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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混血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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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匆匆走向办公桌,一边正了正领带。他刚刚坐定,把面部表情调整得如他希望的那样轻松、镇定自若,就见大理石壁炉下面空空的炉栅里突然冒出了鲜绿色的火苗。首相竭力掩饰住内心的惊讶和恐慌,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大胖子出现在火焰中间,像陀螺一样飞快地转个不停。几秒钟后,大胖子跨过炉栅,手里拿着一顶黄绿色的圆顶高帽,站到一方古色古香的精美地毯上,掸了掸他那件细条子斗篷袖子上的炉灰。
“呵……首相,”康奈利·福吉说着,大步走了过来,伸出一只手,“很高兴跟你又见面了。”
首相从心底里不愿回答这句客套话,便什么也没说。他一点儿也不愿意见到福吉,福吉以前的几次露面,除了令人特别惊慌外,一般意味着又要听到一些特别糟糕的消息了。况且,福吉这次显然显得忧心忡忡。他比以前瘦了,脸色更加晦暗,脑袋也秃得更厉害了,脸上看上去皱巴巴的。首相曾在政客们脸上看见过这种神情,一般来说,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首相问,匆匆握了一下福吉的手,示意他坐到桌子前一把最硬的椅子上。
“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福吉嘟囔道,拉过椅子坐下,把那顶绿色的圆顶高帽放在膝盖上,“这个星期真够呛,真够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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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麻瓜首相。请求会面。事情紧急。请立即答复。魔法部部长鲁弗斯·斯克林杰。”
“行,行,可以。”首相心绪烦乱地说,炉栅里的火苗又一次变成了翠绿色,火焰中间出现了第二位滴溜溜旋转的巫师。他转了一会儿,走到了古色古香的地毯上。首相看着这情景,没有表露出害怕的样子。福吉站起身,首相迟疑了一下,也站了起来,注视着那个新来的人直起身子,掸掉黑色长袍上的炉灰,向左右张望着。
首相一下子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觉得鲁弗斯·斯克林杰活像一头老狮子。他茶褐色的头发和浓密的眉毛里夹杂着缕缕灰色,金丝边眼镜后面是一双锐利的黄眼睛,尽管腿有点瘸,但走起路来却有一种大步流星的潇洒,使人立刻感觉到他是一个敏锐、强硬的家伙。首相认为他很能理解在这危及的时期,巫师界为什么希望斯克林杰而不是福吉当他们的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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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随着噗的一声轻响,河边凭空出现了一个戴着兜帽的细长身影。狐狸惊呆了,一双警觉的眼睛盯着这个新出现的奇怪身影。那身影似乎在弄清自己的方位,过了片刻,便迈着轻快的大步往前走去,长长的斗篷拂过草地沙沙作响。
又是噗的一声,比刚才那声更响,又一个戴兜帽的身影显形了。
“等等!”
狐狸此刻几乎是趴在低矮的灌木丛里,听到这声沙哑的喊叫,更是吓坏了。它嗖地从藏身的地方蹿了出来,往岸上跑去。一道绿光,一声尖叫,狐狸跌倒在地上,死了。
第二个身影用脚尖踢了踢狐狸,把它翻了过来。
“原来只是一只狐狸,”兜帽下传出一个女人不屑的声音,“我还以为是傲罗呢——西茜,等一等!”
可是,被她追赶的那个人刚才只是停下来看了看那道闪光,这时正往狐狸刚才摔下来的河岸上爬去。
“西茜——纳西莎——你听我说——”
第二个女人赶上第一个女人,抓住她的胳膊,但被她挣脱开了。
“回去,贝拉!”
“你必须听我说!”
“我已经听过了。我的决心已定,你别来管我!”
那个叫纳西莎的女人爬到了河岸上,一道旧栏杆把河流和一条窄窄的卵石巷隔开了。另一个女人,贝拉,立刻跟了上来。她们并排站在那里,望着小巷那边一排排破旧的砖房,房子上的窗户在夜色中显得黑洞洞的,毫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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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贝拉骂骂咧咧地赶上来时,她已经敲响了门。她们一起站在门外等着,微微喘着粗气,嗅着被晚风吹过来的那条污水河的气味。过了几秒钟,她们听见门后面有了动静,接着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一个男人朝她们张望着,乌黑的长发像帘子一样披在两边,中间是一张灰黄色的脸和一双乌黑的眼睛。
纳西莎把兜帽掀到脑后。她的脸色十分苍白,在夜色中仿佛泛着白光,一头金色的长发披散在背后,使她看上去像一个溺水而死的人。
“纳西莎!”男人说着把门缝开得大了一些,灯光不仅照到了她,也照到了她的姐姐。“真是令人又惊又喜!”
