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空蝉》流水浮桥

9、章九 火树银花

　　南条沙耶躺在床上，烦恼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和天花板上垂下来的水晶吊灯。

　　自从海原祭上她以舞伴的身份和幸村跳了开场舞后，好像越来越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和他相处了。

　　每次看见他的微笑就会不自觉地脸红，这种太过少女的反应竟然会出现在她身上。

　　好吧，尽管她以前也会害羞没错……但是现在太过频繁了。苦恼。

　　算了，现在可不是苦恼的时候。

　　南条沙耶拿起放在床边的手提袋出了门。现在重要的是给三岁的幸村精市准备礼物。想着自己从未见过的幼时的幸村，南条甚至觉得遗憾起来。

　　小时候的幸村，一定非常可爱吧？柔软的头发加上湿漉漉的双眼，粉粉嫩嫩的还有些圆润的脸蛋上挂着乖巧可爱的笑容。

　　有那么一瞬间，南条抓紧了自己的手。

　　太可爱了，绝对不能再想下去，不然一定会许下奇怪的愿望，让他三岁的时候就遇上自己这位怪阿姨什么的……

　　绝对不行！

　　南条沙耶要冷静下来啊，不可以想奇怪的东西啊！

　　尽管七五三已经不是属于他们的节日，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利用这个日子相互送礼物。也许，节日本来就是幌子吧。

　　在商业街逛了很久却不知道应该买些什么送给他，刚要失望的转身回家时，却在不远处看到了一家店，大致是DIY玩偶店铺之类的。

　　回忆着刚才臆想出来的三岁的幸村精市，她笑容满满的走进那家店铺，挑选起适合的材料。

　　这一次就亲手做个玩偶给他好了。

　　“七五三快乐，这一次是送给我未成见过的三岁的小精市。”

　　午休时分，她带着自己亲手做的礼物踏上了天台。而在面对幸村时，却磨磨蹭蹭了好久，才终于将东西掏出来。

　　她的手工能力和里奈的厨艺都是神级别的……

　　尽管因为父母的关系，经常需要自己照顾自己，动手能力其实还不错。但世界上不会有什么都在行的人。所以像现在这种明明是拿了一大块甚至可以做半人高布偶的布结果成品出来却小的可怜的状况，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钥匙扣？”幸村接过来一看，是不知道缩小了多少倍的自己。他将它拎起来一看，尽管体积非常小，但是无论是瞳色还是发色又或者是经常戴着的护腕和身上穿着的网球部制服，在这小小的钥匙扣上都一一表现出来。

　　“辛苦了。”他笑着收下，并且当场就要换上。忽然他的动作又停了下来：“呐，没有自己的吗？五岁的南条沙耶？”

　　南条嘟囔着精市你真啰嗦之类的，却还是从口袋里将小沙耶掏了出来。

　　在至多不过五厘米高的小布偶上只是简单的缝上了胡桃色的头发和黑茶色的瞳孔，立海大的学生制服也只是大致被体现出来。

　　说到底，其实南条沙耶的手工制品完全不合格。

　　她叹了口气，决定下学期去参加家政社。这样劣质的钥匙扣竟然也能拿来送人么？“不如还是还给我吧，下次补给你其他的礼物。”

　　幸村接过她手里的小沙耶，似乎是作为交换的将小精市放在她的手心。“这样就足够了，也并非只有华丽的东西才算得上礼物。”

　　他挂好钥匙扣，拿起它在南条面前晃了晃。小小的沙耶跟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着身体，明明只是一条线勾成的嘴，此刻却似乎真的在淡淡的微笑，大概，就像是她现在的表情一样吧？

　　她望进幸村水一般温柔的瞳孔中，那里有自己的影子。虽然只是淡淡的一层模糊不清，但她还是可以感觉到呢，自己的喜欢和欢喜，全部都倒映在他的眼中。

　　“虽然不想打扰你们，但至少在学校里也请注意一下。”

