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入君怀》吴淼

2、2

　　谛听在府里闷了小半个月，这一日好不容易放晴了，便央着灵修带他去玩。灵修也乐的清闲，便带了他去游湖。看着眼前的绿水青山，难得出门一趟的灵修自然心中欣喜。谛听从没有坐过船，更别提自家的画舫了，好奇地东瞧西看不亦乐乎。灵修自取了白玉箫来，吹了一曲《春江花月夜》。正吹着兴起之时，谛听忽然匆匆跑将出来，身上的小肥肉一抖一抖的。“少爷，少爷！这初春还凉着呢怎么就这么站在外头吹风呐！被大小姐知道了我就没有糖莲子吃了！”。灵修笑着放下箫，接过孔雀翎的袍子随意往身上一披，轻拉了谛听头顶的小辫儿“你呀，整日想着糖莲子。如今尚才开春，莲子还在莲蓬里睡着呢！”
　　“可是大小姐说了，等莲子睡醒了就做糖莲子给谛听吃的！少爷你乖点，到时候我就分你点儿！”小肉球不由分说地拽了灵修的袖子就往画舫里带。灵修无奈地笑着，任由他拉着自己走。
　　灵修坐到软榻里，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书，就被谛听一把夺了过来，肉肉的小脸儿严肃地在眉间硬挤了个“川”字“都说了少爷要乖点才有糖莲子吃的！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少爷你就别看书了！”说着突然眉目一转“。。。少爷你钓鱼吧！谛听想吃鱼！”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灵修，眼里满是渴望，灵修不禁哑然失笑。“刚刚是谁说天气还凉着不宜在外头呆着的？”

　　摇光撑着柄素色的油纸伞，漫步在雨中的青石巷陌。他仍旧是一身耀眼的珍珠红锦袍，只是高束的紫玉金冠换了普通的玉冠，但是仍然掩不住一身的华贵风流。
　　看着两边林立的店铺，因为雨天而变得清净不少的街道，只有稀稀疏疏几个人影，少了平日里的熙熙攘攘，多了一份清闲舒适。
　　“这郴州还真是个好地方呢。”摇光进了家茶楼，倚在二楼的栏杆边儿。望着外头的雨景，寻思着如何才能再见那日的仙子。

