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繁星集》嚜鱼

11、正文 第八章 不思量 难相忘

　　杨柳依依，小河畔，不思量，难相忘。
　　再回眸处，却是尘归尘、土归土。抔起一束风沙，为歌谣。
　　--------昔记
　　大喜前夕
　　自新帝登基以来，九重天上从未这般热闹。
　　到处都洋溢着当今君上墨华君与姬氏长女红鸢公主喜结良缘的喜庆气氛中。
　　两个准备喜帕喜杆的仙娥正一脸喜气的端着此刻已经准备好了的凤冠霞帔走入虽未入嫁却已经搬进离宫的红鸢公主殿中。看着眼前精致华贵的红装，第一次嫁人的红鸢还有些不太适应即将到来的身份转换。
　　“请公主试嫁衣！”看着两个仙娥恭敬的端着的精致嫁衣，红鸢眼中的喜色不言而喻。“呦~这般姿色的嫁衣哪能衬出我们美人儿的绝代芳华啊！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这嫁衣不好看，我们不嫁了！”正坐在红鸢身边、陪着她度过最后一刻的女儿时光的闺蜜妘冉调笑道。
　　“冉儿！！”闻言红鸢又羞又急，起身便去追打着妘冉。
　　“这还没嫁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说着，妘冉还夸张的做抚捋胡须的样子，摇头晃脑的煞有其事。
　　“你——！哼，我不穿了！”
　　“哈哈哈~~好啦好啦！姐姐我给妹妹赔不是了还不行啊！你要真的不嫁了，还不让我那神君小妹夫生煎活剥了我的皮！再说，你真的舍得不嫁？哈哈~~”十二昰的岁月似是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一丝痕迹，虽然已是生得眉目清秀、亭亭如立，可是言语间的那份不属于普通女子的豪迈不羁依旧没变。
　　“好啦好啦，尽是些晦气的话！”听着闺中密友的打趣，红鸢的气不打一处来。
　　……
　　再次走出来的红鸢内穿红衫，足登绣履，腰系流苏飘带，下着一条绣花彩裙，头戴用绒球、明珠、玉石丝坠等装饰物连缀编织成的“凤冠”，再往肩上披一条绣有龙凤呈祥吉祥图纹的锦缎—“霞帔”，巧笑嫣兮、带着即将为人妇的少女娇羞，胭粉未施便已绝色倾城！
　　方离柳坞，乍出花房。但行处，鸟惊庭树；将到时，影度回廊。
　　仙抉乍飘今，闻麝兰之馥郁；荷衣欲动今，听环佩之铿锵。
　　届笑春桃今，云堆翠髻；唇绽樱颗今，榴齿含香。
　　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珠翠之辉辉今。满额鹅黄。
　　出没花问今，宜嗅宜喜；徘徊池上今。
　　若飞若扬。蛾眉颦笑今，将言而未语；莲步乍移今，待止而欲行。
　　——《红楼梦》警幻仙子赋
　　“……鸢儿，从未想过，你还能这么女人！！”被红鸢的装扮深深震撼着的妘冉憋了半天蹦出了这么一句。
　　“去你的~”有些无奈的看着怎么都能把气氛生生破坏了的妘冉，她如今好歹也是执掌一族的水君——妘冉仙尊了！怎么说话还是这般、、大煞风景啊……
　　“你们都给我出去！！”突然，墨华只身满目疲惫的闯了进来。
　　“瞧把他猴急的~~嘿嘿。”神经天生大条完全没有感受到有些诡异的出现在此刻的墨华、是多么得不同寻常。趴在红鸢的耳边依旧调笑，说完，便对红鸢做了个好好享受的手势，掩门而去了。“咦？你怎么也在这？走啦走啦~小两口亲热呢！”关上门看着一动不动矗立在殿外的烨岩，妘冉伸手推他，示意他不要坏事。
　　而烨岩依旧不动如山的似是生根了一般的立在原地。面上的表情此刻有些奇怪。看着依旧大大咧咧的妘冉，犹豫了再三，终是开口“魔族叛乱了！还有……这亲，恐怕是成不了了……”带着欲言又止的犹豫，烨岩眉毛纠结成了一团。
　　“什么！！”听到这个如重磅炸弹般的消息，妘冉那里还有闲心去注意他的欲言又止欲语还休，一阵风似得跑回了水氏一族，想要赶在第一时间统领妘氏一族大战魔族。
