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噩梦之日，温暖之时（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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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叶睡着了，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她恍惚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黑暗的地方，没有光线，没有声音，只有无边的沉寂和阴冷。她努力挺直了脊背，在黑暗中摸索前行，触手全是冰凉湿滑的恶心感觉，脚下也仿佛是踩着水一样，没有一点踏实感。强忍着恶心，她继续往前行走，可怎么也找不到出路，连一丝希望的光线都看不到。
母亲大人、父亲大人、兄长大人……你们在哪儿？有那么一刻，她终于忍不住对着黑暗喊了一句，却没听到自己一丝一毫的声音。
冰冷的感觉霎时从身体内部蔓延开来，她觉得自己的手脚慢慢变得无比冰凉，活动也不顺畅，接下来指尖开始麻木不仁，似乎失去了触觉。她艰难地想要挪动一下，却发现自己无法调动身体任何一个部位……
真田皱眉看着靠在他肩上的女孩，脸颊上有着两团酡红，嘴唇微张，偶尔吐出一两句细碎的呻吟，像在忍耐极大的痛苦，还有她的指尖，此刻正深深陷入他腿部肌肉里，仿佛想要用力握住什么。
看着这样的奈叶，真田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连腿上的疼痛都在这种闷闷的感觉下变得不值一提。伸手轻轻一根一根地板起她的手指，一直置于她肩上的手稳住她的身体后，自己弯着腰站了起来，移到她身后再次坐了下来。将女孩身体向后靠置于自己的怀抱中，却发觉她的手又在用力捏紧，于是再度耐心地一根根掰开，然后覆上自己的手指，与她的五指交叉，十指相扣。
这大概是真田13岁生命中最温柔的时刻。旁边年纪稍大的人看到他的动作都赞许地点头，觉得他是个细心又体贴的好男孩。还有女孩子羡慕地要求自己男朋友也这样做，但在男友做出同样的动作后又嘟着嘴批评男友的表情不到位，一点都不像真田的神色那么耐心柔和。
奈叶仍旧在黑暗伫立着，她想动，身体却是僵直的，她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以为，这就是绝望。
不知道这样站立了多久，在她以为自己的生命快要结束的时候，却有温暖的感觉透过背部传了过来。那源源不断的温热，仿佛在融化她结成冰块的身体，接着手背上也传来了这种温暖。
慢慢地，她觉得手可以动了，而背部持续不绝输送过来的温暖也让她的身体回归了柔软。
一滴……两滴……三滴……
在重新获得身体控制权的时候，奈叶感觉到自己的泪水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落到脚下的黑暗里，不断发出极具穿透力的滴水声。
下一刻，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眼泪掉落的轨迹，还有脚下隐隐浮现的黑色水面。最后，她看清楚了眼泪落入水面荡起的涟漪，一圈一圈地，闪着微微的幽光慢慢往四周扩散。渐渐地，微光变得越来越耀眼，越来越明亮，直至整个空间转化成了星光闪耀的夜空。
她就那样站在布满星子的瑰丽夜空中，缓缓地，安心地，流着眼泪微笑起来。
“奈叶……”
奈叶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低沉却有魔力般，穿透了耳朵直达心脏。她睫毛轻轻颤了颤，缓缓地睁开双眼，侧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声音来源处。
直到那张带着担心和歉疚的脸清晰映入含着湿润水光的眸中，她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原来是真田啊……
真田喊了好几声，也不见奈叶苏醒，正准备摇摇她试试看时，却见到女孩睫毛微动，紧接着慢慢睁开了双眼，头部也缓缓地迟钝地转向他，似乎好一会儿后终于辨认出了他是谁，便冲他露出一个春风化雨般的笑容。
一时间，真田错以为他听到了满山花开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激烈到难以忍受的心跳。
噗通……噗通……噗通……
感觉到心脏一下子跃到了嗓子眼，重重地跳动着像要挣脱什么束缚，真田狠狠地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强行压下这种不该出现的奇怪情绪，对奈叶说道，“醒了吗？吃药。”说着把手上的药片喂到她嘴边，待她含了进去后又把水杯凑到她唇边。
奈叶乖乖地喝了口水，咽下药片，然后一眨不眨地望着真田，等着他再度开口说话。
真田看见她直勾勾的眼神，突然想起了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似乎养过一条有着类似眼神的小狗，心中暗道怪不得上次泡温泉的时候就觉得熟悉，原来如此啊。
摸摸奈叶有些低热的额头，真田说道，“侍应生看你似乎感冒了，就送了感冒药过来。”
