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绊，缠》出岫以墨

6、第五章

　　第五章

　　次日前殿之上，百余人站在殿外。

　　“今日是滕韬艺廷选择廷生的测评考试，共三项内容。凡有一项不达丙等便不必留在廷内。”韬征看了身后几位廷内的先生又看向殿外的众人，从身旁一位廷生手中拿过两个卷宗，抖了抖，“这有天地两个卷宗，你们每人手里都有一个，一共是七十套。你们需要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从别人手中取得另一个卷宗凑成一套，然后到曼罗山脚北侧的拈云亭内交给先生。”说完，韬征冲站在殿口手中拿着棕旗的男子点点头。

　　“时间为一炷香，考试，开始！”语毕挥旗。

　　廷内身影四散。

　　“韬廷长，你估计傍晚会回来几人呢？”一个矮个子身形瘦弱的锦衣男子一边梳理着本就稀疏的发丝一边好笑的问。“最少十五人。”韬征笑笑回过头，“听说后山青莲的藕的汁液可以生发，蒋先生不如试试？”“韬征，你！”“哈哈哈。这办法好，正巧冬梅近日也想养护头发呢。”韬征厚实的手掌拍拍殷冬梅的头，“这么好的头发，用那些东西糟蹋了。改日我给你寻些落红膏。”温暖的手掌让这位廷内最美丽的女先生笑得带了些娇羞。二人全不顾蒋健气的发青的脸。

　　而在拈云亭内等待考生的宇文先生也等到了第一批人，其中有佾迪、奕炜等人。

　　待一炷香烧完，宇文先生细细看了下桌上的卷宗，共六十三套。

　　“你们跟我来。”宇文先生带着六十余人走进一片半人高的芦苇荡中。指着间距相同的高出芦苇的木桩道：“站在上面。”待众人轻跃上木桩，“你们看到各自所站木桩一侧的座位了吗？”每一个木桩下都有一个竹席位置，旁边站着一位廷内的师兄，“你们一会儿坐在竹席之上，用竹席旁放置的竹棍和竹筒敲打所听到的音律节奏。若出错四次便算失去资格。会有师兄直接送你们去山下。”

　　宇文先生跳下木桩坐在竹屏之后，双手放在古筝之上。

　　古筝随弦荡出音律，轻缓疏远。考生们也敲击整齐。渐渐，音色会突然升高或降低，并夹杂着几分内力冲劲扫过芦苇荡。随时间流逝，陆陆续续有考生被请出芦苇荡，也有考生受不了那股内力的冲击，捂耳倒地。

　　曲终，宇文先生运出一股内力，声音如钟：“在半个时辰内从这回到廷内进行最后考核。”

　　话音刚落，只见芦苇荡中一阵风起。不远处江边的渔夫们啧啧称奇：“今年的鸟飞的够快的啊！”“糊涂！这才四月，怎会有鸟迁徙？那必定是滕韬艺廷又在搞什么。”另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说道，“把我的鱼都惊走了。这群年轻人！”

　　当子皞和奕炜到达前殿时，姁莹正站在前殿和一个黑衣男子说着什么。

　　“哦呀哦呀，”子皞双手从后面环抱住头，“我还以为姁莹公主是不会和陌生人说话的人呢。”奕炜淡淡地向东雅姁莹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黑衣男子……

　　“子皞，那个黑衫男子好像不是一般人。”奕炜环视了下殿中陆陆续续到达的考生，“差不多就这些人了。”“哦呀？”子皞踮着脚尖找着什么，“奇怪。”还没等奕炜问，子皞便缓缓走到姁莹身边：“姁莹公主，怎么没看见中原公主呢？我还以为她是我们之中功力较高的呢。”“她会赶来的。”姁莹目光越过众人望向殿外。肸墨，你怎么了？“哦？姁莹公主这么相信她？”姁莹皱眉，斜睨了子皞一眼：“那又如何？”“没什么。”子皞无所谓的摊开双手，“我只是听闻东之国的姁莹公主可是罗刹一族。既是罗刹便皆食于人……”未等子皞说完，奕炜便急急拉过子皞护在身后。临近正午，四月的天空中已微微飘着一丝燥热，无风却见姁莹衣袂轻轻飞扬，不同于以往的淡然，竟是一股凛冽让周遭的人不禁小心翼翼。一旁的儇夑额头微微渗出冷汗：自幼凡是提及姐姐与罗刹有关的人都没有全身而退的，可是现在是在这廷内……

