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猛》风在我中凌乱

1、第 1 章

　　高崎机场，我取回行李箱后，长长地舒了口气，握着把手的关节微微颤抖，心有余悸地逃离到了这里，除了抛弃宋书文让他孤军奋战有些微微愧疚以外，心情一扫尘埃，渐渐愉悦起来。刚　　打开手机，一水儿全是孟凛的短信和未接电话，刚按掉，她的电话就来了：“宋睿！！你到了！！？”
　　废话，不然我能开手机吗？不过她没给我开口的机会，“等下去吃饭，我在这堵车呢，马上到，你就在里面等着。”她又重复了一遍：“我马上到。”
　　我望着落地窗外强烈刺眼的大太阳说：“好的。不急。”
　　其实，除了你那儿，我也想不到要去哪了。

　　家。
　　灰色的天空，灰色的城，和州像是个永远干净不了焖锅。街道上到处都是垃圾——洗衣粉、冰棒袋子、饭盒、一次性筷条……人们永远可以穿着睡衣上街买碗粉、到超市挑个西瓜或者油腻腻的劣质排包。
　　因为通风很凉快，消防通道里面有人买了冰箱，完全不用支付租房的费用，在里面卖。
　　一张三十厘米高的小木桌上堆满了打出去的扑克牌，妇女们穿着睡衣却没有穿胸罩坐在三块木头组合成板凳上四个人打的牌，有几个开摩托车的男人有时候会出现在那里抱着手臂在那里瞧瞧。

　　“啪。”吃饭的筷子用力摔在桌上，安秀丽女士脸上从没有一丝表情到两颊拉起来像有皱纹的锅盔馕饼一样：“你是猪啊！死蠢啊！买电动车保修单都不拿！我跟你说过没有！啊！你就是这样做事的是吧？！！！我讲话你到底有没有听！有没有耳朵！你是吃屎长大的是吧！！这么大的人买电动车保修单都不拿！老板没给？老板没给你，你自己不会要啊？嘴巴长得干嘛的？！！还吃饭？你还吃得下……”

　　猪、死蠢、吃屎长大、傻B之类的关键词是形容她十五岁的儿子宋书文的，我坐在宋书文旁边，看他没什么表情地夹了肉末茄子和荷包辣椒缓慢地吃着。离开饭桌后打完电话的安女士又过来，插着裤袋，食指指着她的儿子，背微弓下巴昂着，尽显泼妇本色。被骂的宋书文岿然不动，从来不回嘴。

　　我说：“等下吃完，先吃这碗凉的。”我指的是装出来晾的稀饭，安女士喝完酒，再加上现在的火气，我想她是不会吃的。
　　电动车是给宋书文去高中学校用的，今年中考，差两分，要交择校费——三万。

　　孟凛是我的同学，家在厦门，她知道我来很高兴。帮我寻了无数价格在一百左右的住房，我也只能支付这么多了。她在□□里面抱怨，“你怎么暑假这个时候来，你不知道这个时候是学生旅游旺季而且是厦门最热的时候吗？”她的意思是你辞职这么久了，怎么偏偏挑了这个时候。

　　我：哦，那算了。你别找了，休息去吧，我自己再看看你给的网站。
　　她沉默了一下，我知道怎么能伤害她，我是故意的，我是个见不得人对别人好的贱人，本质上我和安女士还是血脉相连的直系亲属，从这点来看，我确实是她的女儿没错。
　　孟凛聊了另外一个话题让我有些始料未及：齐远也在厦门，我和他一起去接你吧。

　　差不多凌晨一点，我关掉和孟凛的对话框，准备上床睡觉，门突然被打开，正在关机的蓝色屏幕照亮我的脸。
　　“还不睡觉啊！每天睡到十几点，没见过你们这么懒的！一个个跟猪样的…”我丝毫没有怀疑，如果不是我心胸开阔，顺带宽慰宋书文十五年，早晚有一天，宋书文会因为弑母而被枪毙，而我就能独自一人继承财产，然后抢了自己喜欢甚至爱的人远走天涯。

　　齐远是我们高中的大帅哥，挺拔而不娘气，有浓密的眉毛和修得好看得要死的鬓角，双眼皮和薄到性感的嘴唇，鼻梁上好像有一个珠穆朗玛峰。
　　这些气质把那些还在打篮球、一脸痘痘、一身是汗臭、衣服从来是脏的、头发不然全是油不然就平头的乳臭未干们完全比下去了。齐远是我们的帅哥，孟凛则是我们的美女。我，完全是炮灰。