“西弗勒斯,”纳西莎紧张地小声说,“我可以跟你谈谈吗?事情很紧急。”
“当然。”
他退后一步,把她让进了屋里。她那仍然戴着兜帽的姐姐也跟了进来,尽管没有受到邀请。
“斯内普。”经过他身边时,她简单地招呼了一声。
“贝拉特里克斯。”斯内普回道,薄薄的嘴唇扭曲成一个略带讥讽的微笑,咔哒一声在她们身后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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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没有。噢,对了,虫尾巴在这里,不过我们不把害虫计算在内,是不是?”
他用魔杖一指他身后那面书墙,砰的一声,一扇暗门打开了,露出一道窄窄的楼梯,一个小个子男人呆若木鸡地站在上面。
“想必你已经很清楚,虫尾巴,我们来客人了。”斯内普懒洋洋地说。
那男人弓着腰走下最后几级楼梯,来到房间里。他长着一双水汪汪的小眼睛,尖鼻子,脸上堆着不自然的假笑。他用左手抚摸着右手,右手看上去像是戴着一只银亮的白手套。
“纳西莎!”他用吱吱的声音说,“贝拉特里克斯!多么迷人——”
“如果你们愿意的话,虫尾巴会给我们端来饮料,”斯内普说,“然后他就会回到他自己的卧室去。”
虫尾巴闪身一躲,好像斯内普朝他扔出了什么东西。
“我不是你的仆人!”他躲闪着斯内普的目光,用吱吱的声音说。
“是吗?我以为黑魔王把你安排在这里是为了帮助我的。”
“帮助,没错——但不是给你端饮料,也不是——给你打扫房间!”
“虫尾巴,没想到你还渴望得到更危险的任务。”斯内普用油滑的腔调说,“这很容易办到:我去跟黑魔王说——”
“如果我愿意,我自己会跟他说的!”
“你当然可以。”斯内普讥笑着说,“至于眼下嘛,你还是给我们端饮料吧。来一点儿小精灵酿的葡萄酒就行。”
虫尾巴迟疑了片刻,似乎还想争辩一番,但他还是转过身,从另一道暗门出去了。她们听见了砰砰的声音,还听见了玻璃杯丁当的碰撞声。几秒钟后他回来了,用托盘端着一只脏兮兮的酒瓶和三只玻璃杯。他把托盘放在那张摇摇晃晃的桌子上,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了,重重地关上了那扇被书隐藏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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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波特响亮地打着鼾。他在卧室窗前的一把椅子上坐了将近四个小时,一直望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街道,后来便睡着了。他的一侧面颊贴在冰凉的窗玻璃上,眼镜歪在一边,嘴巴张得大大的。他呼在窗户上的一团热气被外面橙黄色的路灯照得闪闪发亮,在这种不自然的灯光下,他的脸上毫无血色,乌黑的头发乱蓬蓬的,看上去有点儿像个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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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一步两级地冲下楼梯,在离楼底还有几级时猛地刹住脚步,长期以来的经验告诉他,任何时候都要尽量与姨父保持距离,别让姨父的手臂够着他。门口站着一个瘦高个子的男人,银白色的头发和胡子一直垂到腰际。他的鹰钩鼻上架着一副半月形的眼镜,身穿一件黑色的旅行斗篷,头戴一顶尖帽子。弗农·德思礼的胡子差不多跟邓布利多的一样浓密,不过是黑色的,他身穿一件紫褐色的晨衣,正呆呆地盯着来人,似乎不敢相信他那双小眼睛看到的一切。
“从你这么惊讶、不敢相信的神情看,哈利没有告诉你我要来。”邓布利多亲切随和地说,“不过,让我们假定你已经热情地邀请我进入你的家门吧。如今时局动荡,在门口逗留时间过长是不明智的。”
他敏捷地跨过门槛,关上了身后的大门。
“我上次来过以后,已经有很长时间了。”邓布利多的目光从鹰钩鼻上望着弗农姨父,“必须承认,你的百子莲开得很茂盛。”
弗农·德思礼没有吭声。但哈利相信他很快就会缓过劲儿来说话的——姨父太阳穴上的血管跳得都快爆炸了——但是邓布利多身上的某种东西似乎使他一时喘不过气来。也许是邓布利多所显露出的惹人注目的巫师气质,也许只是因为就连弗农姨父也能感觉到,他很难在这个男人面前耀武扬威。
“啊,晚上好,哈利,”邓布利多从半月形眼镜片的后面望着哈利,脸上带着十分满意的表情,“太好了,太好了。”
这句话似乎唤醒了弗农姨父。显然对他来说,任何一个能够看着哈利说“太好了”的人,他都永远不可能跟那人达成共识。
“我不是故意失礼——”他说,话里的每一个音节都透着无礼。
“——然而,我们还是经常会碰到意外的失礼。”邓布利多严肃地接过他的话头,“最好什么也别说啦,亲爱的伙计。啊,这位肯定是佩妮。”
厨房的门开了,哈利的姨妈站在那里,戴着橡胶手套,晨衣上套着一件家常便服,显然她正像往常一样要在睡觉前把整个厨房的表面都擦一遍。她那长长的马脸上满是惊恐。
“阿不思·邓布利多。”邓布利多看到弗农没有给他作介绍,便说道,“当然啦,我们是通过信的。”哈利觉得,用这种方式提醒佩妮邓布利多曾经给她寄过一封吼叫信,听着有点好笑,但是佩妮姨妈并没有对这种说法表示异议。“这一定是你们的儿子达力吧?”