　　“皇姐！”儇夑犹豫的伸出手想试着唤回平日的皇姐，却毫无反应。

　　僵持中，一阵清莲香气袭入殿中，儇夑闭目。静，静，很安静。只有风拂过。

　　“姐？”儇夑睁开眼，看见表情索然淡若的姁莹背后背着或者说是被一个笑意满面的少女完全吊抱住了。“小莹。”肸墨把脸埋进姁莹的脖颈处，轻轻的，湿湿的呼吸让姁莹有种酥麻的感觉。身体不由的松弛下来，表情也缓和了几分。感受到突然恢复的气氛，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又开始悄悄谈论起来。奕炜也松开了护着子皞的手，不无责备地瞪了子皞一眼。子皞只顽皮一笑。

　　“好慢。”姁莹看着燃着猩红火光的香灰。“抱歉。”瑀翛走近，“是我的缘故，姐姐才……”吊着姁莹的肸墨伸出一只手摸了摸瑀翛的头，示意他不必再说。但姁莹却感受到背上肸墨在那一瞬突然收紧的手臂，轻轻摇头，拍了拍瑀翛的肩，“去找儇夑吧，他也担心你。”瑀翛点点头，看了眼伏在姁莹肩头的肸墨走开了。“还好赶上来了。香还没烧完。”佾迪和菀菲走过来，浅笑而言。姁莹轻点头。

　　又一阵清莲香气飘入，风白绫围在肩，黑白相称的长衫，黑发随风扬起又服帖的披落在背。半启黑眸，缓缓站在肸墨身侧。姁莹轻握住肸墨的手，还是那样泛凉。

　　“喂喂，看见没？是风白绫？那不是三大家族中枫家的家徽？”“还是黑发黑眸，和那个女的一样诡异啊！”“难道是枫家的少主？好英俊啊！”……

　　佾迪定定的看着如风般冷傲的男子，和奕炜少主好像。

　　“啊啦？小迪看人家都看入神了？”不知何时重新换上云淡风轻的笑容的肸墨发现一旁佾迪的目光取笑道。“不是、不是肸墨你想的那样啦。”“嘿嘿。”肸墨怪怪的一笑。

　　枫家的人？只是枫家的人吗？子皞转着手里的羽扇眯着眼睛。风白绫。

　　随着廷内钟声响起，身着廷服的廷生鱼贯而出，撤去了香炉，简单清扫了前殿。一位师兄走到众人面前将他们领进中殿。

　　中殿，八行五列共四十个座位。韬征站在正中：“经过前两轮审核，现在在此的三十七位考生将进行最后的笔试。离廷内午时还差一刻钟，午膳之后稍做休息。未时，各位按照自己刚刚到达前殿领的号牌对号入座。进行笔试。”

　　未时，三声钟响。

　　姁莹和黑衣男子坐在一二位上，后面是子皞、奕炜、儇夑……最后两个位置上是肸墨和肩披风白纱的男子。

　　先生一声令下，三十七位考生同时铺开考卷，提笔书写。

　　申时，膳堂内。

　　“哦呀哦呀。真是充实的一天啊。是吧，小奕炜？”“嗯。”奕炜加了些菜放在子皞的碗里。“今天的考试也就笔试还正常些。”菀菲少少的吃了些放下筷子。“廷内考试挺严格的，也挺难的。”佾迪擦了擦嘴点头道。“是啊，尤其是一炷香时间回到廷内，我回来时看到那香要比咱们第一场比赛的香细好多，也就两刻钟的时间吧。”婼欣心有余悸地说道。“是啊！肸墨还差点没赶上啊！”飖佳嘴里叼着自己带来的点心，含糊不清的说，“肸墨你第二场考试时怎么了啊？”“我没事啊。”肸墨笑笑，把自己碗中剔好刺的鱼肉夹给瑀翛，“多吃些。”“知道了，姐姐。”瑀翛歉意的笑笑，乖乖低头吃饭。

　　“不过啊，肸墨和那个枫家人一起进来的吧？你们认识？”子皞探起半个身子靠向肸墨。肸墨自然的向后一仰，顺手掠过子皞腰间的羽扇敲在子皞额头。“坐好。没个规矩。小心被师兄抓到。”肸墨指指坐在一头的师兄楠哲蔚。子皞揉着额头坐回去：“没意思。”肸墨嘿嘿一笑，“也许被罚面壁会有意思？”“一起？”“嘿，没兴趣。”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逗得一桌子人不禁莞尔。

