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蓝调》九笞

5、第五章

　　我突然想起《流星花园》风靡时，道明寺经常说的一句话，他说“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干嘛要警察？”筱荆南的罪行倒不至于找警察，他不过是在十二年前娶了别的女人，抛弃了妻子和孩子而已。
　　早上十点钟，医院空地上零零星星几个人。人行道两旁的梧桐枝繁叶茂，阳光从缝隙间倾泻下来，暖暖的。黄室缓慢地推着轮椅，整个人似乎陷入沉思。我出声喊他：“黄室。”他没应声。后仰着一瞧，黄室面无表情，眼神游离，不知在想什么。我说：“要是你不放心他们两个在一块，可以去找妈妈。”
　　黄室回神过来，听到我后面那句，他说：“筱风，你太敏感了，这样不好。”顿了顿，又说：“其实我在想，你可不可以出国，我有一个朋友在美国，是骨科医生，他擅长处理各种车祸引起的病症。”
　　“如果他也治不好呢？”我问道。“不会的，他已经看了你的片子，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把握治好你的腿。”黄室安慰我。
　　我笑了下，“你也说是百分之五十，一半的概率，而在医学上，这样的概率往往就是失败的征兆。”黄室停了下来，他情绪有些激动，用低沉而压抑地声音说：“筱风，去美国治疗吧，别让你妈妈和我伤心难过好么？”
　　黄室用很希冀的眼神望着我，那眼睛中流光溢彩、华灯初上。
　　我动了动嘴唇，究竟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我只是忘了对他说，我害怕，害怕有了希望到最后却只能绝望。

