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守记》徐徐风起

5、牛家村暧昧之一

　　那少年不是旁人，正是牛家村里正之子——姬天羽。不，准确的说，此刻出现在郭虎儿面前的是——天羽。
　　天羽和郭虎儿差不多大，与虎儿粗犷的气质截然相反，眉宇间透着一股秀气。他静静的跪
　　在那里，好似嘉树玉立，当真够得上“静若处子”四字。他的眉是笑的，眼是笑的，就连鼻子和嘴也仿佛都是笑眯眯的。见了久违的朋友，他露出自己一贯爽朗的笑容：“别站起来，要不屋里的会看到，再说你怎么来的这么晚？”
　　千万不要让陈夕看到这家伙欠揍的万人迷笑脸，这样想着郭虎儿“嗯”的应了一声，又跪了下去：“哎，说来话长……”摇了摇头，一副“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的神情，但眼睛却有的没的瞥向死党许四多。
　　按照郭虎儿的意思，许四多接一句“那就长话短说”，然后自己就顺理成章的把屠老刀的事添油加醋的这么一说……
　　可悲可叹的是许四多正挣扎于竹松的纠缠，就是刚刚竹松的关子没卖成，原因在于许四多拽了他一把。于是那意味不明的眼神直接从许四多和竹松的小打小闹上方飞过，命中了一脸笑意的天羽。
　　不知为什么，郭虎儿就见天羽的脸慢慢的羞红了起来，像是抹了脂粉一样，在自己的注视下，天羽地把头扭了过去，只留下俊秀的侧脸映红光。
　　天羽低着头，羞羞答答的说了一句“既然你不想说就算了”把郭虎儿的期待心和倾诉欲灭了个干干净净。又用手绕了绕额前的秀发，很不自然的从衣内拿出像是信一样的东西，轻轻地放在席子上，右手往虎儿的方向一推，轻声道：“有人好像给了我一封信。”
　　这边争闹不止的的竹松，一把推开了许四多，抄起信来。拆开外面黄色的信封，掉出来一张写满黑字的白色宣纸。郭虎儿“哦”的一声：“想必是那个不知道天羽真相的女的写给他的情书。”竹松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但打开信纸，一片鲜艳的红枫出现在眼前时，竹松的看法改到和虎儿一致的战线上。
　　郭虎儿看着竹松的视线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扫了好几个来回，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四个字。看完后，又半响无言，抬头望天，叹了一声：“既生虎儿，何生天羽！”最后以“呜呼哀哉！”做结语，转头悲悯的看着虎儿。
　　这下可勾起了郭虎儿的好奇心，他侧着头看着竹松手里的信道：“写的什么，让我看看。”
　　就见竹松把信递到许四多手里，许四多边看边抠着脸上的麻子，不时的看看虎儿，又看看天羽，沉重的将信交何四五。
　　信刚到何四五手里就被郭虎儿一把抢去，郭虎儿见看过信的两人神情古怪的看着自己，哼了一声，想看看这封信到底有什么古怪。
　　“咔吧、咔吧、咔吧。”
　　咦，好像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何四五疑惑的扭头看向声音的源头——郭虎儿。
　　郭虎儿紧紧地捏着眼前的信，目光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光彩，眼角默默地流出两行清泪，整个人已在空气中凝固了。
　　“虎儿，没事吧？”手从郭虎儿的眼前晃了几晃，何四五见他人已经呆滞当场，轻轻地从郭虎儿的手中将信抽出，仔细的看了起来：

　　昔日于大侠桥上睹君一面，佳郎面容，深印吾心。吾身为女子，家母劝余应奉古人遗训“女子无才便是德”，却知君将读书此处，吾抛弃颜面，愿伴君左右，奉纸研磨。
　　陈夕

　　信上一共就这几行字，何四五反反复复看了好几篇，才明白过来最重要最关键的是“陈夕”俩字，何四五倒吸一口冷气，扭过头想要安慰虎儿时，却不见了人影。只听得悲愤的声音从左耳边传来“你不是一直呆在家中，没法出门的吗？”
　　何四五回过脸去就见郭虎儿死命的摇着天羽的肩膀，身旁的竹松和许四多怎么拉也拉不住。
　　“你不是因为‘陌生人恐惧症’而一直呆在家里的吗？你怎么会出门？而且那么巧让夕儿看到？”被最要好的朋友欺骗，手上的力道毫不留情。
　　“我……怎么……知道，再说……陈夕是……哪一个啊？”天羽还想保持自己习惯性的笑容，但是在猛烈的摇晃下，最终还是失败了。
　　郭虎儿看着天羽纯真纯洁天真无暇似玉如珠的眼眸，慢慢地松开了手，坐在席上，手捶地，眼垂泪，像是被抛弃的怨妇一样悠悠的叹息道：“天羽，你欺骗了我的感情。”
　　“虎儿，我真不是故意的，”少年深情地望着虎儿，嘟着嘴说道：“再说，我根本不认识陈夕。”
　　“天羽！”
　　“虎儿！”
　　两人彼此抛弃了刚刚的不快，兄弟般的紧紧拥抱了起来。
　　郭虎儿心里暗自庆幸：幸好他是天羽，与其说他不认识夕儿，不如说他对所有陌生人都有回避的态度。
　　而一旁看着两个男人紧紧拥抱的竹松和许四多交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只不过这俩人想的各不相同。
　　原来是这样，虎儿喜欢的是……田妙那里我可就有戏了，竹松想到这里，双手喜滋滋地搓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虎儿之所以生那么大的气是因为害怕天羽被人抢走啊。许四多思及此，眉头紧锁了起来。
　　何四五：太好了，虎儿喜欢的不是珠珠！

