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歌如梦》风槿

3、往事不可追

　　“不一样吗？”舞风喃喃，带着些许迷惘看这脸上满是坚毅之色的少年，轻轻笑了起来，“嗯……是了，是有些不一样呢，怎么会一样，那个时候……”仿佛回到了那段不曾逝去的年少时光，她依旧是被爹娘宠爱的女儿，要是没有后来发生的一切，没有那么多的背叛和痛彻心扉，是否一切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呢。
　　良辰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目光复杂但还是没有说什么，示意她继续。
　　红衣女子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娓娓地讲起了这一切的缘起。
　　她是一个官家的女儿。
　　但是却是没落宅第的后裔，家中情况已大不如先代，虽然不是很富有一家人却也可以安然度日，仍把她当做大家小姐一般抚养，吃穿用度也不比别家差，连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请了先生来教授，爹娘也十分宠溺她依着她的性子，想学些功夫也不管街坊四邻怎么说她离经叛道，不守女诫却还是找了师傅教了她些拳脚功夫，她本以为这就是她平淡而幸福的一生了，可以伴双亲膝下，然后找个老实人平稳的过日子。
　　是的，她曾以为这就是她最好的归宿了，直到——那个名叫韩蝶的女人的出现。
　　她还清楚的记得那天爹爹十分激动的把她领到当地十分有名望的宅子里头，她不知道明明安分过日子的爹爹怎么会和御剑流的韩家有牵扯，只记得那个时候：
　　“月儿，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给你干娘磕头啊。”那时的父亲神情是卑微而谄媚的，和平日里的慈祥语气完全不一样，让她觉得如此陌生，她陡然发现——这十几年来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被她称为父亲的人——她从小便依赖着的和她血缘上的羁绊如此深的男人。
　　她站着踉踉跄跄地被父亲推到中间，满脸的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茫然的看着坐在主位上满身珠玉翠环的女人。
　　“哎呀，莫不是下人怠慢了吧，怎么都不备好茶水招待贵客。”华服的女人抱怨了一句，从椅子上起身走下满是笑容地拉过她的手，啧啧的赞叹不已，“是溶月吧？这真人可比画像上的标致多了，也亏得大哥教导有方啊，哪像我们家那个少爷脾气，谁都治不了，还是闺女贴心啊。”
　　“不不不，怎么会呢，疏影公子可是碧城里有名的大善人，谁不知晓啊，怎会是少爷脾气呢，该是小女不才有幸得夫人垂青收为义女啊。”男人连连摆手，语气有些惶恐。
　　“大哥，瞧您这话说得，花家和我什么关系，我现在既然收了溶月做干女儿，又怎会容许别人看低她，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你我什么关系还须这样客气，放心，不会委屈了你家女儿的。”那个女人紧紧握着她的手，又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背，朝男人露出一个暧昧不清的笑容。
　　她的心沉了下去，顿时明白了，原来这是早有图谋，爹一定和这个女人商量好了，为什么要抛弃她，她又做错什么惹爹生气吗，可是为什么要把她丢给这个女人，她不要一个人。
　　可是命运并没有同情像它祈祷的人，那个男人利用她，得到了韩家在官场上的金钱支持，步步高升，后来又有了孩子，合家欢乐，却忘记了曾经还有个女儿承欢膝下，母亲虽有愧疚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每年派人传递书信，在又得一子后，也渐渐无暇顾及她了。
　　她名义上是韩府的二小姐，韩疏影的妹妹，可是府里上下都知道她不过是韩夫人从外面领回的野丫头，根本不把她当成小姐看待，有的也只是在韩夫人面前装装样子，平日里净派些粗使杂活给她，丫鬟一般使唤，对这一切韩夫人为了不招惹闲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她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不过是韩家为了拉拢微澜山庄的势力而设下的棋子，白水寒的未婚妻。
　　御剑流家主早逝，韩夫人一人独当一面，妇道人家当家已招致家族中许多人的不满，幼子又不够成熟果断，手段不够狠冽，镇不住那些野心勃勃的老家伙，而微澜山庄的少庄主白水寒是江湖新秀，处事冷静决断，背后势力不容小觑，如果成为韩家女婿绝对是使家族稳定的一大助力。收养她也恐怕是因为自己身份上的特殊吧，即使是养女也是官家之后，也不用怕日后有人拿这做文章，更不用担心自己家的势力。
　　她只是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也知道不可能出现奇迹，所以只是默不作声的安稳度日，受的气也只往肚子里咽，她没有流泪，她的泪早已在父亲决定抛弃她选择了别的东西的时候流完了。
　　可是偏偏在她最不愿流泪却止不住流泪的时候，有人却为了她而抛弃了当初父亲选择的东西，她没有办法不动容，那个从始至终都待她如珍宝的人。
　　“你在哭吗？做我的妹妹不好吗？”一方丝绢被一双修长白皙的手递了过来，一看便知这手的主人养尊处优，连指甲都十分圆润。
　　她抬头，广袖华服的少年就这样映入她红通通的眼帘，猝不及防的闯入了她的生命。
　　也许，这只是一场意外，或者只是一场她曾幻想过的美梦，为什么真的会有人待她如斯，明明……被抛弃了的，明明再也没有资格得到幸福……
　　“没有如果，不是意外，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即使你不是你，我却一定还是当初的我，永远不会……。”少年坚定的对她起誓，言犹在耳。
　　她相信了，有生以来如此信任一个人。
　　她和白水寒大婚当日，依照和疏影商量过的计策，装作不胜酒量回房后跳窗扮作丫鬟逃跑，回到韩府却听闻府中下人议论纷纷说是疏影准备娶亲的消息，现在正在带着聘礼去了小姐府邸。
　　她虽有满心疑虑却还是到了二人相约之处准备连夜私奔逃跑，却根本不见恋人的影子，苦等一夜。
　　夜凉如水，心凉若止水，那个人到底还是放弃了她，原来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个人。
　　从此，君生我不生，相逢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