　　天台的门被推开了，随之而来的是柳生平淡无波的声音。

　　南条沙耶别过脸去，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真是抱歉了呐，在学校里还不自重地深情对望什么的。

　　幸村淡定地收回对视的目光，唇边的弧度渐缓，但瞬间又对着柳生笑得甜蜜起来：“吃醋吗？在找到真正的喜欢的人之后，你们也只能脱下‘幸村的恋人’这一名号了呢。”接着他露出抱歉的神情，拉起站在一旁的南条的手，“现在还有事吗，仁王？”

　　啊咧，才十一月就已经这么冷了吗？南条沙耶裹紧外套站在幸村身边。眼前站着的是谁啊她才不知道呢，所以后来发生什么她也不会管哦。

　　仁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把紫色的假发拿了下来露出原本的银白色。他撇撇嘴说：“这可不关我的事情哟部长。要找就去找柳吧，这是他随手抓住我让我来找你的啊，好像是有什么事情的样子。所以，打扰你们恋爱什么的，还真是抱歉了哟。那么，先走一步，拜~”

　　门迅速的被戴上，只留下天台处响起的南条的笑声。

　　“快去吧快去吧，我也吃完了，要回教室了。”她朝他挥挥手道别，然后低下头来收拾起带上天台的东西。

　　而幸村却在即将关门的时候发出短促的叹声，“忘记这个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两样东西来交到南条的手上，随后关上了天台的门。

　　南条看着手心里的小东西，开心地笑起来。她可不是真的五岁的沙耶啊。

　　心情渐渐地平和起来，剥开了糖纸含住奶白色的糖果，那甜蜜的感觉一直渗入心里。

　　回到家后，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浏览着幸村给她的U盘里的内容。

　　不过是一段音频。

　　自一点开便有柔和舒缓的钢琴声从音箱中流淌出来，犹如绵绵细雨、蜿蜒浮水，犹如徐徐清风、婉转流云。

　　是她从未听过的曲子。莫非是他自己写的么？

　　抱着膝坐在地板上，将脸埋在手臂里，幸福的微笑着。

　　这种感觉就快要溢出来了……南条沙耶，你还在等什么呢？不如先去告白把那个人订下吧。

　　.

　　十二月的神奈川，已经有商场开始为圣诞和新年的促销做准备，甚至大大的落地窗户上也贴上了圣诞树和常青环，写上了新年快乐字样。

　　“最近天气似乎不大好，不知道会不会有白色圣诞呢？”

　　课间时分，早被数学弄到心烦的南条此时终于可以轻松一阵。她枕着手看向窗外有些阴暗的天空，有些期待起圣诞节的雪。

　　正在收拾桌上翻得乱七八糟的书的木村智子听了她的话，瞟了一眼窗外，不在意的说：“下雪就下雪吧，反正我只是个没有男朋友的被亲友‘轻’掉的普通女高中生罢了，白色圣诞节什么的和我有关系吗？”

　　完全接收到“怨气”攻击的南条直起身来，双手合掌道：“抱歉抱歉，只是感叹一声罢了，才不是刺激智子你啦。”

　　而坐在木村前排安静看着书的山崎葵这时才回过头来看着这两个人，冷哼一声：“智子是季节性情绪失调了，别理她。”

　　“喂！谁情绪失调了啊笨蛋小葵，你才失调你才失调！”听到山崎的判断，木村智子拿起原子笔笔帽那一端戳着山崎的背。

　　似乎是对木村的话置若罔闻并且还自动无视了她的怨念攻击，山崎葵头也不回的说：“别忘了十二月我们还有期末考查啊，沙耶。”