达力这时候从客厅门口探出头,他那个一头黄发的大脑袋戳在条纹睡衣的领口外,看上去好像不是长在他身体上似的。因为吃惊和害怕,他的嘴巴张得大大的。邓布利多等了片刻,似乎想听听德思礼一家有什么话要说,看到他们继续沉默着,他便笑了。
“我们能不能假设,你们已经邀请我进入你们家的客厅了?”
邓布利多经过达力身边时,达力慌忙闪到一边。哈利跳下最后几级楼梯,跟着邓布利多进了客厅,手里仍然抓着望远镜和运动鞋。邓布利多在最靠近壁炉的扶手椅上坐了下来,带着善意的兴趣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他看上去与周围的环境完全不协调。
“我们——我们走吗,先生?”哈利焦急地问。
“走,当然要走,不过有几件事需要先商量一下。”邓布利多说,“我认为我们最好不要在外面谈论这些事,所以只好再多打扰你的姨妈和姨父一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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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邓布利多说着又转向哈利,就当弗农姨父根本没开口似的继续说道,“如果你确实继承了那幢房子,你同时便会继承——”
他第五次挥动魔杖。随着一记很响的爆裂声,一个家养小精灵出现了,他鼻子向上突起,长着一对大大的蝙蝠状耳朵和一双铜铃般的、充血的眼睛。他身上穿着脏兮兮的破衣服,蹲在德思礼家的长绒地毯上。佩妮姨妈发出一声令人汗毛直竖的尖叫:从她记事起,她家里从没进来过这么肮脏的东西。达力赶紧把他那双粉红色的大光脚丫从地板上抬起来,差不多举过了头顶,就好像他害怕那怪物会顺着他睡衣的裤腿爬上去似的。弗农姨父吼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克利切。”邓布利多接着刚才的话说。
“克利切不要,克利切不要,克利切不要!”家养小精灵哑着嗓子说,声音几乎跟弗农姨父的一样高,一边还跺着他那双长长的、皱巴巴的脚,揪着他那对大耳朵,“克利切属于贝拉特里克斯小姐,噢,没错,克利切属于布莱克家的人,克利切想要新的女主人,克利切不要归那个波特小子,克利切不要,不要,不要——”
“你也看出来了,哈利,”邓布利多提高了音量,盖过了克利切那不停歇的“不要,不要,不要”的嘶喊,“克利切不愿意归你所有。”
“我不在乎,”哈利厌恶地看着那个不断扭动、跺着脚的家养小精灵,又把话说了一遍,“我不想要他。”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那么你情愿让他落到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手里?你别忘了,他去年可一直住在凤凰社的总部啊!”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哈利呆呆地望着邓布利多。他知道绝不能让克利切跟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生活在一起,但是想到克利切要归他所有,想到他要对这个曾经背叛过小天狼的家伙负责,他感到一阵厌恶。
“给他下个命令吧。”邓布利多说,“如果他现在属于你了,他就不得不服从。如果你不要他,我们就必须想别的办法不让他跟他法定的女主人在一起。”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克利切简直是在声嘶力竭地尖叫了。哈利想不出什么可说,就喊了一句:“克利切,闭嘴!”
