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那一切的序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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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格列总部的大厅里陈列着一具具待葬的黑色棺椁，而纲吉正面对着那些棺椁一脸悲戚的神色。
在那些棺木中躺着的是早已冰冷的身躯，他们曾经效忠着一个人，并把他视为生命中重要的人。那些曾经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人，或微笑或别扭的面容似乎还在眼前，可是，终是逃不过光阴的折磨，他们累了。带着不堪负重的艰辛和曾经的罪恶沉眠，同时掩埋了那些不辞辛劳的过往。
褐发青年僵硬的背影烙印上光阴的刻痕，眼底漾起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深深隐藏着阴霾。
眼眶始终空洞，干涩的感觉无不控诉着他自身的残忍。
——他们为你而死，你却连悼念的眼泪都没有。
令人无法想象的，为何当初那样一个不谙世事黑暗的懦弱少年，如今会成为赫赫有名的黑手党教父，一个被称为彭格列历代最强首领的人。
或许是因为不断见证死亡和创造死亡而必然形成的麻木，也可能是由于身份而令他不得不坚强起来，强烈的信念支撑着他伪装着面孔。
在家族成员的祭奠仪式上，他从未流过泪。
——他的脊梁必须挺直，无论在何时。
清秀的脸庞始终挂着斯文和善的笑容，温润如玉的眼眸里时刻有着让人安心的色彩，这一点无论在何时都没有改变。[那是随着时间流逝而累积的经验和生命堆砌成的面具。]
[同时也是不自觉流露出的隐忍。]
“十代目……”身旁表情哀默的狱寺张口欲言，对视的一刻他看见了纲吉眸中昏暗不明的色彩，到了嘴边的话语最终苦涩咽下，接下来一片缄默。布着细小伤痕的手握成拳，然后无力垂开。那样悲伤的表情……他怎么能说出“请别伤心，那是他们心甘情愿为彭格列付出的”这种混账话。
目光的长久对视后，纲吉的目光又转回那片寂寥的黑色。脚下是一片阴冷，在长廊悄悄汇集而涌起的气息，掠进时冰凉瞬间蔓延，直直攀上了心脏。
冷得深入骨髓，令人无处可逃。
“是啊，我不该悲伤。那是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结局。”看出了狱寺的想法，纲吉颔首轻笑，眉眼没有一丝哀愁，“这也是已经无法回归到过去的我们，或许不久就会降临的必然。”他们的死亡雕刻了时光的景致。并且，终有一天，他和他的同伴也会留下这样的光景，然后冰冷的躺在灵柩中。到时还会有人哀切吗？
在这个世中，因果是轮回的，惩罚总有一天会降临。
再也说不出话来，狱寺沉默不语。
空荡的大厅内，空气仿佛都沉寂了，唯剩下壁炉的火焰在孤独跳动，啪啪作响。
***
“为什么不进去？”
库洛姆被突如其来的话语吓到，伸出一半的手条件反射地瑟缩回来。她有些讪讪地回过头，看到褐发青年脸上挂着毫不在意的温和笑意，稍稍放下了心，回以一个有些羞涩的微笑。“首领。”纲吉点点头，错身站到打开办公室的门，“可以陪我说说话吗？”刚才在拐角处，纲吉看见紫发女子站在首领办公室前，徘徊不定、踯躅了良久时，放弃了去云守办公室的决定。
他猜想着，既然极少出现的库洛姆特地来找他，必定是有关骸的事情吧。
说完话他转身踱步走进办公室，不经意间，视线恰好扫过库洛姆手上那枚散发着迷人而沉穆的气息的戒指，象征着家族荣耀，靛色的宝石即使是在昏暗下也泛着峥嵘不凡的光泽，纲吉的眸子闪过一丝难辨的光。
唇角的弧度没有丝毫改变，他看着桌上摆着的茶壶，隐约间溢出白色热气，哦呀，巴吉尔的习惯真是太好了。“那么，一起喝杯茶吧。”
听到年轻首领的邀请，库洛姆微微点头，明丽的面容上浮起一丝粉红。在这个人面前，她总是无法脱离如少年时一般的羞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放到桌上坐下。
纲吉看着这副似乎在公事公办的模样挑了挑眉，手上却不停，为库洛姆倒上了一杯汀布拉红茶。看到他宛若法国绅士一般熟练而优雅忙碌的动作，女子有一丝恍惚，当初那个会因为她的礼貌一吻而脸红的不知所措的少年，如今已经成为这样一个面面俱到、温柔体贴的迷人青年了，时间真是奇妙的事物啊。
不一会儿茶便递到了她面前，“谢谢。”有些感慨地接过杯子，看着纲吉在她身旁坐下，一双略微期待的目光。库洛姆不好推辞，轻轻一嗅，空气中淡淡的香气吸入鼻间——清浅得仿佛眼前这人的微笑。她小小的啜了一口，口腔立刻弥散开一点点的涩味，而后是醇香而柔和的回味，单纯里透着温润。这并不算是香气浓郁，但却是以其醇厚的回味出名的茶种，一直是库洛姆所喜爱的。
