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丝记事》卡卡门农

1、第 1 章

　　喜欢是一回事，理解又是另一回事。
　　胡兆昇说他喜欢艾丝。喜欢就喜欢呗，偏偏艾丝这榆木疙瘩难开窍，她说她不信！
　　她不信！她居然不信！他好吃好喝哄着她，看见什么好看的好玩的第一个想要分享的人是她，平时跟她说话声音粗了点都怕她不高兴。她不信他喜欢她，他还要做到哪一步她才信？
　　不就是倒了八辈子霉跟她是邻居吗！暗恋明恋这么多年终于等到机会想表白，结果听说她被她妈哄去相亲了。好不容易把她相亲的对象K掉换成自己衣冠楚楚地坐她对面，就换来她一句“你整得人模狗样来干啥？”终于逮到空子把那啥......话说出来了，她呆呆愣愣半天，就在他以为她终于开窍准备欢锣打鼓喜庆一下的时候，她冒出一句“兔子不吃窝边草！”他容易吗？他胡兆昇作为艾丝的青梅竹马容易吗？
　　还穿开裆裤那会儿，她见他第一件事就是扣他一耳刮子。女人的嫉妒不可理喻啊，他不就是长得比她白嫩些、软软胖胖的，叔叔婶婶大姑大舅的喜欢抱他些吗？他那么受宠的一个人，在那些大姑大姨面前想哭就哭想撒就撒，偏偏就被她一耳刮子摄住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赶上小学，她哭哭闹闹泼皮耍赖都没阻止她留了四年的马尾被剪掉的命运，于是他被迫开始了清秀小男童蓄长发的命运。即使在N次被问“这个妹妹是何人......”后,他奔她面前哭诉也难改这悲惨宿命。她一手把蹭她身上抹鼻涕的他推开，皱着浅黛小眉头软糯开口了“你反正在留百岁辫嘛！”那个时候的他单纯啊！没学会反驳“口胡！百岁辫和留长发根本不是一回事！”
　　稍大一点，终于可以剪辫子了，在亲朋好友隆重的剪辫仪式下，她扯着他的辫子哭的眼泪鼻涕一塌糊涂。明明后来叔叔已经劳心劳力地把她搬走了，隔着几栋房子都听到她扯着那气死□□的嗓门哭的伤心伤意。执剪的大舅手一抖剪偏了，差点减去他半个耳朵。从此只要在看见剪子时听到她的声音，那时曾有幸在场的人弱小的心肝都要抖三抖。
　　她艾丝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其它的方面不强没关系，只要强过胡兆昇就最好不过了。这就注定了他从小到大被她吃得死死的悲惨命运。
　　你说她小姑娘一个要她学其他女孩闲暇时跳跳绳踢踢毽子应该够她玩一阵子吧！她偏偏有空还要追着一群年纪比她大的男孩后面跑，身后也不忘扯着他这个小尾巴。她爬树，他看着，爬完之后不敢下来，他接不住也要接着。她凑热闹去偷橘子，他就成了望风的。每次被发现他们俩都是跑得最快的，因为她下树最慢，不跑快点会被抓。
　　大伙儿一起冲池塘扔石子、打水漂，她就从来没有扔得比他远过，叠起来的水漂数也多不过他。她也不气馁，其他人赢没赢她不管，输给他她就踩他，踩得他小眼水汪汪的。其实不疼，就是挺委屈,她挑挑眉顺毛摸他两下转身就没事了。
　　他有想过，他这被奴役的习惯是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然而，当他意识到有那么回事时就已经翻不了身了。
　　于是，她欺、她骂，他受、他承。世界出奇的和谐！
　　再大点，小尾巴还要加上艾默。天知道上天他老人家有多疼艾丝，送到她身边的小孩一个两个受她欺压而不自觉还欣然受之。
　　每当看着欺压与被欺压的戏码在艾丝与艾默之间上演，他就不由想起当年他也是这般纯真......地被欺负。当他身高已经让她望洋兴叹时，艾默还在那短胳膊短腿地奋战着。
　　时光不停流逝，当年不谙世事的孩子在一点一点地长大。她不再跳绳踢毽子，不再追着一群比自己大的小破孩跑，但奴役他的性子越见增长，谁会知道在外人面前有时大大咧咧有时精明能干到不像样的她，有他在时懒到用支笔还得他揭笔盖。早已不是吴下阿蒙的艾默摆脱了被欺压的命运，却每每看到他时气不打一处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呐！！
　　后来，艾默出车祸捡回一条命却一直躺在医院里再也没醒来。艾丝没有一次在父母面前消沉过，以前大大咧咧更见增长，快变成大大裂裂了。有时咧嘴一笑那笑在脸上忽的就停滞了，然后呆呆傻傻的，以前的精明仿佛泡沫幻影般。
　　再后来，她毕业、待业、相亲，他表白......他以为他们生命中不该也不会再发生任何不幸了，他会好好地一心一意地守候着她。
　　然后......在某天早晨，操纵着方向盘的他转过头看向副驾驶座上安静靠在窗玻璃上沉睡的她。车速渐渐减慢，最后停在了公路旁。清晨的阳光懒懒洒在道路两旁的绿树上散发着柔和的光，公路上来往的车辆还很少，偶尔会有一两辆车从后面赶上，然后不作停留地开过。
　　不会有人知道，路边车厢内隐没的，那低低压抑下的哽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