　　很俗气的铁三角，很俗气地齐远和孟凛被传成了一对，我用尖刻的眼神一一驳回了那些想从我这里套出一点八卦的同学。见不得别人对她好的宋睿也见不得别人好。
　　不鼓励、不反对，但是如果孟凛和齐远在一起了，我就会离他们远远的，不会靠近他们半步，把铁三角的位置让出来，顺便卖人情给一直很想掺和进来企图挖墙角的同学。
　　或许有时候可以在远处看着他们和谐地拉着手，微微笑，然后和我的新同伴离开，再然后默默祝福他们和平分手之类之类的。

　　可惜这个行动一直没能达成，因为无论怎么传绯闻传暧昧，他们至始至终没有在一起过。这点，我保证。

　　一年多没见，我们的姑娘越来越成熟了，无论是体态还是姿容越发无懈可击了。
　　目测十厘米高的高跟鞋踏得有模有样，小码的贴身牛仔裤把她腿修得笔直纤细但是却有力，不知道那牛仔裤是不是有提臀的效果，那妞的屁股真是令人羡慕的翘。无袖带蕾丝白色紧身T，披着黑藻一样的头发，风情万种地拎着手工精巧的包包向我走来。

　　到我这里不过五十米的距离，她至少吸引了二十个人回头张望。穿着高跟鞋的她高我一些，让我不太适应。
　　“宋睿。”我们拥抱了一下，她喊我的名字，似乎掺杂着喜悦、心酸和叹息。孟凛执意要帮我拖包，看着她的背影，陡然间我觉得她并没有变，有人应该护地她很好。

　　前一天，齐远的学校突然要开始补习，他是个师范毕业的老师。变成孟凛独自一个人来。孟凛说：“齐远晚上赔罪请吃饭。我挑了个又贵又好的宰他~”画外音是，你还满意不~~？
　　我说：“赔罪是一码，接风又是一码。”无情地揭露孟凛的疏忽。
　　刚走出机场，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钻入我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逼出藏在里面的冷气。“快叫个车，热死了。”
　　坐在计程车上，我问她，“到哪？”孟凛把自己也塞进来，关上门的力道颇猛。“师傅，爱心花园。”
　　我从包了掏出手机，“爱心花园？我记得城市便捷是在朝阳路那边的。”我备忘录里边是这么写的。
　　孟凛掏出湿巾擦擦汗，额角上有外面晒进来阳光——蜜糖一样的颜色，我拉她往中间坐，免得晒晕她，听她说：“城市便捷最低185，如家最低180，不符合你的要求。”那？
　　“我家。包吃包住，提供三陪，不用付房租，还有一个美女人肉抱枕赠送，喜欢不？”她转过头瞧了我一眼，捕捉到她转瞬即逝的笑容，让我觉得这个事儿根本是她的预谋。
　　“我不习惯跟别人睡，这天气又热，你身上…”我把她贴着我身上的胳膊挪开，“有一千度吧。”
　　反抗无效，孟凛抛弃湿巾，两只手过来抓住我的胳膊，“哪里，我家开空调的，再说，我的床很大的。睡……”
　　她停顿了一下，我估计她很想顺口手十个，但是又不想太夸张。“睡五个都绰绰有余。”

　　我当然不信：“不信，跟别人睡，我睡不了，真的。”
　　我很严肃，我是认真的，本来住宿没跟我商量擅自决定就不太尊重我了，虽然我知道她是好心，但是我必须要让她知道我的决心——我不是开玩笑的。
　　她飞入两鬓眉毛格外漂亮，眉头皱得估计司机师傅都心疼了，令我不得不退一步，“先去你家再说，我睡地板也行。反正夏天，没关系。”
　　孟凛趁热打铁，期期艾艾，我翻了个白眼，“什么事儿？你说吧。”孟凛说：“有次同学聚会，他们提到你，聊着聊着，我就把你要来这里给说漏了。”
　　我突来灵光，“你别告诉我——你们聚会里面有李东旭？”孟凛惊讶：“你怎么知道？”

　　孟凛至始至终不知道我和李东旭的过节。每次她提到这个名字后，就发现我就没好脸色。
　　我不太耐烦地回她：“我就是听见这个名字就火大——显摆什么，跟棒子似地。”
　　孟凛笑，被我带偏了话题，“文科8班的一女的，还姓尚方呢。你说她叫尚方宝剑那得多逗啊。”姑娘真乖，你怎么说她就怎么想。

　　我说：“我猜的。”我闭上眼睛好像能看见李东旭那个王八蛋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孟凛，说出一语双关的话，嘲讽我。
　　孟凛侧着身体摸摸我的头发，用我大姨妈跟我介绍对象的专属语气问：“一直没听你说，小宝，你找男朋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