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城GK》予毛

4、第三章

　　那还是在许多年前，G与K刚刚相识的时候。那时G也是住这里，屋内陈设都没变过，只是他还不是牛郎，也不曾建起花园底角的那座春宵糜烂的销金房舍。彼时，G是一个不谙世事，简单却天生带点邪气的漂亮男孩。父亲在他还未记事时就离世了，母亲待他可以自理便嫁入城南的豪门，留了这屋子和屋后的花园给他，每天有那豪门家的佣人来给他送饭。这一切的变故，还是少时的他便照单全收，甚至隐隐地觉得生活本该是这个样子。他照常念书，衣食无忧，要说心理阴影，于他真是个陌生的词。G的母亲是个漂亮得有些倾城的女人——精巧的眉目，花瓣样的唇。G从小便深知母亲的美，令他受益，得了这张与母亲颇为相似的脸。母亲骨子里透着娇媚，她是爱着父亲才会嫁入这小屋，然后收敛了所有的不安分，为这个她深爱的男人持家育子。她在屋后的花园里种满了兰花。母亲喜欢兰花——这是G一直不解的事情。母亲深爱父亲，G从懂事起便深信不疑。G觉得，一个如母亲这般出色的女子，若愿为谁隐去光芒，愿付出美好的光阴去陪伴一个人，那是真的爱了。即便母亲后来改嫁，G也仍相信她对父亲的爱，甚至不在前面加上“曾经”。有些爱一生便只得一次，又何来“曽经”呢？母亲有她自己的原因——一个与爱无关的原因，G一直是这样觉得。但他也知道，母亲爱他父亲，爱兰花，却不爱他。懂事后，他常常看到母亲用那双美艳却阴冷的眸子望着他，微微地泛着寒光。或许母亲早早地便知道，这张与她相似的惊艳世人的脸，终会是场灾劫。
　　K的出现是在母亲改嫁后不久。那天晚饭过后，G照常去后园看了看兰花，然后出门，到前面不远处的林荫道散步。以前，G常常觉得自己的生活规律得像个老人，没有特别动情的时候，一直平平淡淡，仿佛永远在平静中等待，却又实在不知等待着什么。
　　直到那天，K穿着黑色及膝风衣，领立起来挡住了半个脸，匆匆地从他身旁掠过。那一瞬，G感受着身侧被搅乱的气流，同时被搅乱的还有他的心神。刚刚，G分明看到风衣领口处露出的那双美目——摄人心魄。G回过头定定地望着那身影，迟迟挪不动步，也挪不开眼。
　　这天过后，G仿佛着了魔，放学要从林荫道绕一圈，晚饭随便扒两口便往林荫道冲去。整日整夜地想着那双眼睛，每日每日刻意地等待，只为再见那人一眼。那时，他真像一个春心萌动的少女，并且长了一张比普通少女更美艳十倍的脸。
　　直到等待的第五天，K终于再次出现了。这次K穿了件浅灰色的修身短绒外套，不等G看到他，便默默地站在G身后，手背着，身子微微前倾，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句：“你好。”G听到这磁润的嗓音，着实被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就看到K那优雅的身姿太过近距离地立在自己面前。再抬眼便对上那双勾魂摄魄的美眸，真是让人挪不开眼呐。G就那样不偏不移地看着K的眼睛，也不开口回应。他只觉得眼前这双眸子，瞳仁黑得如此浓重，仿佛深不见底的暗洞，要将他整个吸进去一般。K也不动身形，任他望着，却不禁在心里暗叹——真是个精致的美少年！他们对望着，仿佛忘记了时间。直到一辆下车打着灯从他们身旁驶过，G才回过神来，忙低下头，用极轻微的声音回了一句：“你好。”K收回前倾的身子，手垂下来，望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G：“你在等我吗？”“啊？”G惊讶地再次抬头。“呵呵，”K温和地笑了，“我是K，交个朋友吧。”G仍是愣愣的没回过神来。K看着他呆呆傻傻的可爱模样，不禁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然后更大声地笑了起来。忽地他拉起G的手，朝着G家的方向走去。G自然地回拉：“诶诶诶，你要去哪儿？”G总算清醒地问。“送你回家。”K头也不回地答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在那边？”G完全摸不着头脑。K只笑笑：“就是知道。”这算什么答案……G在心里嘀咕着，还是被K拉着走到了自家门前。两人对站着，G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这样暧昧的动作，他还是有些不习惯。然后G打开门，回身说了句“谢谢”，便立刻闪进门去，天知道从刚才看到K到现在，他的心跳加速得已经多快了，再继续待在K身旁，他真怕那颗心留不住，要跳脱出来了。在门即将关合的时候，K伸出一只。”手，抵住了。G又是一阵心惊，只听门外K说：“不请我进去坐坐吗？这可不是待友之道哦。”G只得缓缓地开了门，头埋得很低很低，声音则更低：“请进。”K嘴角微扬，绕过G大摇大摆地进了门，如自家一般在靠墙的沙发上一坐，“小鬼。”K望着仍呆呆扶门，背对他站着的G，招了招手，“过来。”G的心跳又一波更胜一波了，缓缓地关上门，小心翼翼地走到K身旁坐下。K顾自环视房间一周后，转头看向G：“你那么喜欢紫色？看着满屋子都是紫色。”G向远离K的位置不可察觉地挪了挪，声音有些发紧：“我出生之前这屋子就是这个样子了，没变过。”“这样哦……”K猛地站起来，理了理衣服说，“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下周末再来看你。”说完径直走到了门口，开门出去后又突然探头进来：“对了，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G。”“嗯，拜。”K关上门走了。从头到尾，G的脑子都处于混沌状态，行为则完全机械化。K一走，G就如一个断了线的木偶，整个瘫软进沙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