在侍应生和周围的人都说奈叶可能感冒了的时候，他倒是想直接带着人上医院，可附近别说医院就连个药店都没有，而且外面居然又下起了雨。一时间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紧搂着奈叶试图把健康传递给她。直到好心的侍应生送上了自备的感冒药，他才叫醒了奈叶，让她把药吃下。
“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如果让天道莲听到真田现在的声音，一定会大叫妖怪附身了，然后冲上来喊着降妖伏魔的口号揍他一顿。只能说，幸好天道莲没在这里，否则那乱子可就大了。
奈叶仿佛还在迟钝中。她极其缓慢地眨了下眼，再眨了下，唇边溢出一丝低吟，“真田。”
似乎听见她在叫自己的名字，真田垂下头去，将耳朵靠近她，“嗯？”
“真田。”又是一声叹息似的轻唤，真田仿佛被触动了什么敏感位置，从头到脚红了个通透，手一抖，差点把怀里的人丢了出去。
似乎被真田手臂的抖动惊了一下，奈叶的眼睛稍稍睁大了一点，但思维还是异常迟钝。
“真田。”紧接着又是一声呢喃，却带上了淡淡的委屈，仿佛是在责怪他惊到了自己。
真田此刻的心情只能用复杂来形容，他真的想大吼一声不要再叫他的名字了，这样实在是太松懈了！可他又觉得怀中人那种脆弱的样子实在让他下不了那个狠心去凶她。
“你……再睡会儿吧！”真田自顾自做了决定，猛地伸手把她的眼睛盖住，似乎觉得这样做她就不会再唤着他的名字，让他心乱如麻。
奈叶感到眼前突然暗了下来，猛地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黑暗冰冷的地方，身体轻轻一颤后眼泪就无声地流了出来……没有啜泣，没有哭喊，晶莹的透明就这样静静地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沾湿了盖住眼睛的干燥手掌。
莫名地感觉到手湿了，真田把手移到眼前看了看，又低头去看奈叶的脸，却发现她眼睛紧紧闭着，睫毛在不停地颤动。一颗又一颗水珠在她眼角变大后滑落，沿着脸颊流到尖尖的下巴处，汇聚成一大滴后落到了衣服上，形成一个个深色的小圆斑。
真田这下才是真的愣住了。他曾以为奈叶不会笑，可奈叶笑了，他曾以为奈叶永远不会哭，可奈叶哭了，就在他面前，被他弄哭的。总是抿着唇沉默寡言的奈叶，与他切磋时再疼也只有一声闷哼的奈叶，正用着那样脆弱的毫无防备的姿态，静静地流着泪，无声地哭泣着。
不安愧疚后悔，各种情绪在一瞬间席卷了真田的理智。他垂着头握拳一言不发，硬直的黑发发梢似乎在轻轻颤动。好一会儿他才抬起手臂紧紧环抱住奈叶，将脸埋入她微仰的颈间，喉咙中溢出低沉沙哑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还是对不起。对不起，让你生病了；对不起，让你难过了；对不起，让你流泪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两个人的白色情人节，在奈叶的昏睡和真田的复杂心情中结束了。将奈叶送回家，真田并没有立刻回神奈川，而是走到后面道场里，去见天道莲。
“真田弦一郎！”天道莲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凶狠和怨怼。
“啊。”真田端直地站立着，他无愧于天道莲，所以也无惧。
“你把我妹妹怎么了？！”
早上没有被奈叶叫起来，一觉睡到了自然醒，天道莲就觉得十分不对劲。在家里上上下下翻了个遍，也没发现妹妹的身影，这下他才真的急了起来，跑去询问母亲大人，结果被逗弄了半天才得到一个“奈叶出去玩去了”的答案。奈叶出去玩？他天道莲的双生妹妹，天道奈叶出去玩？！那一刻天道莲只觉得自己上了一个大傻当！
奈叶没有手机，他找不到她，就搬了根凳子坐到家门口等她，即使是下雨了吃饭了，也没有离开门口半步，。可是等了一整天，她也没有回来。到了将近黄昏，却看到真田抱着人事不省的奈叶回来，那一刻他的愤怒，可想而知。
“她生病了……是我松懈了。”真田坦然承认了自己的疏忽。
听了他的话，天道莲反而笑了起来，阴森森地咧嘴露出四颗牙道，“很好，那么决斗吧，生死不论！”
“求之不得。”真田淡淡说着，脱下外套丢到了一旁，拿起兵器架上的竹刀，缓缓走到道场中央，和天道莲面对面站立。
“觉悟吧，真田弦一郎！”
那一天过后，真田整个春休都没再到过天道家，即使接到天道莲不情不愿的道歉电话，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应邀去天道家。
直到四月份，樱花盛开，立海大附属开学，他才再次见到了天道兄妹。
“真田弦一郎，我妹妹暂时交给你了。”天道莲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他侧首看了看端直坐在身旁用早饭的奈叶，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太浮躁了。
就在这一刻，真田弦一郎的心理顺利完成了一个极大的转变，仿佛在刹那间敛去了所有年轻人的热血冲动，变得更加沉稳肃穆，更加值得信赖。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噩梦之日，温暖之时（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