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的濡沫（三十八）》love.ck

1、第1章

　　逸头的怒火（五）
第九页的最上方赫然用红笔写着银灼的说明：主上，三天期限已近，属下无能，无法事无巨细记录墨言的生活，现将墨言17岁以后的生活简要介绍如下，属下领罪。逸头的目光微微下移，只见每个时间段的记录都只有三言两语，猛然抬起头怒视着端跪在自己身边的银灼。
“属下知罪，请主上责罚。”看到了逸头怒视自己的目光，依旧是那种仿佛能洞察一切而深邃的眼神，却隐隐饱含着些怒气，银灼只有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感觉，然而多年的余威使自己绝不敢正视那不怒自威，怒则更威的双目，银灼目光闪躲着低下了头……
斜倚在沙发上的逸头，看见了银灼闪躲的目光，低下的头颅，俊逸而帅气的脸颊上,那饱含着敬畏的神情下,所隐藏的是深切的恐惧与紧张，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滚落，额前的碎发早已浸润，紧贴在了棱角分明的额角。逸头暗叹了一声，什么时候起，银灼看向自己的神情仅仅只剩下了敬畏？逸头突然想起了年轻的银灼那自信而略带着些玩世不恭的笑容，口出狂言的张扬，无所畏惧的豪情；想起了自己和银灼在一起时幸福而快乐的时光；亦想起了自己又敬又爱的父亲，逸头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与怀念，脸上露出了一丝快乐的微笑……
感受到逸头的神情稍稍缓和，银灼终于鼓起勇气，微微抬头，只见头的脸上竟然挂着一丝浅浅的笑容，目光再次移向了文件，银灼惊诧万分，这么大的失职换做以前还不罚自己三刀六洞以谢罪，头今天这是怎么了？虽这样想着，银灼却暗暗舒了一口气，但依旧不敢有丝毫懈怠地恭敬地跪直了身体。
逸头专注地看着简介：葬心湖事件后，墨言更加严苛地以夜卫5553条规矩要求自己，每每自己稍有懈怠，稍有疏忽时便主动去逆风的刑堂内领责，每每带着全身疼痛难忍的刑伤依旧惩罚自己来到冰冷阴暗的地下室，不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是希望得到任何人的怜惜与不忍，不是以此希望父亲能看自已一眼，能关切的问一句“言儿，疼吗？”。只是自己当夜卫是父亲的意思，只是七星夜卫，是自己对父亲的承诺。
逆风一年难得的放假时间，墨言都会来到高家的门口在冰冷而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地面上屈膝跪下，高傲不给开门，就一直跪着，一天两天三天，黑夜里冷风习习，墨言强忍着困意和膝盖上的疼痛固执地挺直身躯，坚持不住之后倒下，醒来后，复又扳直自己的双腿，强迫自己跪稳，直到假期的结束，才勉强站起身依依不舍地离开。
如遇傲爷允许自己进去伺候，墨言会很开心满足地跪在父亲的脚边端茶倒水，尽到一个儿子的孝心与本份，默默忍受着父亲的吹毛求疵，冷漠与苛责。直到有一天，墨言再次去找高傲，尊贵的刑堂堂主傲爷赐给了墨言自裁的匕首……
墨言在教父大人的身边侍奉，也是毕恭毕敬，谨小慎微，每每被教父大人的属下侮辱时，每每当尊严被侵犯和践踏时，墨言总是恭敬顺从地跪着，任凭教父属下那些兜风而下的巴掌狠厉地打在自己的脸颊，任凭耳边响起的那些对夜卫的讥讽和嘲笑，墨言总是紧咬着嘴唇，强忍住掉下的眼泪，强忍住内心永远无法抚平的伤痛再一次撕裂，墨言的眼神里没有了那仅存的一丝骄傲与尊严，没有了那难以掩盖的王子的尊贵与气质，亦没有了期盼与希望，墨言的眼神里只剩下了卑微，低贱，自惭形秽，只剩下了夜卫永堕于黑暗的绝望……
逸头的眼眶湿润了，模糊了，逸头的眼神里流露出了深切的疼惜与怜爱，疼惜一个20来岁的孩子，用自己稚嫩而单薄的肩膀承担着这本不该承受的一切，默默忍受着侮辱，苛责，冷漠，厌弃，却终究怀抱守候，怀抱濡沫……
转眼间8年过去了，墨言已然到了25岁，残阳的红血会也在H市站稳了脚跟，慕辰的一切也井然有序地进行着。直到有一天，傅爷收到了属下交上来的一打文件，文件上记录着慕容家在国外的势力全部过继给下一任家主慕容墨言，每一页的纸上都有着墨言的亲笔签名，教父大人怀疑墨言20年来的卑微，恭敬和顺从都是假象，忌惮墨言作为慕容家家主今后对慕辰的威胁，于是傅爷起了杀心，剥夺了墨言是残阳第一夜卫的身份，并对墨言动用了最为凌厉的鱼鳞鞭，并向墨言早已血肉模糊的脊背泼去了滚烫的开水，墨言背上的伤痕被开水烫成黑色而狰狞地翻卷着，白色的烟雾缭绕在周围的空气中。“砰。笨蛋。”看到这里的逸头狠狠地将文件夹甩在了茶几上，愤怒地大骂出声，眼神里迸发出了熊熊燃烧的怒火……这么大的事情不经过仔细调查就轻易下结论，墨言20年的赤诚与忠心被如此轻易的质疑，傅天竟然残忍地对墨言泼去开水，逸头真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稍稍平复了下情绪，逸头再度拿起了文件：看着在鱼鳞鞭下辗转的墨言，傲爷终于心生不忍和怜惜，抱起了墨言，将墨言带回了高家，悉心照顾着墨言，并给墨言买了很多的西服，衬衣。