　　南条沙耶呆愣了一会忽然活了过来，翻出记事本上的日历查起时间来：“诶！怎么会！”看着距离今日不过五天的被特意圈起来的期末考查日期，南条欲哭无泪。

　　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是这段时间过得太舒服了，所以才连考试日期都忘记了吗？

　　重新趴在桌子上的南条沙耶，右手握拳小幅度的捶着桌子。

　　“啊拉看看看看，这就是恋爱后遗症吗，小葵？”木村摸了摸南条半长不短的胡桃色的头发，装模作样的安慰起来。

　　南条拍开她的手，反而揉起木村打理得非常整齐的头发：“揉乱你，你这个嫉妒少女！”看着木村的头发被自己弄乱，南条满意极了，“好了啦，不过是考查罢了，刚才只是被自己竟然忘记日期震惊到而已。考查什么的我还是行的啦。”

　　“是了，沙耶成绩很好，好羡慕。”木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的成绩已经中等偏上很久了。

　　南条轻轻拍着手中的书，笑容有些黯淡，但转眼又回以灿烂一笑：“那种因为无聊而只能念念书打发时光的日子，智子还是别经历比较好哦。”

　　事实便如南条所说，期末考查那一天，她很快就写完了所有试题，勉强再呆了半小时后，起身对监考老师敬礼，随后走出了教室。

　　白色圣诞啊……到底是选在这个时候告白还是新年比较好呢？

　　南条坐在学校的小花园里，有冬日萧瑟的寒风刮过她的脸颊带来微微的疼痛感。她裹紧了身上穿着的外套喃喃自语。

　　“果然……还是新年好了。”

　　如果新年告白成功的话，一定会走运的哦。这么想着南条充满了干劲，偶尔冒头的少女心也被丢在一边。

　　为了明年的幸福，南条沙耶加油！

　　.

　　临近新年的时候，父母终于从国外回来，给南条沙耶带了礼物。

　　“沙耶，过来看看你喜不喜欢这个？”南条奈央子摸着女儿的头，指了指放在沙发上的东西对她说。

　　南条拿起其中一个盒子拆开，是一件洋装，对母亲微微一笑，说：“谢谢妈妈，我很喜欢。”

　　裙子很漂亮，可是却不知道比起洋装她更喜欢的是和服呢。

　　南条沙耶挂着些许疏离的笑容，对他们说了声晚安。直到关上门，她还能听到客厅里父母的交谈声，只是关于公事呢。

　　盖好被子，拿起放在床边的钥匙仔细地看着。

　　“晚安，精市。”

　　南条家其实并没有插门松或者贴画片的习惯，但是今年父母似乎开始对这个习俗产生了兴趣，也兴致勃勃的将其装饰在门口。可是似乎和南条家的住房环境很不搭呢。

　　南条看着不伦不类的装饰果然笑了出来。

　　过年只要心意到了，也不一定要门松才能把年神请来吧。

　　这时候的街头已经散发出浓郁的年末期息，百货商场贴满了新年贩卖福袋的招贴，路边的广告牌上也能听到关于新年“初诣”寺庙神社的讯息。

　　穿着米色的外套站立在这一条行人脚步匆匆的街道上，耳边是汽车的鸣笛声和大屏幕上发出的广告声，脸颊上还感觉到一点点冰冷的寒意和水渍。

　　……咦？下雪了么？

　　南条沙耶撑开伞，走进之前买玩偶布料的店里，重新挑选起来。

　　这一次，若是接受指导的话，一定可以做出比上次好很多的作品，这样也能够将次品替换下来了。

　　抱着这样的心情，她非常专心的在那里坐了很久，讨教了许多问题。

　　大晦日那天，南条沙耶早早的就起了床开始整理起着自己的房间，并为放在窗边桌子上的蟹爪兰浇上点水。等到这一切都做完后，她趴在窗台上看着窗外路过的行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呢。

　　这一天似乎过得很快，转眼天色昏暗起来，夜幕就要降临。

　　难得和父母坐在一起看着电视台播放的新年特别节目，或者是红白歌会。等到临近十二点时，不远处的寺庙里传浑厚的钟声。

　　“咚——”

　　“咚——”