顿时,克利切好像被呛住了。他掐住自己的喉咙,嘴巴还在愤怒地动个不停,眼睛向外突起着。他大口大口地喘息了几秒钟,突然向前扑倒在地毯上(佩妮姨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双手和双脚使劲敲打着地板,发起了来势凶猛、但绝对无声的大脾气。
“好,这样事情就简单了,”邓布利多高兴地说,“看来小天狼星头脑很清楚。你是格里莫广场12号以及克利切的合法主人了。”
“我——我必须把他带在身边吗?”哈利惊恐地问,克利切在他脚边剧烈地扭动着。“如果你不愿意,就不用。”邓布利多说,“我不妨提一个建议,你可以把他派到霍格沃茨,让他在厨房里干活。那样,别的家养小精灵还可以监视他。”
“好,”哈利松了口气说,“好,就这么办。嗯——克利切——我要你到霍格沃茨去,在那里的厨房里跟别的家养小精灵一起干活。”
克利切此刻平躺在地上,四脚朝天,翻着眼睛充满怨恨地朝上看了哈利一眼。然后,又是一记很响的爆裂声,他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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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他——?”
“仍然在这里?没错。”
说时迟那时快,邓布利多突然出手,把魔杖尖扎进了鼓鼓囊囊的扶手椅的椅垫,椅子发出一声惨叫:“哎哟!”
“晚上好,霍拉斯。”邓布利多说着重新站直了身子。
哈利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刚才还是一把扶手椅,眨眼之间却变成了一个秃顶的胖老头儿蹲在那里。他揉着小肚子,眯起一只痛苦的、泪汪汪的眼睛看着邓布利多。
“你没必要用魔杖扎得那么狠嘛。”他气呼呼地说,费劲地爬了起来,“疼死我了。”
魔杖的光照着他那明晃晃的秃头、那鼓起的双眼、那海象般的银白色胡须,还照着他淡紫色睡衣外面那件褐紫色天鹅绒衣服上亮闪闪的纽扣。他的头顶只及邓布利多的下巴。
“是怎么露馅儿的?”他粗声粗气地问,一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仍然揉着小肚子。看来他的脸皮厚得惊人,要知道他刚刚可是装成了一把扶手椅被人识破的。
“我亲爱的霍拉斯,”邓布利多似乎觉得很可笑,说道,“如果食死徒真的来过,肯定会在房子上空留下黑魔标记的。”
巫师用胖乎乎的手拍了一下宽大的前额。
“黑魔标记。”他嘟囔道,“我就觉着还缺点儿什么……啊,对啦。不过,也来不及了。我刚把椅套调整好,你们就进屋了。”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将两根胡子尖都吹得翘了起来。
“要我帮你收拾吗?”邓布利多彬彬有礼地问。
“请吧。”那人说。
他们背对背站了起来,一个又高又瘦,一个又矮又胖,两人步调一致地挥舞着魔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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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别以为我有偏见!”他说,“不,不,不!我不是刚说过,你母亲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学生之一吗?还有比她低一级的德克·克莱斯韦——现在是妖精联络处的主任——也是麻瓜出身,一个资质很高的学生,现在仍然经常向我透露古灵阁里宝贵的内部消息!”
他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往上跳了跳,指着柜子上那许多闪闪发亮的像框,每个像框里都有活动的小人儿。
“这都是我以前的学生,都是签名照片。你会看见巴拿巴斯·古费,《预言家日报》的编辑,他总是很有兴趣听我对时局发表见解。还有蜜蜂公爵糖果店的安布罗修·弗鲁姆——每年我过生日时,他都要送我一个礼品篮,因为当年是我把他介绍给了西塞陇哈基斯,使他得到了他的第一份工作!还有后面——你伸长脖子就能看见——是格韦诺格·琼斯,霍利黑德哈比队的队长……人们经常奇怪我为什么跟哈比队队员的交情那么好,只要我愿意,就能搞到不花钱的球票!”
说到这里,他似乎情绪大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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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确,”韦斯莱先生说,“现在你可以让我进来了。”
韦斯莱夫人打开门,她丈夫出现了,一位秃顶、红发的瘦巫师,戴着一副角质架眼镜,身穿一件灰扑扑的旅行斗篷。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每次回家都要来这么一套。”韦斯莱夫人说着帮丈夫脱下斗篷,她的脸仍然微微泛红,“我的意思是,食死徒会先逼你说出答案,然后再冒充你的!”