　　“快吃饭。”奕炜和姁莹同时叫住他们二人。子皞一愣，哈哈大笑起来。楠哲蔚走过来轻叩他的桌面，“注意规矩。”奕炜摁着子皞的头弯了弯腰。肸墨托腮示威似的朝子皞笑笑，又揶揄地戳了下姁莹的腰。佾迪看着这四人竟一瞬间觉得，他们不是刚刚认识的人，而是相熟相识了很多年的朋友，关系亲密而又举止默契。

　　翌日，中殿。

　　韬征懒懒地坐在锦屏之前，先生冬梅手中拿着一个卷宗：“昨日考试成绩已经在我手中，我公布成绩后未提及的便是不达丙等的考生，请自行离去。”展开卷宗，“丙等焰纨玉，风芷兰……；乙二等儇燮、瑀翛……；乙等风芷汀，菀菲，婼欣，飖佳……；甲三等奕炜，子皞；甲二等佾迪，肸墨，枫修；甲等姁莹，翾羽。以上二十八位正式成为廷生。请另九位三年后再来。”目送走失格的几人，冬梅看了眼楠哲蔚和他身旁的一位廷生，“刚刚念成绩时发给你们的木牌是你们所住廷苑的名号，凌霄苑的十五位随楠哲蔚走，牡丹苑的十三位随付韵书走。蔚，交给你们了。”“是！先生！”

　　凌霄苑，苑如其名，一棵凌霄花树傲然耸立于苑中。长亭之后，圆形拱门凌霄花树旁两侧各分四轩。

　　“按照成绩，从今日起东天轩是枫修和翾羽；东地轩奕炜和子皞；东玄轩儇夑和瑀翛，东黄轩焰纨玉和在下。西天轩肸墨、姁莹；西地轩佾迪、菀菲；西玄轩婼欣、飖佳；西黄轩风芷汀、风芷兰。”楠哲蔚合上手中的册子，“先是这样，这座苑还是背倚竹林，不要贸然上山。你们先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有什么需要整理的就去做。现在距离午时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午时直接到膳堂。我去向先生汇报情况。你们好好休息吧。”楠哲蔚转身欲走。

　　“喂！你。”焰纨玉叫住楠哲蔚，“我要调房！”“为何？”楠哲蔚止住身行，略带调侃的问，“难不成，焰师弟你想和几位师妹同轩？”“混蛋！你说什么？！”焰纨玉手攥拳，一步迈到楠哲蔚身边抡起拳头便要挥出。“不要啊！”在大家等着看好戏的时候，婼欣却突然冲上去死死抱住焰纨玉的拳头，“你怎么这么冲动啊！师兄，你刚刚的话也有些过分了！”一边说着焰纨玉，一遍又转向楠哲蔚，白皙的脸庞因为着急有些泛红，却又显娇嫩。楠哲蔚不觉有些怔仲。略带歉意的一笑，“在下刚刚多有冒犯，还请师弟见谅。”

　　瞥了一眼还死死抱着自己拳头的丫头，焰纨玉好笑而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可以松开我了吧？”婼欣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莽撞举动，尴尬的撒开了手。焰纨玉甩了甩被她抓到有些木的手腕，这丫头，力气倒不小，抱得那么紧刚刚那股力都压在拳上而导致有些冲血木然。

　　佾迪见状赶紧拉过妹妹护在身后，唯恐她再冲动。

　　“为何要换房？”姁莹淡淡地看着黑衣的焰纨玉。焰纨玉看着姁莹，半晌又好似看了看姁莹身边的肸墨或是肸墨身旁的枫修，“不必了。”

　　“莫名其妙。”飖佳哼了一声，看着已经走进东黄轩的焰纨玉，“婼欣你没事吧？”婼欣怔怔看着“嘭”的一声紧闭的东黄轩的门，摇了摇头。

　　“哦呀哦呀，第一天就这么热闹啊。”子皞灵巧的转动手中的羽扇，扇尾处玉坠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肸墨伸了个懒腰，懒懒地倚在姁莹身侧，“我累咯，回轩休息了，喝杯茶。”“今天还要整理房间，大家都回各自轩内吧。”翾羽笑了笑，拍拍瑀翛的头，“你也累了吧？”瑀翛点点头，还是那般温柔。转身，各自回到轩内。

　　至此，终于，必然的剧幕拉开。依然在暹罗城的曼罗山，滕韬艺廷，带着各自的命运的少年们——相聚了。随着曼罗山上那飘渺亘古的钟声，在此凌霄苑内，不知名的力量将他们死死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