶尔指导他的功课，只要摆出他最喜欢的诚恳就一定能得到他的原谅吧。
　　果然，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收到了傅东卿的短信：“订了你喜欢的比萨，下来吃吧。”

　　虽然男人没有直接说，但起码是有了点回应，卓然才打起精神去吃东西，饭桌上还准备了其他的菜。
　　傅东卿虽然不理他，依然关心他的生活，依然努力把他照顾的很好。
　　而他自己呢？
　　“你先吃。”男人卸下围裙，就要上楼。
　　“你呢？”卓然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
　　“我还有工作要——”男人话没说完就被抱住了后腰，似乎一时间被那柔软的触感吓到，呆立着不动。
　　“我错了，不行吗？你就原谅我这一次，不行吗？”
　　男孩执拗的用面颊蹭着他的脊背，这让傅东卿更加意识到他长大了，因为那不容忽视的温度就停留在他的肩膀。
　　其实卓然又怎么会知道，令傅东卿懊恼的，并不是他，而是男人自己。
　　这可能是一种莫名其妙的保护欲，不想他过早的和外人亲近，但傅东卿不是孩子，他已经三十一岁，很清楚这是个什么心情。
　　虽然这种心情产生的没道理，但卓然在长大，除了身高和体态之外，心智也在成熟，但他可能不知道，他的举手投足越来越……
　　“我并没生你的气。”傅东卿几乎是有些艰难的开口了，“只要你诚恳一些。”
　　“我当然会的！我保证！”男孩收紧手臂，傅东卿感觉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肩膀化开。
　　卓然就是这样，你对他生气和严厉的时候，他坚强的求得理解，但是你一旦柔软下来，他就会立刻招架不住，忙不迭的流露出自己的脆弱，甚至撒起娇来。
　　发现，这种熟悉的个性与当年的自己很相似，并且还在逐渐靠拢的时候，傅东卿尽管不想承认，他确实感到一种略微酸涩的甜蜜。

　　就这样，在第二天放学时，卓然叫住了江雨婷。
　　“江雨婷，今天我送你回家吧。”
　　女孩微微一愣：“好。”
　　两个人坐在单车上，江雨婷从后面捉住卓然的衣服，男孩骑车非常平稳，从背后看比起同龄人略微高挑，可能是喜欢各种运动的关系，显得非常修长和结实，但并不壮。即便是穿着普通的校服，也不会显得难看，回想起昨天他略微害羞的反应，女孩偷笑起来。
　　“卓然，那件事，你考虑的如何？”
　　卓然并没急着回答，反而问道：“你打算，上哪间高中？”
　　“嗯，省实吧。你呢？”
　　“我去一中。”
　　“不是说省实更加好一点吗？你的成绩完全可以呀。”
　　“嗯，但是我不想住校，一中离我家很近，可以赶回来。”男生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我觉得我们以后可能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卓然，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江雨婷抓紧了男孩的衣服，语气有点焦急，“但是我也未必去省实的，我还有可能去一中的，我可以跟我妈妈说……”
　　“江雨婷，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觉得我们年纪还很小，谈这些不合适，所以你……”
　　“停车。”
　　“……嗯？”
　　“我说，让你停车，麻烦你停车。”感觉女孩试图跳下去，卓然慌忙煞住车闸，正要回头，却被按住了肩膀——
　　“你不要回头。”
　　其实不必回头，也知道对方哭了。
　　“江雨婷，实在……”
　　“好了，是我自己的问题。”女孩子衣袖窸窣，似乎在擦干眼泪，“只是你觉得我们年纪太小，不是你完全不喜欢我？”
　　“……说实话，我没有特别认真想过这个问题。”的确是这样，在福利院的时候，大家只顾着争抢，不管是食物，还是被领养走的机会。被傅东卿领养之后，男人也从来不会提及这个话题，似乎他从来不需要情感生活，为了讨傅东卿欢心，卓然就拼命学习，也没有遇到过女生跟自己表白的机会。
　　不是没看过电视上怎么演，但是感觉那些撕心裂肺的情感太过戏剧性，根本不存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谁就心跳加快这种事情，卓然根本没有体会过。
　　“你，你就没有遇到过让你特别喜欢的人吗？”
　　“好像没有。”卓然背对着女孩，也不知道她现在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你……其实为什么喜欢我？”
　　“……”女孩顿了顿，才慢慢说道，“就是想跟你呆在一起，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就会嫉妒。”
　　“……”
　　“哪怕什么都不做，我也不觉得无聊。”
　　卓然的心动了动，不自觉的连眉头也皱到了一起。
　　“你说的这种感觉，我也只是对……傅东卿有。”
　　“……傻瓜，他就是你爸爸，那怎么能一样？”江雨婷几乎是有些懊恼的笑了，“不过你总归没喜欢上别人，那好，卓然，如果以后，我们一起念一间大学，那时候我还是喜欢你，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我会主动跟你表白。”卓然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虽然家里并没有一个女性，可是傅东卿是个绅士，在外对女人的对待方式都是彬彬有礼，记得第一次在这个家过生日的时候，傅东卿问卓然想要什么，卓然说想要个女朋友。
　　傅东卿哑然失笑：“女朋友我不能送给你，要懂得对女孩子好，她们自然会喜欢你。”
　　要女生主动表白，实在是有失风度，如果一味的驳对方的面子，未免太粗鲁。更何况，江雨婷并不是卓然讨厌的女生，他甚至还有点喜欢她。
　　卓然推着车，慢慢的在巷子里走，很多东西在脑海里复播，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因为别人，而仅仅是因为那些关于喜欢的论调，他隐隐的觉得似乎不对，但是哪里不对，他说不上来。
　　这是非常寒冷的冬天1月末尾，马上要进入年关，天空不知不觉的就飘起了雪花。慢慢的落在男孩的身上，但是他似乎没有感觉到，只是一门心思的想着关于傅东卿的事。
　　偶尔身边有爸爸领着孩子经过，把他们扛在肩上，或者牵着他们手。
　　“爸爸，要吃糖葫芦！”孩子抱着男人的脖子撒娇，就会被拍拍脊背，好生安抚道，“好好，爸爸给你买，但是这么晚了，哪里有呢？”
　　卓然看在眼里，却禁不住比较他和傅东卿，虽然也是生活在一起，但是很少有这么亲密的时刻，男人和自己之间总隔着什么。
　　他，也真的是把自己当作儿子来看待的吗？亦或者，自己真的把他当作爸爸吗？
　　卓然禁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僵硬的脸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