“我知道,亲爱的,但这是魔法部规定的,我必须做出表率。什么东西这么好闻——洋葱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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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秒钟后,至少哈利感觉是这样,他被一声炮火般的巨响惊醒,房门被突然撞开了。他腾地坐直身子,听见了窗帘被拉开的刺耳声音:明晃晃的阳光刺得他两只眼睛生疼。他用一只手挡住眼睛,用另一只手慌乱地摸索他的眼镜。
“怎么回事?”
“我们不知道你已经来了!”一个声音激动地大声说,接着哈利的头顶上狠狠地挨了一巴掌。
“罗恩,别打他!”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责备道。
哈利总算摸到了眼镜,赶紧戴上,不过光线太强烈了,他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一个模模糊糊的长长的影子在他面前晃了一会儿,他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是罗恩·韦斯莱,正笑眯眯地低头看着他呢。
“你好吗?”
“从来没这么好过。”哈利说完揉了揉头顶,重新跌回到枕头上,“你呢?”
“还行,”罗恩说着拖过一个硬纸箱,坐在上面,“你什么时候来的?妈妈刚告诉我们!”
“大概凌晨一点钟吧。”
“那些麻瓜们怎么样?他们待你还好吧?”
“跟平常一样,”哈利说,赫敏在他床沿上坐了下来,“他们不怎么跟我说话,我倒情愿这样。你怎么样,赫敏?”
“噢,我挺好的。”赫敏说,她一直在仔细地端详哈利,就好像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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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罗恩的妈妈可有点儿莫名其妙,哈利这才发觉自己是听岔了,便问道:“你们说的是——”
他的问题还没有问出来就得到了答案。卧室的门又一次被猛地推开了,哈利本能地拽过床单盖到了下巴。他使的劲儿太大了,赫敏和金妮都从床上滑到了地板上。
一个年轻女子站在门口,她真是美艳惊人,房间里一下子变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她身材修长苗条,披着一头金黄色的秀发,周身似乎散发出淡淡的银光。而且,她手里还用托盘端着一顿丰盛的早餐,使得整个画面更加完美。
“阿利。”她用沙哑的喉音说,“好久没见了!”
她轻快地跨过门槛朝哈利走来,这才露出了紧跟在她身后的韦斯莱夫人,她的神情显得很恼怒。
“用不着你把托盘端上来,我正想自己端呢!”
“没关系,”芙蓉·德拉库尔说着把托盘放在哈利的膝头,俯身在他的两边腮帮子上各亲了一下。哈利觉得被她嘴唇触到的地方在火辣辣地发烧。“我一直盼着见到你。你还记得我妹妹加布丽吗?她一刻不停地谈着哈利·波特。她再次见到你肯定会很高兴的。”
“噢……她也在这儿吗?”哈利哑着嗓子问。
“不,不,傻孩子,”芙蓉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我是说明年夏天,我们——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她那双大大的蓝眼睛睁得更大了,责怪地看着韦斯莱夫人,韦斯莱夫人说:“我们还没有抽出空儿来告诉他呢。”
芙蓉转向了哈利,一甩瀑布般的银色秀发,发梢扫在韦斯莱夫人的脸上。
“比尔和我要结婚啦!”
“噢!”哈利茫然地说。他不由地注意到韦斯莱夫人、赫敏和金妮都故意躲避着彼此的目光。“哇,嗯——祝贺你们!”
她又俯身亲了亲他。
“眼下比尔很忙,工作很辛苦,我只在古灵阁上半天班,补习我的英语,所以他就把我带到这儿来住几天,多了解了解他的家人。听说你要来,可把我高兴坏了——在这里没有多少事情可做,除非你喜欢烧菜,喜欢鸡!好了——美美地吃你的早餐吧,阿利!”
说完,她优雅地一转身,一阵风似的飘出了房间,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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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也像韦斯莱先生那样透过车窗朝外望去。他的心顿时欢跳起来。酒吧外面并没有什么傲罗在等着,而是站着大块头、黑胡子的鲁伯·海格,霍格沃茨的狩猎场看守,他穿着一件长长的海狸皮大衣,一看见哈利的面孔就露出了喜悦的笑容,毫不理会过路的麻瓜们惊异的目光。
“哈利!”他粗声大气地说,哈利刚一下车,海格就使劲把他搂进怀里,把他的骨头都要挤碎了,“巴克比克——我是说蔫翼——你真应该看看它,哈利,它回到露天可高兴了——”
“它高兴就好,”哈利一边揉着肋骨,一边笑着说,“没想到‘保安’指的就是你呀!”