　　“咚——”

　　沉重的声音里听得出庄严和肃穆。它似乎在敲打着时光的易逝，又好像是在迎接着新一年的来临。

　　她连忙跑到窗子边坐下，聆听着这除夜的钟声，一响又一响。一百零八声将把厄运赶走，将驱除邪恶，而自己心中的烦恼也似乎不见了。

　　她站起身来，拉着父母亲出了门。这一次，终于有机会一起去寺庙初诣了吧。

　　与在东京时一齐涌向古老的浅草寺不同，在这里他们选择去了离家很近的小庙宇。而在这里遇上幸村精市，却有些意外但又有点意料之中了。

　　南条沙耶捂着嘴轻轻笑起来，若是父母执意要去八幡宫或者川崎大社，那才叫麻烦呢。毕竟她是知道幸村家住在离这里并不十分远的地方，若是初诣的话，也会选择来这里吧。

　　她遥遥地朝他挥挥手，却又在他耐人寻味的笑容中转过身去。

　　新年初梦不知吉凶，只是梦见了立海大，梦见了放在一起的钥匙扣，似乎隐约还听到了飘渺的歌声。

　　父母问起初梦做了什么，她说是宝船胡乱地应付过去。之后跟着他们去亲友家恭贺新年，也拿到了对方赠与的御年玉。终于在临近傍晚的时候出了门。

　　应该……是好兆头吧？

　　想起夜里做的梦，吉凶有些模糊但似乎又是在预示着好兆头。而现在的她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幸村了。

　　“先约我的人竟然还迟到，南条小姐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道歉礼物吗？”

　　在约定地点没有见到幸村的身影，南条开始变得焦虑起来。她刚想转身去别的地方寻寻看，却被人捂住了双眼。闻着那人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她安下心来。

　　“抱歉抱歉，礼物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哟。”她拉下幸村遮住她双眼的手，转过身去凑到他的唇边轻轻碰了下，“新年快乐，我喜欢你，请在新的一年里与我一起！”

　　低着头不去看他表情的南条沙耶一直都听不到回答，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该不会是这么短时间就已经喜欢上其他人了吧？

　　不会啦不会啦，圣诞节的礼物都非常愉快的收下了，怎么会变得那么快。南条沙耶你要对两个人有信心哟！

　　终于听到幸村他低声叹了口气，南条抬起头来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幸村的脸上缓缓展开了笑容，“看来我还有一段路要走呢。”说着一把将她拉到怀里，“不过现在，还是让我好好教教你，什么才叫亲吻吧。”

　　双眼被再度捂起的南条沙耶，在一片黑暗中只能听到他越来越靠近的呼吸。那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让她觉得有些痒，“不要遮住我的眼睛啊精市！”这种时候听觉格外的灵敏起来，她似乎还能听到自己心底的愉悦，和抗议声中隐含着的笑意。

　　真是糟糕的家伙，竟然开始高兴起来。

　　仿若未闻她的抗议，幸村的手还一直放在那里。南条有些胆怯和不安，但是在接触到柔软的时候心里忽然平和下来。

　　原来……接吻是这个样子的。

　　其实只是一次短时间的接触，却让她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长大了。她已经是个可以喜欢别人、被别人喜欢的女孩子了，已经是个渐渐开始懂得人心和感情的女孩子了。

　　街道上的路灯在这一刻全都亮了起来，还有那些小小的点缀在树下草间的玻璃灯盏也绽放出柔和的光芒。远处是商场里传出的促销声，还有小孩子们的嬉闹声。近处，是彼此相同频率的心跳。

　　呼吸时带出的白色烟雾飘飘荡荡地消失在空气里，此时可见的，是你温柔的笑颜。

　　“至今为止，非常感谢你，幸村精市。”

　　“以及，我喜欢你。”

　　“我知道哦，很早就知道了啊。”

　　.
　　.
　　.

　　“This is love end , thank you for play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