　　“少爷，谛听要吃莲子粥！还要蛋奶酥！”一声清脆的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摇光瞥眼就瞧见一个紫衣小肉球，颠颠地从眼前跑过。
　　“好好，谛听你慢点儿，小心摔着了。”摇光来不及细想，就有一个昕长的影子漫步踱了过来。“快些坐下吧，淋湿了没有？”温和的嗓音自那人口中溢出，带着些许宠溺。
　　摇光不禁抬头端详起来。那人身材修长，带着淡淡的书香气。一身简单素雅的蓝袍，只在下摆绣着莲花纹。白皙的皮肤，因为在雨中疾走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摇光轻啜了口香茶，打开描金扇在胸前缓缓摇着，复又细细看去。只见那人眉目清秀，一双眸子清澈灵动，看似凤眼，但又没有那般细长，倒是眼尾稍显拉长并微微上翘。眼波流转间竟多了一丝妩媚，定睛一看却又是温柔儒雅的。秀气挺拔的鼻子，鼻尖稍微沁出细汗，淡粉色的薄唇温和的咧开一个漂亮的弧度。黑玉般的秀发，前一半用根白玉簪简单地挽起，后一半则柔顺的披在身后，随着他身体的前倾而缓缓倾泻在胸前，远远的便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莲花香自发间飘散而出。此时的他，正细致地替那紫衣小肉球擦拭着肥嘟嘟的小脸儿，一双手如青葱一般白嫩修长。‘真真是个美人儿呢。’摇光又端起茶来细细品味。
　　“小二，来一壶玲珑茶，一碗莲子粥，再来一笼蛋奶酥。”擦完小肉球，那人才慢吞吞地用绢子轻拭去自己脸上和袍子上的雨滴。“谛听，一会儿你先回去，我上知仪斋一趟。”
　　‘原来小肉球叫谛听。’摇光在心中暗暗琢磨。‘果然是好名字。’
　　“不行！我是少爷的书童，干什么都要在一起的！少爷去哪我便去哪！”谛听嘴里塞着蛋奶酥，含含糊糊地道。
　　“谛听乖，这雨还不知要下到何时，你先回去，仔细着不要着了凉。我过会儿回去给你带千层糕可好？”灵修温和的哄着，喝了口茶。
　　“少爷！你不要老是把谛听当小孩子！我可没小孩子那么好哄的！谛听和少爷一起去，回来再买千层糕不是一样吗？”
　　“哎。。。你呀。。。”灵修哭笑不得，拿绢子拭了拭谛听的嘴角“。。。我前日在知仪斋订的那套《老庄》现下到了，我总得去取了来不是？你带了账册先回去，省的姐姐担心，也替我办了件事，不好么？”
　　看着这主仆二人对话，摇光心中大觉有趣。一时间心中千回百转，悄悄将伞踢进桌下，轻撩衣袍来到灵修桌前，将扇子一收拱手便道：“在下唐突，听公子所言，可是要去那知仪斋？”
　　灵修咋一抬头，眼睛直直地望进摇光眼眸里，一片赤澄。便也温和笑答：“正是，这位公子。。。”
　　“是这样”摇光再轻轻一揖：“在下初到郴州城，对那藏遍天下奇书的知仪斋早有耳闻，也想去看一番，不想下起雨来，手边没有雨具且不知何处。恰好公子正要前往，不知可否顺带捎在下一程？”
　　灵修打量着眼前这位翩翩公子，仪表堂堂，知书达理也不像是个坏人，便微笑道：“公子若不嫌弃且坐下说话吧。”玉手轻轻一指身旁的空位。
　　“如此便打扰了。”摇光心中欢喜，再一撩衣摆坐在灵修身侧。近看，那人半合着眼睑，睫毛又长又密，就像把小扇子一样，一扇一扇的竟扇得摇光心神波荡。便急急撑开扇子一阵摇晃。“多谢公子。。。”
　　“如此公子公子的叫着多有不便，在下姓陆名灵修，字璟之。正是郴州人士。公子叫我灵修便是。”说着，灵修奉上茶水；“这是我们郴州特产的玲珑茶，虽然外头不比家中好，但请公子且尝尝吧。”
　　“多谢。”双手接过茶杯，触碰到灵修的手指，温温热热的，正如他本人一般温和。轻抿一口；“果然是好茶，入口味苦，慢慢回味却又带着甘甜。真真的好茶。”
　　“公子不嫌弃便好。”还是那么温和的微笑。
　　‘温润如玉。’摇光脑子忽而闪过这个词，这词配着眼前这人正好。 “既然如此那我便叫你灵修了。”轻轻放下茶杯：“那么灵修也叫我的名字好了。”抬眼瞥见一旁的小肉球正专心致志地喝莲子粥，便脱口而出；“在下复姓赫连，名紫周，无字。姑苏人士。”
　　“赫连紫周。。。”灵修口中喃喃，转而轻笑一声：“好，如此我便唤你紫周，可好？”
　　“正好正好。我初来乍到，多有得罪还请海涵才是。。。”
　　“哧。。。”正客套着，谛听突然笑出声：“公子的娘亲是不是也和谛听一样喜欢喝莲子粥呢？所以才给你取了这个名字喔？”
　　“谛听！休要无理！”灵修难得微蹙了眉呵斥谛听，在摇光眼里，这般嗔怪却有着另一番风情在里面。伸手在谛听头上轻轻一敲:“你这颗小肉球还挺聪明的！”
　　“那当然啦！我可是我家少爷的书童，可不能给他丢脸不是！”谛听得意洋洋的看了灵修一眼复又低头继续喝他的莲子粥，突然又抬起头来：“我不是小肉球！”
　　“呵呵。。。”这回连灵修都跟着摇光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谛听还小，紫周莫怪。”
　　“灵修言重了，这小肉球如此伶俐讨喜，童言无忌，有什么好怪不怪的。”
　　谛听一听‘肉球’一词便要发作，被灵修轻瞪了一眼旋即作罢，乖乖喝起莲子粥来。摇光一一看再眼里，这哪里是瞪，在他看来更像是风情万种的无心勾引。顿时好生羡慕谛听，能被这秋水一般的双眸瞪上一眼，那是何等荣庆之事呢，更何况他还日夜贴身陪侍在他身侧。
　　“哈哈，灵修莫恼”说着帮灵修斟上茶：“来，喝茶吧。”
　　“哎，让紫周看笑话了。”
　　“怎会？说实话我还真真羡慕你呢。我虽也有不少兄弟，可自小家教甚严，身边的人儿个个待你毕恭毕敬的，连个戏耍的人都没有，可不能如你这般逍遥快活呢。”见灵修头微微偏向一侧，听得认真，便轻摇着扇子继续道：“好不容易挨到及冠，有了自己的府邸，便飞也似的到处玩赏。就想着哪天能将这天南地北走个遍，看看这天下间的美景，风俗人情。”
　　“真好。。。”灵修一脸神往，双眸荧光闪闪：“若我也能像紫周这样，到处走走看看，当真是死而无憾了。”
　　“说这个做什么！”摇光忽的收了扇子，握住灵修的手：“若灵修不嫌弃，以后我们结伴走遍天涯,可好？”
　　“紫周说笑了。我这一身牵牵绊绊，怎么可能如你这般。。。”
　　“可好？”摇光打断灵修，手上力道更紧了些，认真地看着眼前人。灵修稍一吃惊，见他双眼澄澈中荡着粼粼波光，犹如郴江一般清澈，便温和地微笑起来：“好。”
　　握紧手中的柔荑，温温软软的，摇光心中大为满足。不禁豪情万丈：“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今我便与灵修做个约定！以后定要携了你一同走遍天涯！赏尽天下美景，尝遍天下美食！”
　　“好。”仍旧的温润如玉。

　　一听‘美食’，谛听就来了兴头，脸颊上的小肥肉激动得一抖一抖的：“少爷少爷！你也带了谛听一起吧！谛听也要尝遍天下美食！”
　　“哈哈哈哈。。。”摇光不禁大笑起来。心想着：这郴州真是地灵人杰的好地方，生养出这么一颗好玩的小肉球不说，还孕育了灵修这么一位倾国倾城，温润如玉的仙子。果真是来对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摇光便和主仆二人混熟了，什么礼貌规矩都抛得一干二净，原先那副纨绔浪荡的风流公子哥儿样毕露无遗。灵修也不以为意，想着紫周这人真真是性情中人，言语间虽轻佻随意了些，但心肠却是善良的，便也不多计较，都随他去了。摇光见灵修如此，想这仙子美人儿不单人美心还很心善，心中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