“我知道,就像过去一样,是不?你看,魔法部本来想派一批傲罗来的,但邓布利多说我来就行了。”海格得意地说,他挺起胸膛,把两个大拇指插进了口袋里,“好了,我们进去吧——你们先请,莫丽,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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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哈利、罗恩和赫敏一起走进小店。第一眼看去,店里好像空无一人,可是门刚在他们身后关上,他们就听见一排绿色和蓝色的礼袍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是个小孩子了,你也许没有注意到,妈妈。我完全有能力独自出来买东西。”
接着是一阵类似母鸡孵蛋的咕咕声,然后一个人说话了,哈利听出是摩金夫人的声音:“是啊,亲爱的,你妈妈说得对,现在我们谁也不应该单独出来闲逛,这跟小孩子不小孩子的没有关系——”
“你那根针往哪儿戳?留点儿神!”
一个脸色苍白、头发淡黄的尖脸少年从挂衣架后面出现了,他穿着一套漂亮的墨绿色长袍,贴边和袖口都别着闪闪发亮的别针。他大步走到镜子前,仔细端详着自己。片刻之后,他才从镜子里注意到哈利、罗恩和赫敏就站在他身后。他眯起了淡灰色的眼睛。
“妈妈,如果你不明白这是一股什么怪味儿,我可以告诉你,这里刚进来了一个泥巴种。”德拉科·马尔福说。
“我认为没有必要这样说话!”摩金夫人说着从挂衣架后面匆匆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皮尺和一根魔杖,“而且,我也不希望在我的店里把魔杖抽出来!”她朝门口扫了一眼,看见哈利和罗恩都拔出魔杖指着马尔福,便赶紧加了一句。
赫敏站在他们后面一点的地方,低声说:“别,别这么做,说实在的,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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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摩金夫人厉声说,扭头寻求支持,“夫人——请你——”
纳西莎·马尔福慢慢地从挂衣架后面走了出来。
“把它们收起来,”她冷冷地对哈利和罗恩说,“如果再敢对我的儿子动手,我就让你们再也动弹不得。”
“是吗?”哈利说着跨前一步,盯着那张光滑、傲慢的脸,那张脸尽管皮肤白皙,却跟她姐姐的脸仍有相似之处。现在哈利个头已和她一样高了。“想找几个食死徒哥们儿把我们干掉,是吗?”
摩金夫人尖叫一声,一把揪住了胸口。
“说真的,你不应该指责——说这种话很危险——请你快把魔杖收起来!”
但哈利没有放下魔杖。纳西莎·马尔福脸上露出难看的笑容。
“看得出来,你做了邓布利多的得意门生,就误以为自己安全了,哈利·波特。可是邓布利多不会总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哈利假装打量了一下小店。
“哇……你瞧……他眼下不在这里!那你为什么不试一试呢?说不定他们会给你在阿兹卡班找一个双人牢房,跟你那失败的丈夫关在一起呢!”
马尔福气愤地朝哈利逼了过来,却被他那过长的袍子绊了一下。罗恩大声笑了起来。
“你竟敢对我妈妈这么说话,波特!”马尔福恶狠狠地吼道。
“没关系,德拉科,”纳西莎用苍白纤细的手指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了他,“我想,不等我去跟卢修斯团聚,波特就去跟亲爱的小天狼星团聚了。”
哈利把魔杖举得更高了。
“哈利,别!”赫敏低声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使劲往下压,“考虑一下……千万不能……你会闯大祸的……”
摩金夫人在原地颤抖了一会儿,然后似乎打算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并希望什么事也别发生。她朝仍然瞪着哈利的马尔福弯下腰去。
“我觉得左边这只袖子可以再往上收一点儿,亲爱的,让我——”
“哎哟!”马尔福大叫一声,啪地把她的手打开了,“仔细点儿,看你的针往哪儿扎,蠢婆子!妈妈——这件衣服我不要了——”
他从头上把长袍扯下来,扔在摩金夫人脚下。
“你说得对,德拉科,”纳西莎说,轻蔑地扫了一眼赫敏,“现在我知道是哪些社会渣滓在这里买衣服了……我们到脱凡成衣店能买到更好的。”
说完,他们俩就大步走出了小店,马尔福出门前故意狠狠地撞了一下罗恩。
“唉,真够呛!”摩金夫人说着抓起扔在地上的长袍,用魔杖尖在上面一扫,灰尘就像被吸尘器吸走一样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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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哈利!”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纳威!”哈利松了口气,转身看见一个圆圆脸的男孩费力地朝这边挤来。
“你好,哈利。”纳威身后一个长发姑娘说,她的一双大眼睛看上去雾蒙蒙的。
“卢娜,你好,怎么样?”