透过飘散的白色雾气，她怔怔的望着男子模糊了的轮廓，似乎想起了什么，同样的场景，只不过那里是漫天阳光，但手里捧得是一样质感的瓷杯，就连口中回荡的茶香都那么相像——
纲吉看着恍惚的库洛姆，竟然也是不自觉的出了神。
这又是一个他珍视的同伴，但是这样美好而鲜明的存在，能够陪伴他多久呢？在这漫长又短暂的人生中，有多少生命能够坚持到最后？或许连他自己也不行……
纲吉伤感着，等回过神时，女子略微担忧的眼神一下子出现在面前。
他表情怔住，库洛姆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拥有这样的表情。“首领……？”为什么要看着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纲吉还是那副样子，指尖带有薄茧的手缓缓抬起，微微摩擦着女子有些干燥的脸颊，那眼神似在透过她看着什么。
库洛姆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不好移开视线，忧愁和困扰在面上显露出来。她清楚纲吉一直为那些与密鲁费奥雷的战斗中干部们的逝去自责着，为他们这些活着的人坚持。但是再这样下去……
瞳孔微缩，垂下眼帘她放下杯子，不太适应温暖的物体一下子松开，两只交叠的手摩擦起来，“虽然这样说很对不起那些人，但是首领，他们已经离开了，而我们还在这里。”我们还在这里努力，这样不就好了吗？逝去的生命无法挽回，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带着他们的希望更好的活下去了。
纲吉看着女子虽然担忧但却十分坚定地面容，突然笑了。竟然要别人来点醒自己，他有些释然地拥抱女子，轻轻抚摸上她的头发闭上眼睛，想象着靛紫色的发丝在昏暗的室内仍有流光一般的色泽，他感叹，多么美丽的存在。
——对啊。他们死了。
——可是我还活着，你们也活着。到底在最初，我是以何种心情来看待你们，看待这个家族的，此时我已经无法记清了。
——但是想要守护的心情并没有改变。
曾几何时，自己彻夜不眠的想着，希望能如同对待自己一般，拼命保护好他们，想着如何拒绝彭格列的继承，远离那些不该有的黑暗，天真的想着或许这样就可以在每一年的新年、夏日祭、生日……甚至是每一天都与他们一同相聚欢笑。
但是这样恐惧着战斗的天真已是无法再回去了。
早就是无法回去了。
记得第一个牺牲的同伴下葬那日自己未去吊唁，而是独自瑟缩在房间里，把房门反锁了，硬是不吃不喝不睡的缩在毫无光亮的房间里大哭了一场，之后在模糊中甚至还天真的幻想着只要自己拾起勇气，只要再变强一些，便不会再有人为自己、为家族付出不必要牺牲。
可是一切都在那场扫荡了整个黑手党界的战斗后崩溃了，世界在那场战争中显露出了狰狞的黑暗。他终于醒悟了，渐渐明白哭泣无法带回同伴，渐渐懂得并且承认只有一部分人的牺牲才能换来暂时的平和。为了不再泄露情绪给他们带来麻烦，他开始学会无论何时都在微笑，开始强装坚强并一个个安抚那些担忧的人们。
这是他应该做的。纵然不希望，但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来了。
压力铺天盖地的涌来，沉重的令他无法喘息。但是他把光明推走了，那些关心他的人，那个他深爱的女子，全部被他阻隔在了心门之外。
[这样子的痛苦和罪恶只要我一个人承担就好了。]
他怀着这样的信念一直走了下去。
可是世界无论在过了多久之后依旧毫无改变，到处弥散着令人极度厌恶的血腥味，厚重刺鼻，难以忍受，却无法远离。在他所到的每一个地方，脚下蜿蜒出去的血痕都清晰无比。
在这么冗长的未来里，慢长的路程里自己作为一个旅行者，身边的同伴总会一个个离去，到了最后，他也会像他们一样，带着满身的罪恶悲惨离去。
这就是最后。
毫无意外地预见到了这一切，纲吉并不恐惧它的到来，甚至可以说，他根本就是一直期待着的。
——或许能够解脱。
他一直是怀着这样的想法瑞瑞不安地踏下每一个脚印，时间飞逝。
待纲吉从自己的思绪里回神时，库洛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桌上的红茶已经完全冷却了下来，房间里仍剩下一些飘荡的甜香，残留的气味只是印证了它曾经的存在，却也足够了。
足够了……对，足够了。他扬起嘴角，用仍残留着发丝触感的手指轻轻磨挲嘴唇，金褐色的眸子闪动着，溢满的兴奋情绪掩盖了一丝释然，表情如同想到了一个高明的恶作剧的孩童般天真，在成为黑手党教父后第一次这么轻松。
[只要留下些什么就足够了。]
他舒了口气，将身体重量全部依靠在了椅子上，没有看见被风吹落到地上的一张卡片。
[或许很快，这个充满了悲剧的未来就会结束了。]
就在他为那一切刚做好准备的时候，一个意料之外的事件却打乱了他预定好的所有计划。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那一切的序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