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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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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仙境。
又算是一处故地。
故地逢故人,恍如隔世,却没有谁显得惊诧,只似彼此都在何必当初的当初,便料想得到会有早知今日的今日。
北域双邪的故事太遥远了,异度魔界的战神却太近了。
永远不得闲的素贤人施施然起身一揖礼,魔微侧了身体一句“久违了”,也算是彼此打过招呼,聊做敷衍。
之前几面之缘,常是隐秘,现下青天白日明晰的面目,足教人尴尬——也就幸在这一人一魔,一个是从来不觉尴尬的,一个是从来只顾自为其所欲为的。
早见惯了一代代来往于琉璃仙境的客,屈世途不待二话,入了里间去泡茶。素还真含笑引吞佛童子入座,拂尘一摆,算是问来意了。
“素还真,魔有不情之请。”言语客气,说得却是直截了当。
“哎呀,”不及待对方详述,素还真先是长叹一口气,显出忧心忡忡的样子来,“不论何事,素某愿效一己之力,奈何纵是有心相助,却着实分不出神来啊。”
“哦?”这是拒绝,又非拒绝。魔早在来前,便已料到不会轻易,当下听闻此言,也只是以手顺过耳前长发,待对方继续说明。
“苦境之地,多灾多难,常是你方唱罢,又有一方登场。异度魔界之后,台面上的势力依然不见好转,明明暗暗掺杂不清,是是非非分辨不明,素某能力有限,自知不足,四处奔走,终日惶惶……”茶来了,素贤人抿上一口,续又要念叨下去,只见对面之魔虽未露不愉之色,灿金的一双眸子却眯了起来,显然是不甚耐烦这长篇大论的把戏。
唉呀呀,若非必要,素某也是不愿费这般口舌的呀,素还真腹中暗自抱怨。
“汝有何烦心之事,不妨直言。”
“近日武林之中,有人杀人嗜血,手段残忍,而且每三五日便犯下一案,如今已有五起之多,再不抓到凶手,只怕还有更多人无辜受苦。素某苦恼万分,实在无心旁事。”
“有无怀疑之人?”
“倒是有证人指认此杀人嗜血之徒正是与素某相识已久的正道高人,不过此证人声名狼藉,怎能凭这口无遮拦之辈的一两句言语,就将我正道之脊梁污蔑了去。吾亦实不愿怀疑身边好友啊……奈何又无旁的证据,便也寻不出为好友脱罪之法,劣者无能啊。”
吞佛童子不动声色,心下却将此言品了个明白。
“一时没有得力的证据,凶手不除却是后患无穷,素某面对此局,难以施展,由此烦忧。吞佛童子,吾这三日要携一两位知交去定禅天处寻净琉璃菩萨解惑论禅,不在此处……待吾回来,说不定忧心之事已去,那时再谈,想必方便许多。”
反复强调,拐弯抹角,言语说的是一套,语气所指却是另一套,吞佛童子心中冷笑一声,在他踏入琉璃仙境之时,就已经察觉出此处有旁人在暗窥视,难怪素还真不能将真实目的直白说出,想必也是怕被人偷听了去,到时不好交代。
偌大的苦境,纷杂的人事,素还真竟能忍这诸般的争斗多少年如一日地撑住这一份责任,也是难得,担着正道人士的名头,凡事皆不能自已……魔莫名想到太久又或并不久之前的自己,竟多了一丝理解,亦不愿再多谈条件。
“如此,吾明白了,三日过后,吾会再来。”
饮下面前那杯茶,吞佛童子解过耳下那串红色珠串及挂在其上的白色绸带,轻放在桌上,转身离开。
这是承诺,还是信任?素还真执起细看,阴影遮去了面上的矛盾忧虑之色。
琉璃仙境之内。
笔、墨、纸、砚,一一置在眼前桌上,纸已平展开,墨已化在砚中,笔已提在手上,是谁临窗坐着,所思在心,仍悬在笔尖未落。
白发,却是深色的衣,清俊消瘦的容貌……隔了层层纱帐,仍可想当年是谁言辞冷锐,下笔却平整,一本《一莲托生品》,伴了昔日一段传奇,流说至今,尘埃不歇。
一缕烟气袅袅然,有人拂了帐入内,只作一声笑来:“幸而那方还未大胆到窥入琉璃仙境内部来,不然只怕要尽数被屈世途一把扫帚扫了出去。”
“你与人谈正事,一般都在那处,出入来去也看得分明。他既早知你心中疑他,只是苦于证人向来无信,也省了打探你真正想法的力气,守在那一处偷听也就自以为够了。”
“同悌啊,我怎么听出几分嘲讽之意来。”
“素还真,教人敢低瞧你,也是你的本事。明明一个接一个前仆后继地败了,后来人却还不肯接受教训。”端坐着的人冷冷说着,语气中却也透着点旁的,似是感叹。
“哈,何必高看呢,素某可是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说,”吞佛童子那样的心机,正是适合这般介于隐晦与非隐晦之间的交流,“倒是师弟,观云相的本事愈发精进了。”
“哼,精进不精进不好说,越来越细碎倒是真的,”反正都是被眼前这人拿来支使了,“我本也没料到,竟会有再见故人之日的。”
“师弟怀念与异度魔界之争了?闷在此处不为人知,确实辜负了师弟才智。”
“素还真,明知故问这一套,你也是玩不腻了。我待剑邪已久,你还要将那寄体收在袖中多久?”终是回转过身来,自己挑明。
红色的珠串,白色的绸布,轻笑了取出平放在面前桌上,日月才子二人同注入少许内力,不久便见流光渐生,清越之声朗然传出——“多谢。”
“不必客套,素某是时候出发去定禅天了,哈,但愿一切顺利,请了。”素贤人扬了拂尘一点头,转身去了。
“剑邪,寄体不过一时之策,重塑己体却非轻易之事,你可愿一试?”
“已有所悟。”
“那好,这是一粒空心莲子,”谈无欲说着,自袖中取出一个木盒,打开之后,只见一粒无色的莲子状种子正在其中,“此莲子并无自我之识,不过躯壳一副,魂魄可寄于其中,随其的生长而适应它的存在,直到血脉相系,融为一体,待花开之时,也便成就了灵体一致之身。”
“你既本是黑莲托身,便正合此法,但有一点,想必你亦是十分清楚。”
——“莲子苦心,以你来作它的心,世间诸般苦,你涉过几多,经此一番,亦是洗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