　　看着瞬间消失了的妘冉，她的心情，恐怕烨岩比她更能体会！刚刚听到天兵报告时，烨岩正在与墨华推演战术，闻言大怒的烨岩正要向墨华请战回风氏一族率领将士大打魔族以及叛族姬氏，却被墨华伸手拦住了。他只是交代了让天空战神宿翊、大地战神羽泠以及人中战神速速御敌的指令便没有再说什么。
　　然后，他就跟着毫不慌张但面色阴沉得有些可怕的墨华来到了这里。路上，几次他都想要开口询问墨华到底有何对策都被他墨色的不露一丝情绪的眸子给吓了回去。依他对墨华的了解，十几昰以来，墨华还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呢！可又不像全是因为姬氏的叛乱。
　　要知道，姬氏可是掌管神兽封印的古老氏族啊！如今，这专御魔族的神兽竟然也与魔族暗中勾结、共同叛乱。天下、真是要打乱了吗？？
　　带着对这一信息带来的绝对震惊，烨岩的心中此刻如乱石坠湖惊涛拍岸般的无法平静下来，连后族姬氏——都起异心了吗！！忽然，烨岩心中的疑惑渐渐清晰起来。姬氏——公主——红鸢——未来神垕，几个零散的碎片渐渐被拼接成一整条线索。红鸢她……

　　“啪——”面对毫无预兆的一掌，红鸢正欲展示给墨华的凤冠霞帔也应声落地。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墨华用力拽着红鸢绸缎般的头发，狂躁的声音透着一丝颤抖，大声的质问着她。
　　红鸢抿了抿因墨华刚才那承载了不尽愤怒挥出的一巴掌而血迹斑驳的唇角，心神好似还游离在即将新婚燕尔的喜悦中有些恍惚，面对自己手中生生被摔得支离破碎的珍珠玉石，红鸢笑了起来。绝色的面容在一片红衣的映衬之下愈发显得妖艳。虽不知道墨华为何这样对她，可她天生养成的骄傲尊严不容她受此侮辱。“为、什、么、要、告诉、你、、”游丝若断的气息让墨华的心也揪了起来，恍惚间他有些想揍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他居然伤害她！他居然在伤害她！’然而她的口气却犹如给他当头泼下一潭冷水般浇灭了他的愧疚，让他理智下来。再次发狠般的拽着她盘起云髻的头发，让她扬起脸以能够直视自己。“告、诉、我！”
　　唇间的笑意再也不能自抑，红鸢笑得越发妖冶。“哈哈哈~~~~”犹若当年那抹渗入白锻的血色，那么美，那么伤。却是此刻墨华无暇去回想的。他恨！！他是那么爱她！所有氏族眼中，他们是天作地和的一对，是啊，芈氏一族与姬氏一族的结合自古便是金科玉律般的存在于两大离族氏族之间。他们不是人类，他们是凌驾于人类之上存在着的古老氏族，也已经习惯于人类所称呼的神仙一说，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仙，毫无疑问，那便是他们！然而，这宇宙间的生灵又怎能脱离星辰的转换、既定的轨道谱写了适用于九州大地任何生灵的规则。他们无从改变也不能改变。就如凡族人类的政治婚姻一般，他们也需要这么做来稳定这个庞大族体的平衡。人类常说快活似神仙，可他们不是神仙，又怎知神仙也有神仙的苦恼与无奈？
　　他们相爱，且代表了两大氏族共同利益。这再完美不过了。只是，这只有在芈族和姬族共同希望他们结合的基础上才可以称之为完美。太久的两权相衡让某些仙人忘了自己本来的身份，换言之，姬氏一族——野心太大了。
　　似带有最后的不甘。红鸢含着血齿开口：“你信过我吗？墨华？”
　　“哈哈~~信过你！？多么可笑！”墨华毫不掩饰此刻心中对她的厌恶与痛恨，擦了擦眼角大笑而溢出的泪，狠狠地说道“就是因为如此信任你！就是因为我怀疑过任何人，都未曾怀疑过你！好一个大喜之日啊！你真的是上天馈赠给我的礼物啊！你说呢？我的新娘？哦，不！或者应该叫未来离族的新君之女？？”