　　随后的日子，蓝姨每天带各种各样的补汤到中心医院来，每次都看着我喝得干干净净。她脸上堆满了歉意，很是不自在。我想她应该是为筱煜的所作所为而深感内疚。这么些日子，她陪我聊天，带好听的CD给我，温婉而柔和，我觉得她是个好女人。
　　我说：“蓝姨，不要内疚了，我已经没事了。”蓝姨脸上动了动，说：“筱风，对不起，筱煜那孩子太任性了，阿姨没教育好他。不过阿姨答应你，以后绝不会再出现同样的事。”我笑了笑，说：“我没怪他，他还是个孩子。”
　　门吧嗒一声被人推开。
　　筱煜走了进来，他面带怨恨，死死盯住我，喊道：“谁是孩子？假惺惺做好人，谁要你可怜！死残废！”那句“死残废”刚落地，蓝姨一把从床边站起，生气道：“怎么说话的！快给姐姐道歉！”“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筱煜一脸愤怒，死死咬住嘴唇。蓝姨一脸怒容，说：“快向姐姐道歉！”
　　筱煜看了看蓝姨，又看了看我，歇斯底里道：“你抢走了我爸爸，现在又抢走我妈妈，凭什么要我道歉，凭什么！我恨你！”他说完这些，猛地拉开病房门，跑了出去，“嗵嗵嗵”一阵后，就消失无声了。
　　蓝姨颓败地坐到看护椅上，她低下头，单手撑着额，理了理额前的头发。我说：“阿姨，你快去追他！”
　　十一二岁正是叛逆的时候，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就像当年我为了逼黄室离开宁凝，离开我家，疯狂地从厨房拿出菜刀一样。
　　蓝姨深深叹了口气，一脸疲惫，“让他一个人好好反省反省。”她站了起来，收拾完床头柜上的保温瓶，说道：“筱风，你好好静养，阿姨明天再来。”说完就要离开。我叫住她，“阿姨，等等。”
　　“怎么了？”
　　“如果我爸爸有时间，让他来医院一趟好么？”
　　蓝姨似乎有些受伤，她顿了顿，说：“筱风，有什么不能直接对阿姨说吗？”然后她又笑了下，单手拎着保温瓶，右手将眼前的刘海拨到耳后，“好，阿姨知道了，明天就让你爸爸过来。”
　　我不想她有什么芥蒂，再次叫住了她。
　　“阿姨。”
　　“嗯？”她发出单音。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快要高三，我想搬出去跟小S一起住。”
　　蓝姨问道：“因为筱煜吗？”
　　“不是。”
　　她摇了摇头，“筱风，这个我不能答应你，你爸爸也不会答应的。”
　　“所以，我想说服他。阿姨，拜托了。”我恳求道。
　　我不想打扰宁凝与黄室的生活，也不想打扰萧荆南一家的生活，我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就算行动不便，可我相信，小S会好好照顾我的。
　　蓝姨沉默地望了我半响，说：“我会让你爸爸来医院，但至于让你搬出去，你与你爸爸商量，阿姨是绝对不赞成的。”
　　她拉开门，走了出去，外面走廊上响起她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我知道自己这样做很不成熟，也对自己不负责任。但这样对筱煜，对我，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最好的，只是要苦了小S。
　　那天下午小S就来医院看我，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小S特兴奋，一跃三尺，说：“筱风，你丫的总算开窍了，以前要你搬出来跟我住，总是拖拖拉拉，一副怕我非礼你的样子！放心，往后姐姐吃饭喝汤上厕所般地罩着你。怎么着，什么时候帮你搬东西呐？”
　　我有些苦恼，“我爸爸铁定不同意，你有什么妙招，说出来参详参详。”小S上下打量我一遍，点点头，一副思考的样子，“嗯，这是个特别棘手的问题，首先呢，要让他们相信你可以自立。”
　　我泄气道：“我如今腿脚不便，又怎么让他们相信？”
　　小S拍了拍我肩膀，“所以才要你好好复健，那，从今天下午就开始。姐姐我就不相信了，这点困难还能难得了咱们【蓝调乐队】。”她老气横秋地揉了揉鼻子，一脚抬起，踩在我轮椅左边的扶手上，特有□□大姐头的范。让我忽然想起两年前，我、骰子、乌鸦、小S组乐队时，为了配合默契，每天练吉他到凌晨，无论刮风下雨。那个时候的我们那么的坚韧，仿佛什么也无法将我们打败。
　　说到康健，小S立马跑到萧医生那里，询问了好些注意事项，比如一天训练几次，做什么样的运动，一次运动多长时间，那紧张的样子就好像我是国家一级运动员似地。
　　她推着我出了病房门，在一块空地停下来。萧医生建议开始先轻轻甩甩，练习弯曲，强度不要太大。于是小S就轻轻握着我的腿，作稍微的曲膝运动，练了一会，她让我自己慢慢地抬腿，伸展，放下。
　　然而，腿部没有知觉，根本无法使力。小S安慰我不要气馁，说天道酬勤，只要坚持就一定有希望。我朝她笑笑，虽然我知道希望太过渺茫，但我应该像她所说，坚持不懈，才有可能看见奇迹。
　　过了会，萧医生打电话过来，让小S过去拿下我的最新体检报告。S蹲下身抬头望我，嘱咐我好生待着，说她一会就下来。我点了点头，说：“好啦，干嘛婆婆妈妈的。放心，我哪都不去，就在这等你。”
　　她冲我作了个鬼脸，一阵小跑就拐进医学楼内。
　　暑期的黄昏，霞光布满，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有医生，有护士，有病人，有寂寞安宁，也有欢声笑语。
　　离我不远的喷泉旁，有一个右腿截肢的男孩，大约七八岁，他拄着拐杖，在奶奶和妈妈的陪伴下，单腿跳跃，一蹦一蹦地往前行进，脸上热汗直流，却笑得那么灿烂，他每跳一次，就传来妈妈和奶奶的鼓掌声，以及加油声，霞光落满他的肩头，很是好看。
　　筱煜忽然不知道从哪走了出来，他站到我跟前，抿着嘴，不说一句话。“怎么了？”我问道。他将脖子扭到一边，望向别处，说：“爸爸要见你。”我没想到蓝姨的速度这么快，于是答：“好啊，他在现在在哪？病房吗？”
　　筱煜说：“不是，医院后街的一家咖啡厅。他现在在那跟人谈生意，让我过来接你。”
　　“你今天没去上绘画课吗？”暑假期间，筱荆南帮筱煜报了绘画、钢琴等特长班。今天是星期三，他晚上应该是去画室练画的。
　　“你能不能不问啊！”他忽然有些懊恼，暴躁道。
　　我顿时沉默了。
　　他似乎也觉得自己声音有些大，怔了一会，说：“我推你过去。”
　　说罢，走到我后面，两手握住轮椅推柄，不一会就出了医院大门。
　　过了马路，他往东行，整个人却显得急匆匆地，轮椅都晃动了好几下。我说：“筱煜，你慢点，不用着急。”他似乎没听到，走得更快了，还跑了起来。身后传来他气喘吁吁的声音，我顿时就觉得不对劲，扶住臂托，防止颠簸，急喊道：“筱煜，你干什么！停下，快停下。”他根本不理，一股脑地往前跑，仿佛在跟时间赛跑，猛地拐进前面不远的小巷子。
　　我说：“你再不停下，我就跳下去！”话音未落，他右手拿出一根橡胶绳，将我牢牢捆住，边跑边说：“你跳啊，我看你怎么跳！”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你离开！彻底地离开！”

作者有话说

　　嗯，因为此文木有存稿，离子就只能现码了。尽量保证更新。
亲们放心跳吧，离子的坑品那可是钢钢滴（*^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