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商夷

3、迷路

　　尹淡风看着伫立窗前的那个容颜绝世的女子，空荡的心，终于被填满了。三个月前莫明其妙的失踪之后，他一直在寻找她，天南地北地，却在两个星期前又一次在自家的门口找到了她。她曾经说过，这里是她的家，无论她在哪里，这里是她心的归宿，她灵魂眷恋的地方。果不其然，她把自己的记忆都丢掉了，却凭着灵魂深处不可触摸的印记，回到了这里，回到了他的身边。

　　是的，当他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失忆了。

　　你是谁？

　　痛，心痛。

　　我是你的……家人。

　　她温柔一笑，春风化雪，清雅脱俗。

　　依然是他的孤梅。

　　你是我的兄长吗？

　　是……

　　真的忘了他，忘了。

　　大哥，见到你很高兴。

　　悦然而笑，百媚千娇，不可方物。

　　他的孤梅，也有艳若牡丹的时候。沉醉。

　　罢了，平安归来，就是给他最好的礼物。

　　他回神，发觉窗边的女子正在对他微笑，春光灿烂的微笑。未雪从不曾这么笑过呢，他想。

　　这样的笑容是未雪没有的。

　　未雪总是淡淡的笑，很符合她的气质——孤梅。

　　他眼前的这个不是孤梅。她是牡丹，华丽而娇艳。截然不同的气质。就算一个人再怎么失忆都好，她的气质是不会改变的。

　　小妹尹芬芳说：“大嫂变了呢，变得容易亲近了。”

　　未雪曾说，避免听见谎言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要问。他没有问，但是他知道，她不是未雪。在她到来的第二天他就知道了。

　　未雪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女人，温柔贤惠，聪慧解人，在她的面前，他总是很自然的呈现他的一切，成熟，幼稚，欢乐，苦闷。她总是耐心的开解他，陪他烦恼，陪他嬉戏，陪他笑。尽管他们一起经历喜怒哀乐，但这都是他的喜怒哀乐，他从未见过她真正放心大哭大笑的时候，她总是把自己真正的情绪隐藏得很好。

　　而她，这个代替未雪来到他身边的女子，有着与未雪一模一样的绝世的美貌，宁静的时候有着和未雪一样淡雅的气质，却也有未雪不曾有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他可以感受到的属于她的喜悦，而不是他的。只不过在痛苦的时候，她和未雪一样，会压抑掩饰，用笑来掩饰。

　　应该是姐妹吧。有着同样的面孔，同样的习惯，看着他的甚至是同样的眼神。有时候他毋宁相信这不过是他的错觉，眼前的这个是那个与他度过短暂幸福时光的未雪。她身上淡淡的草药味却又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她不是未雪。未雪的身上，是淡淡的梅香。

　　“院外那棵梅树是你种的么？”这是姐姐最喜欢的花啊。

　　“是你种的。”或者是你的姐妹。

　　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然后眷恋地看着那株梅树。现在是盛夏，不是梅开花的季节，那只是一棵普通的梅树而已，她竟这么喜欢。

　　然后她眼里不小心露出一种叫悲痛的情绪，很淡，一瞬即逝。尹淡风却捕捉到了，什么事情会让她那么痛苦。

　　“你还好吗？”语气里满是关怀。

　　她转头，脸上是比方才更灿烂的笑容，“当然。”

　　她连痛苦都能隐藏的这么好么？他知道她们决不是普通人，但是却不能苟同她们这种强行压抑自己的习惯。未雪痛苦的时候脸上永远是淡定与清雅的神情，与平时无异，只有语气会越来越轻，越来越飘渺，让你觉得她越来越远离你，越来越虚幻。而她痛苦的时候，只是笑，灿烂的笑，眼角眉梢溢满的笑，你却感受不到她任何的喜悦。

　　这样的她，让他心疼。

　　他默默地看着她，她渐渐隐退了笑容，换上一种迷离的神情，视线穿过梅树，投向更遥远的地方。

　　远方有一个她牵挂的人。

　　于是，她出神地看着远方，他出神地看着她。

　　未雪的美出尘飘逸让他倾倒；她的美纯净真实让他沉沦。

　　他想就此沉沦，再沉沦，直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