　　“什么！？？”红鸢满脸写着震惊与不可思议。离族新君之女？！“你在胡说什么！！”带着如黄鹂般脆耳的好听声音，瞪着她惊恐的大眼睛。’真是逼真至极啊！‘墨华憎恨的看着这个昔日令自己爱极宠极的女子，忽然觉得有些可悲。今日他的失常，是身为离族神君所最不被允许的！然而，谁还在乎呢？江山即将易主？再华丽的姿态，也掩饰不了他的失败。而，如果仅是那样，墨华他还可以依旧保持最优雅的步伐，谈笑风生争天下、剑指天涯论英雄！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那片他唯一相信寄托了太多希望的乐土——被她生生的毁了。就像远航的船儿找不到指明的灯塔，遇见她以后他的多个第一次，第一次相信、第一次动情、第一次不再设防……他迷失了方向，而掌舵人、根本就是载着他驶向地狱。生命之痛，莫过于此了吧。忽然之间，墨华的心像老了十昰，不愿再想那些关乎离族利益的事，就让他们争去吧！他只想在一切没有变得最坏之前，带走他心爱的人，找一颗没有生命的星辰，跟她住在那里，直到——地老天荒。只是如果他墨华今日那么做了，就不配众仙尊称他一句“君上！”，要是真的由着自己的性子去任性一回，他又将要把此刻离族正在前方拼命厮杀的将领们，置之何地呢？！墨华他已不是孩子，当然不能任由自己胡来。
　　……
　　“整个九重天上都知道，你又在假装什么？”松开了抓着红鸢的手。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苍老，像一个垂死的老者，没有希望、只剩一个躯壳，心都被掏空了，还剩什么呢？
　　红鸢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终是，闭上了嘴巴，任由刚刚被墨华打过的嘴角上渗出的血迹顺着下巴滑落、淌向脖颈。一滴、两滴……直到凝固。看着这个样子的墨华、红鸢心如刀割，此刻的墨华，那里还有一点少年帝王的风发意气！哪里还有一点笑谈风声的昂扬斗志！看着他犹一只受伤的困兽般伤害着她也伤害着自己，女性的本性以及对墨华的爱恋，都无不让她有把墨华抱入怀中的冲动。谁有知道、人前风光无限的神君竟会有这般脆弱的时刻呢？谁又知道、这个为偌大一个离族顶起一片天地君上，竟也会万念俱灰呢？谁又知道、这个与她相识十二昰、即使被自己很是过分的言行激怒了，也不与自己计较的墨华，今日究竟是承载了多大的怒气、才对自己挥出那即使刻意去压抑着依旧力道十足的一掌？聪明伶俐的红鸢到这个时候要还不知道、这一切跟自己的出生——姬族有关的话，就不配在尔虞我诈、到处是想看着她倒下的人的姬族活到现在！
　　此刻的红鸢，宁愿墨华像刚才那样对她掌掴。因为那样至少他还有一点人气，千万倍好过于他如今的模样，只是如干涸了的湖水——没有生机。强自掩饰住眼中流露出的万般不忍，她不能、她不能任由自己自私的扑到墨华怀里，此刻的墨华、最需要的，不是母亲般的怀抱，而是王者的狠戾！

　　终是硬下了心肠，对着墨华说“是，我知道！怎么？这般你便受不了？！”如果可以让他憎恨。那么，她便承认好了。只要他别再这般万念俱灰的死气，离族此刻还需要他这个神君来充当中流砥柱，如果连他都倒下了话，离族、便真的完了。
　　听到她一如当年的口气，生命的光华竟真的一点一滴的融入了墨华的双眸。刚刚还干涸如枯井的眼中慢慢的被点亮了起来。
　　“冷静！”墨华告诉自己。往日的点点滴滴融入了他的脑海，骄傲如她——是最不屑于做这些的，他相信！！只要她求他，不！只要她说一句软话，他便会放了她。他相信！可是他真的需要她的解释，来支撑自己支离破碎了的强大信念。
　　可他真的忘了或许是气昏了罢，那个女人，从来都是倔得要命。即使打碎了牙齿，她也要咽到肚子里，还会得意的望向那些注视着她的人，以表示她刚才咽下的东西是多么美味，是多么得该让你羡慕。她，从来就不会认输！
　　依旧不服软的红鸢昂着脑袋、甚是理直气壮的望向墨华。肺部的呼吸有些急促、火辣辣的灼得墨华想要怒吼！好吧，这个女人，总是能轻易激起他的怒气。