“挺好的,谢谢。”卢娜说。她把一本杂志按在胸口上,封面上醒目的大字宣布里面有一副免费赠送的防妖眼镜。
“《唱唱反调》仍然办得很红火吧?”哈利问,他对这份杂志抱有一定的好感,因为前一年接受了它的独家采访。
“是啊,发行量稳步上升。”卢娜高兴地说。
“我们去找座位吧。”哈利说,于是三个人一起挤过那些目瞪口呆的学生,顺着过道往前走。最后,他们终于找到了一节空车厢,哈利如释重负,赶紧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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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个看着很大胆的姑娘推门走了进来,她长着一双黑黑的大眼睛、突出的下巴和一头乌黑的长发。
“你好,哈利,我是罗米达,罗米达·万尼。”她自信地大声说,“你为什么不坐到我们车厢里去呢?你犯不着跟他们坐在一起。”她压低声音说,却又故意让别人听见,并指了指纳威再次钻到座位底下去抓莱福时露在外面的屁股,还有卢娜,她现在已经戴上了那副免费赠送的眼镜,看上去就像一只五颜六色、情绪错乱的猫头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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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个办法没有成功。走廊上挤满了等待送餐的人,穿着隐形衣根本没法通过。哈利遗憾地把隐形衣塞进了包里,心想:穿着它躲避人们瞪视的目光倒是个好办法,自从上学期下了火车之后,这种瞪视变得更让他难以招架了。有时同学们还从车厢里匆匆跑出来,就为了好好看他一眼。只有秋·张例外,她一看见哈利过来,就一头扎进了自己的车厢。哈利经过她的窗口时,看见她正煞有介事地跟她的朋友玛丽埃塔聊得起劲。玛丽埃塔化了很浓的妆,但并没有完全遮住那些深深刻在她脸上的奇怪的疹子。哈利暗暗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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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空座位上面对面地坐了下来。哈利扫了一圈其他被邀请的人。他认出了与他同一年级的一位斯莱特林学生,那是一个高个子的黑人男孩,高高的颧骨,长长的眼睛,眼角有些上挑。还有两个哈利不认识的七年级男生,而那个被挤在斯拉格霍恩身边的角落里、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的,竟然是金妮!
“好了,这些人你们都认识吧?”斯拉格霍恩问哈利和纳威,“布雷司·沙比尼跟你们同一个年级,你们肯定认识——”
沙比尼既没有表示出认识,也没有打招呼,哈利和纳威这边也毫无反应:一般来说,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的同学都是互相仇视的。
“这位是考迈克·麦克拉根,也许你们以前见过——?没有?”
麦克拉根是一位头发粗硬的大块头小伙子,他举起一只手,哈利和纳威也朝他点了点头。
“——这位是马科斯·贝尔比,不知道你们是不是——”
贝尔比身材消瘦,神色紧张,他不自然地微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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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朝教工餐桌望去,海格果然在冲他招手,他便也朝海格笑了笑。海格和威严的麦格教授总是显得很不协调,麦格教授是格兰芬多的院长,他们坐在一起时她的头顶只齐到海格的臂肘和肩膀之间。此刻,她看见海格这样热情洋溢地打招呼,露出了不满的神情。
哈利惊讶地看到,坐在海格另一边的竟然是占卜课老师特里劳妮教授。她平常很少离开她塔楼上的房间,哈利以前从没在开学宴会上看见过她。
她的模样还像以前一样古怪,身上戴着闪闪发亮的珠子,裹着长长的披肩,一双眼睛被眼镜放大了许多倍。哈利以前一直把她看成一个骗子,没想到在上学期快要结束时,他得知竟是她说出了那个预言,导致伏地魔杀死了哈利的父母,并对哈利本人下了毒手。知道这件事后,哈利更不愿意跟她待在一起了,幸好,他这学期不再选修占卜课了。她那双大得吓人的、灯泡般的眼睛朝他这边望了过来,哈利赶紧把目光转向斯莱特林的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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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站在一条乡间小路上,两边都是高高的、枝叶纠结的灌木树篱,头顶上是夏日的天空,像勿忘我花一样清澈、湛蓝。在他们前面大约十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他戴着一副镜片特别厚的眼镜,两只眼睛被缩小成了两个点,像鼹鼠的眼睛一样。他在阅读从小路左边的荆棘丛里伸出来的一根木头路标。哈利知道这一定就是奥格登了,因为四下里看不见别人,而且他跟那些想打扮成麻瓜模样、却又经验不足的巫师一样,穿着一身古里古怪的衣服:一件带条纹的游泳衣外面披了一件礼服大衣,脚上还套着鞋罩。