　　“呀！”的一声尖叫刺破了耳膜，郭虎儿抬眼瞧去，脑子猛地一下停止了转动，心脏漏跳了一拍。原来这边三个男人看着两个男人在这里搂搂抱抱的时候，以屠珠珠为首的一干女众不知从哪里出现了，而虎儿眼中此刻单单只有一瞪大了眼望着自己的女孩。
　　女孩肤色苍白，似是一掐就能掐出血来，再加上瘦削的身形，更显不足之色，很难想象刚才那么有力的尖叫发自她小小的身躯。此刻她瞪着双眼难以置信的望着抱成团的两个人。
　　她在看我，她在看我，陈夕在一眼不眨的盯着我看，郭虎儿内心狂喜道，手上因兴奋不自觉的加劲，把搂的天羽更紧密了。
　　正当郭虎儿试图解读陈夕眼神里燃烧的某种东西时，怀里的天羽被紧抱着喘不过气来，面呈潮红，嗫嚅道：“虎儿，别把我抱得那么紧……”
　　郭虎儿这才回过神来，注意到自己怀中的还有一个人小小的人儿，低头见他面色羞红地望着自己，又见众人都盯着他两人，急急忙推开天羽，站起身来，退后两步，整了整衣服。再看陈夕时，见她还是瞪大眼睛目不转睛瞅着自己，虽然觉得被她炽热的目光烤的有些不自在，但虎儿内心依旧异常喜悦。
　　“虎儿你脚踩的那是什么？”陈夕身旁的田妙抱着双臂饶有兴趣的问道。
　　“哦，是陈夕写给天羽的信，”何四五看完后随手放在一旁，没料想虎儿会踩上去，这有人问起来，他不痛不痒平平淡淡的回答道，“据说，好像是……”
　　“没有！”尖声陡起，把周遭的人给吓愣住了，陈夕一反平日的柔弱的形象，径直走到郭虎儿跟前。虎儿见少女明丽的面容在自己跟前，心脏跳得越发快了，正思忖着是说“早上好，陈夕”呢还是“陈夕，早上好”，就听得暗哑的声音“请你把脚拿开！”
　　她在跟我说话，她正在更我说话，郭虎儿的脑子兴奋地就要爆炸了，以至于陈夕说的什么浑没进耳朵。
　　陈夕从一开始对郭虎儿就没啥好印象，先是自己一来就看见他和自己的天羽抱在一起，而且自己来了之后，他反而像是示威一样搂的更紧了。再者，就见看着眼前的傻小子一直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给他说话他也爱答不理的，心里好不厌恶。陈夕强忍怒火，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拿开你的脚！”可是眼前的木头疙瘩依旧是嘻嘻的傻笑。
　　我要忍住，我要忍住，理智是这样告诉陈夕的，可是天生而来的小暴脾气再也忍不住了！原本想要在众人至少是在喜欢的人面前装作一个弱不禁风温婉柔顺的女子计划此刻被彻彻底底地抛在脑后，陈夕活动活动手腕，使出全身的力气奋力一推。
　　一边郭虎儿话都没听见，更别提有防备陈夕会突然动手；一边也是陈夕心里别提有多恨他，攒足了劲就这一把就推倒了郭虎儿。
　　陈夕无视众人惊异的目光，俯下身捡起那张印着鞋印的信，从竹松手里一把抢过信封，也不管别人如何看自己，利利索索的三把两把就把表白之信撕了个粉碎。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
　　啊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他竟然胆敢坐到天羽少爷的身上！陈夕内心狂叫着，内心有一种立即上前把郭虎儿撕了的冲动，明面上却保持以往的平静，不动声色扭头去问屠珠珠：“珠珠姐，这是怎么回事？”
　　屠珠珠回答道：“哦，没事啊！”她说话的方式和何四五一模一样，一脸的云淡风轻，无关紧要。
　　喂！怎么可能没事呢？你难道没看见，你难道真的没看见吗？难道你的眼是摆设？你看啊，那家伙竟然坐在天羽少爷身上！陈夕这样想着，一旁的田妙却给了解释：“还不是你一推，把那混蛋推到天羽的怀里的吗？”连田妙自己都没有发现，这句话隐隐的透出一股醋味。
　　可恶啊，竟然是成全了那傻小子！哎，天羽少爷你的脸怎么又红了，还娇羞的低下头，啊啊啊啊啊，天羽少爷害羞的样子真好看！呸，不对，死木头你还不赶快给我起来。于是陈夕紧忙而又异常平和的说道：“珠珠姐，先生不是要让他们进去吗？”又觉得目的不够准确，低沉的加了句：“喂，你想坐到什么时候？”
　　从陈夕的一出现，再到她走到自己面前，跟自己说话，郭虎儿像丢了魂一样，最后直到把自己推倒，郭虎儿才有点缓过劲来，此刻听得她的吩咐，立刻起身，顺便还拉起了天羽。“嗯，那个……早上好，陈夕。”问候的话一直徘徊在脑子里，此刻也顾不得选哪个了，郭虎儿开口道。
　　“嗯”的应了一声，陈夕虽然尽力保持着从前的可人形象，冲他点了点头，但内心却为因为他刚刚牵了天羽的手而诅咒他。
　　捋了捋耳边的秀发，展现最纯美的笑容，陈夕微笑着对天羽说：“你还好吧？”
　　天羽见有人关心他也露出了和往常一样万人迷的微笑：“嗯，还好，对了，你是谁啊？”

　　走在前面还和屠珠珠交谈甚欢的何四五此刻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和刚刚郭虎儿发出的声音极为相像，不过却大得很。
　　“怎么了？”屠珠珠见何四五怔在原地，好奇的问道。
　　何四五摇了摇头：“没什么。“说着又跟上了屠珠珠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