　　“烨岩——”墨华唤起此刻正侯在外面与墨华共同进退的火君烨岩。离宫的侍从、早已加入战火之中了。此刻竟是无人可用的墨华只能叫他了。多么悲凉的境地啊！他墨华竟把自己生生陷入这般境地。墨华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强压住喷薄而出的怒气，等着烨岩进来。
　　“君上~”虽是情同手足，但火君烨岩依旧深知君臣之礼不可废，不顾墨华的特允，坚持着称他君上。
　　“把红…——罪族之女，红鸢收牢关押！”
　　听到墨华的话、红鸢真的愣住了。他、竟是真的、这般恨她吗？！！
　　“……”烨岩有些不忍得望了望唇角尚挂着一丝血色的六神无主了的红鸢，这个骄傲的女子，只要还有一丝精力、便不会任由别人看到她此刻的落魄吧？！但、眼下正值乱世，也唯有把她关在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才能真正的保护她了。“是！”坚定的眼神与墨华的目光进行了一个简短的交流，便带着她去那个只有他们兄弟几个知道的地方了。
　　九重天上此刻真的是太过于混乱了、到处一片厮杀、入目的不再是千里莺红的繁锦景色，满地凌乱的残肢纠结的缠绕在一起、一个被斩掉了脑袋的天兵带着到死都不瞑目的空洞的没有生命力的眼睛，直勾勾的望向天空，像是对上苍最绝望的诅咒。
　　烨岩施法对红鸢用了一个极其耗费仙力的隐身咒，冒着被流箭射中的危险，带着如行尸走肉般的她穿梭于一片惨绝人寰的战场之中，满天的血色瞬间染红了烨岩的双目！就是这些将领天兵，用他们对神兽而言的凡胎□□生生的抵抗住一波又一波的猛烈进攻！就是他们，面对着数倍于己的魔族军队毫不畏惧，直至战斗到最后一滴血！！而他此刻的苟活，都是依托着他们在前方不顾性命的拼杀，才得以存着性命。
　　“兄弟们！只要你们再坚持上一刻，坚持到神君领着他的秘密军团到来，我们便会搬回全局！！！！”烨岩在心中默默得对着将士们打气。墨华那支他都不知道的秘密军团到底会带来怎样的结果，他不知道。可是依他对墨华的了解、直到现在，他还依旧留有南北两极战神的军队原地候命来看，他是决定来一手釜底抽薪！！！可是即使信任墨华、他依旧是无法让自己坦然的面对这些处在第一线拼死拼活的兄弟们，实在不忍看着的烨岩不由加快了前行的步伐……直到周围再次陷入一片宁静，才停了下来。
　　“我相信墨华！！他一定会赢！！”红鸢似是看到了烨岩满目的不忍之色，忽然的开口。眼角闪烁着对自己爱人的信任，以及在一片厮杀声中的方然醒悟。同是离族仙人的红鸢、又怎会眼睁睁看着自己人自相残杀而不悲痛惋惜呢？她比起这勇战沙场的将士们，真的好过太多！她又有什么资格来自怜自艾呢！！脑海中如镜头回放般的忆起了六昰的那年，那一年，她认识了墨华、她与妘冉成为了朋友、她成为了墨华的神垕！种种种种，原来只是一个从她突然受宠之时便埋下的陷阱……看着迅速从族人叛乱与墨华关押的双重打击中恢复过来的红鸢。烨岩有些明了了，为什么百花丛中过的墨华单单流连于这朵！她洞悉人心的智慧以及善良的本质愈发显出她的不同！怪不得，她对墨华那么重要！重要到即使前方战事已发，他依旧要先安顿好她才能放心的作战。‘红鸢，有机会的话，我会恭恭敬敬的叫你一声嫂子！’烨岩在心中以男人特有的方式许下了一个代表一生崇敬认可的诺言。
　　“红鸢，得罪了！”话音未落，烨岩手指轻点、红鸢便昏迷了过去。‘嫂子！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啊！’最后看了一眼已被安置妥当的红鸢，烨岩便急如焰火般的飞奔了出去，唯恐一个停缓，便错过了指领千军将士大打一仗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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