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世界之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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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夏天来得格外早。五月的光景，午后的阳光已经有些灼热，洒在裸露的皮肤上有清晰的烧灼感。
解雨臣推开厚重的木门，看见那人正趴在柜台上睡觉。阳光透过竹帘的缝隙，真正穿过来的光粒子不过少数。这间小小的古玩店被包裹在橙黄色的微光中，连同那人一起，有种不甚明晰的闲适。
真是……睡得这么沉，不怕有入室盗窃吗？解雨臣叹了口气，拉开角落的桃木椅坐下，静静地等那人醒来。
十几分钟后，解雨臣无聊得已经开始玩手机游戏时，柜台后传出熟悉的声音：“嗯？小花？”
解雨臣抬首，看见那人伸了个懒腰，并揉了揉惺忪的眼。他笑道：“不怕有人进来偷东西？”
“谁敢偷一个土夫子的东西？”
合上手机，解雨臣看着那人走到自己对面，隔着桌，拉开另一把椅子，毫不温和地坐了下去，丝毫不在意自己压得是桃木椅。那纯粹是在对付一张塑料凳。
“好久不见，吴邪。过的不错？”
“还好，成天呆这儿。早晨睡到日上三竿，中午打打瞌睡，日落关门。这几天闲，王盟我给准了个假，倒也清静。你呢？”一边说，吴邪一边站起来取出柜子上层的一只木匣，动作看上去轻车熟路。掀开，里面赫然一把刀。
刀鞘玄黑，乌金镶边，图案繁美，像是某种图腾。解雨臣认识这把刀。
三年前，这把刀曾经的主人举着它挡在吴邪面前，挥舞的刀刃有如凌厉的雷霆。而那个人，像叱咤风云的神一般，半身已然染着鲜血，隐约看得见肩头的麒麟刺青，就站在那里，轻易不倒下。
后来，墓室坍塌，他和吴邪一起，与外面的人隔绝开来。
再后来，吴邪被找到了。他坐在主墓室的地上，怀抱这把刀，眼神放空地向着一个占了墓室一半面积的深坑。当时胖子打着探照灯找了找，没底一般，无尽漆黑似乎要蔓延到地心。
有人问他，那小哥呢？吴邪只答：“他会回来的。”
不知这把刀叫什么名字，大家都叫它“黑金古刀”，直白简洁，却在说出这四个字的瞬间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抹清寒的身影。
“你还在等他？”
“他会回来的。”吴邪凝视着一尘不染的刀鞘，轻声道。
“这把刀，卖给我。”
吴邪挑挑眉，望向解雨臣，笑道：“不卖。”
“反正你留着也没什么用。我出两百万，怎么样？”解雨臣似乎并不在意吴邪坚定的语气。
“两千万也不卖。”
“那两亿呢？”
“就算你把整个世界拿给我统治，但条件是拿走它，我也不会答应。”
解雨臣觉得无言，问他：“这么重要吗？”
吴邪不答反问：“世界是什么？于你而言。”
解雨臣愣了愣，不明白吴邪为什么忽然会问这么一个无厘头的问题。但他还是略加思考了一会，道：“这个还真不好说。世界对于我，大概就是一间古旧而巨大的屋子，有很多扇门等待我去开启、去窥探其中的玄机。有时会挣扎，有时会受伤，但依然前进着。”
“有挣扎，会受伤，为什么还前进呢？”
“总觉得什么在等待我。可能是惊喜，也可能是一场伤心。”解雨臣耸耸肩。
吴邪依旧微笑，平静地说：“小时候，世界对我来说就是店里的糖果，过年的压岁钱；长大一点，世界是做不完的功课，周末的街机；后来，世界是巨大的谜团、无尽的冒险。但是再往后，世界其实不再是那么单一具体的东西了。世界就是一个能给我前进的动力，让我甘心等待的东西。它能给我漫长的人生一个可以解释很多问题的理由。
“世界将我禁锢在对它的定义中，却让我在禁锢里奔跑。有时会遇到让我高兴到发疯的事物，有时也让我彷徨无助。但是我愿意啊，我愿意沦陷在那样的世界里。”
“那么，在这之前，你的世界是，张起灵。”解雨臣看着他的眼色，用几近陈述的口吻说。
吴邪握紧了黑金古刀的刀柄，有些无奈地笑笑，说：“与其说世界是张起灵，不如说我的世界只有张起灵。若不是这把刀在我手中，若不是你说出那个名字，我几乎以为他只是我的一个梦，是我一厢情愿臆想出的，用以填充我的世界。
“两年多，我从未从别人口中听到过他的名字及一丝一毫的线索。我不敢去问，我怕在听到答语的那一刻我的世界会如三年前那个墓室一样崩塌。
“你是否想问，我为何不肯卖掉这把刀？”看着解雨臣的眼，吴邪问道
解雨臣眨眨眼睛，示意他说下去。
吴邪仍旧握着刀柄，缓缓地说：“他走后的那段时间，我每天抱着这把刀，觉得它是唯一能证明张起灵存在、与我的记忆相辅相成、勾勒出一个若隐若现的轮廓的东西。那时，我几乎以为，我的世界被代替了，从一个人变成了一个他留下的东西。
“但其实不是。我的世界里仍然只有他。后来我才明白，我的世界只是暂时远离我而已，它还在，没有失去也没有被替代，我仍能感觉到它的引力与磁场。黑金古刀是维持我的世界不崩毁的一个媒介。它不是我的所有，但它很重要，”停了停，吴邪继续说，“如果，我都认为我的世界变更了，不是相当于承认他不会再回来了吗？”
解雨臣看着他笑，有些心痛。他问他：“为什么相信他会回来？”
“他走之前，说的是‘再见’。”
再见，不是再也不见。那是个被狂妄无趣的人曲解的解释。
再见并不是伤感的词，它甚至比“拜拜”两个字来得快乐。再见，再一次见面。这就是汉语的精妙之处。简单不过两个字，渲染未来，晕开一片期待。
吴邪相信，张起灵的意思一定是这个。
后来，两人断断续续地谈了些其他话题，但大部分时间都是静默地喝茶。黄昏时，茶凉了，解雨臣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起身向吴邪告别。
走到拐角处，解雨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待走近后，他看清来人的脸，对他笑了笑。那人没有说话，只看了看解雨臣，点点头，虽是面无表情，但眼神在夕阳里温润如玉。
吴邪准备关上铺子。
这是，门被谁推开，那个人披着满身的霞光与星辉，挡住了大片的夕暮，却比金色的残阳更耀眼、更温暖，看得吴邪几乎流出眼泪来。
张起灵走到桌旁，抚摸着黑金古刀，露出一个淡淡地微笑。
我的世界从未被恣藏，他那么真实与靠近。
“我回来了。”
皓月初升，静美而亘古。不如太阳耀眼，却在西方那轮将沉的光辉的映射下散发出安宁的光芒。整个世界都被它仁慈的清明拥抱。
-The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世界之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