几天以后，被退回的墨言，按照惯例进入逆风特殊的刑房内接受惩罚（具体内容见光盘），傲爷此时将墨言的身世告诉了傅爷，二人亲眼在刑房外看着儿子受刑。墨言被人从刑房内抬了出来，奄奄一息，高傲却命令属下将还存有一丝气息的墨言送到火葬场。后墨言被慕容家家主慕容枫带去慕容家。知道哥哥会对慕辰不利的墨言，秘密杀害了慕辰与慕容家有瓜葛的元老，并将慕容家在国内主要势力的骨干人员整合进了慕辰。慕容家的情况不容乐观，墨言料到哥哥一定不会放过慕辰年会的机会，一定会在年会上对傅爷和傲爷不利，墨言下定了决心以死来洗刷自己的耻辱，来报答二位父亲的恩德。在自知临死前的一天，墨言带着专治风湿的特效药，来到了高家想亲手为自己的父亲洗一下脚，最后一次见一眼父亲。高傲再次赐给了墨言自裁的匕首并对墨言说“我高傲没有你这种肮脏低贱而贪生怕死的儿子。”
逸头只觉得越看越糊涂，为什么高傲对墨言的态度会有180度的大转弯？为什么先前还宠着墨言的高傲又屡次想要置墨言于死地？逸头隐隐觉得会与特殊刑房内的刑罚有关，于是继续看着手里的文件：而后，傅爷传唤墨言去慕辰教父的书房，原来傅爷收到了属下上报的文件，慕辰的毒品纷纷被查封，慕辰的多位元老死于夜卫狠绝的手法，慕辰新进的身处要位的人员都有着慕容家的背景，傅爷再一次怀疑墨言的背叛，对墨言第二次动用了针刑。逸头眼神迸发出的怒火更甚，深邃而犀利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吞噬一切，右手紧紧死命地抓着手里的文件夹，仿佛要将其撕裂，粉碎一般……
但跪在一旁的银灼只觉得逸头的神情里还隐隐饱含着一丝深切的失望。
文件的最后一段：慕辰的年会上，慕容枫开枪试图杀害傅爷和傲爷，墨言用自己瘦弱的胸膛将两位父亲紧紧挡在了身后，两颗黑色的子弹穿透了墨言的胸膛，墨言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傅爷心疼而懊悔地将墨言紧紧抱进了怀里。而后，傅爷和傲爷试图极力弥补和补偿对儿子20年来的亏欠和伤害。
最后的一页上附带了一盒录影带，这应该就是特殊刑房内发生的事情吧，逸头将光盘递给了银灼，眼神里流露出了些许的不安。
银灼会意起身，即使别墅内有地毯，跪了那么久的银灼仍然感觉膝盖处一片酸麻肿胀，直让人想摔倒，稍稍稳住身子，将光盘放进了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内，复又躬身跪在一边，却被头拉了起来，与头并排坐在了沙发上。
这个光盘银灼自然是提前看过，真的觉得傅爷和傲爷对墨言太过残忍太过无情，真的很希望头能狠狠教训傅爷为墨言出出气，也正是因为抱着这个想法，银灼在对墨言生活的描写上有时候故意夸张了一些。然而现在，银灼的眼神里满是对教父大人的担忧与恐惧，真的不敢想象头看到那样的场景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自己无论如何要拦住头，绝对不能让头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打死傅爷。
电脑的屏幕上出现了清晰的画面，逸头的双目紧紧盯着液晶屏幕，从来不曾离开。看见了墨言光着身子跪伏在地，看见了武哥用手指挑衅地划过墨言臀腿处敏感的皮肤，看见了武哥将自己肮脏的身体贴近墨言的身后……
“喀喀喀”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回荡在了整栋别墅，逸头右手紧握的拳头犹如一把具有千钧之力的铁锤，震碎了透明而贵重的玻璃茶几，鲜红色的液体从整个拳头上无数被划破的伤口处涌出，原本黄色而略带着些黝黑的皮肤逐渐被一片鲜红色所遮盖，取代……
血液向周围缓慢地流淌着扩散着，直至在原本透明的玻璃茶几上铺上一层鲜红色的桌布。被震落的透明的玻璃碎片上衔着殷红色星星点点的血花，散落一地，在别墅内明亮的灯光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逸头的眼神里顿时犹如火山喷发，山顶上熊熊燃烧的火焰直冲云霄，红色的岩浆四射奔涌，逸头激动地从沙发上拔起身躯，甩门而去……银灼也迅速起身追上了逸头，留下了空荡荡的房间内那继续播放着的，在无数根银针刺入皮肉折磨下垂死挣扎的墨言，“临死前”的“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