哈利刚打量完他古怪的模样,奥格登就顺着小路快步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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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男人,浓密的头发里缠结着厚厚的污垢,已经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他嘴里掉了几颗牙,两只黑溜溜的小眼睛瞪着两个相反的方向。他本来看上去应该挺滑稽,然而事实上不是这样。他的模样很吓人,哈利心想,难怪奥格登又往后退了几步才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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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匆匆地从木房子里跑了出来,重重地带上身后的门,那条死蛇可怜巴巴地左右摇摆着。这个男人比刚才那个略矮一些,身材怪模怪样的,长得不成比例:肩膀太宽,手臂过长,再加上一双亮晶晶的褐色眼睛、一头又短又硬的头发和一张皱巴巴的面孔,看上去活像一只凶猛的老猴子。他走过去站在那个拿刀的男人旁边,拿刀的男人看到奥格登倒在地上,开心得嘎嘎大笑起来。
“部里来的,嗯?”年长一些的男人低头看着奥格登,问道。
“正是!”奥格登一边擦着脸一边生气地说,“我想,你就是冈特先生吧?”
“没错。”冈特说,“他打中了你的脸,是吗?”
“是的!”奥格登没好气地说。
“你来这里应该先通知我们,是不是?”冈特盛气凌人地说,“这是私人领地。你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我儿子能不采取自卫行动吗?”
“他有什么要自卫的?”奥格登挣扎着爬起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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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房子似乎共有三间小屋子,中间的大屋子兼作厨房和客厅,另有两扇门通向别的屋子。莫芬坐在黑烟滚滚的火炉旁的一把肮脏的扶手椅上,粗大的手指间摆弄着一条活的小毒蛇,嘴里轻轻地用蛇佬腔哼唱着:
嘶嘶,嘶嘶,蛇宝宝,
快快在地上爬过来,
你要对莫芬特别好,
不然就把你钉在大门外。
那扇敞开的窗户旁的墙角里传来慢吞吞的脚步声,哈利这才发现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是一个姑娘,她身上穿的那件破破烂烂的灰色衣裙简直跟她身后肮脏的石墙一个颜色。她站在积满烟灰的炉子上一只冒着热气的炖锅旁,正在炉子上方搁架上的一堆肮脏的盆盆罐罐里找着什么。她平直的头发毫无光泽,脸色苍白,相貌平平,神情显得很愁闷。她的眼睛和她弟弟的一样,朝两个相反的方向瞪着。她看上去比那两个男人干净一些,但哈利觉得他从没见过比她更没精打采的人了。
“我女儿,梅洛普。”冈特看见奥格登询问地望着那姑娘,便满不情愿地介绍说。
“上午好。”奥格登说。
姑娘没有回答,惊慌地看了父亲一眼,就赶紧背转身,继续摆弄搁架上的那些盆盆罐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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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格登用手臂护着脑袋,冲上土路,又飞快地拐上主路,撞上了那匹油亮亮的枣红马。骑马的是一位非常英俊的黑头发年轻人,他和身边那位骑一匹灰马的漂亮姑娘看到奥格登的模样,都被逗得开怀大笑。奥格登从枣红马的身上弹了出去,立刻撒腿又跑,顺着小路落荒而逃,他从头到脚都沾满了灰尘,礼服大衣在他身后飘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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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我。”邓布利多指着前面一个高个子的身影欢快地说,那人正在一辆马拉的牛奶车前面横穿马路。
这位年轻的阿不思·邓布利多的长头发和长胡子都是赤褐色的。他来到马路这一边,顺着人行道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他身上那件考究的紫红色天鹅绒西服吸引了许多好奇的目光。
“好漂亮的衣服,先生。”哈利不假思索地脱口说道,邓布利多只是轻声笑了笑。他们不远不近地跟着年轻的邓布利多,最后穿过一道大铁门,走进了一片光秃秃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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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后面是一座四四方方、阴森古板的楼房,四周围着高高的栏杆。他走上通向前门的几级台阶,敲了一下门。过了片刻,一个系着围裙的邋里邋遢的姑娘把门打开了。
“下午好,我跟一位科尔夫人约好了,我想,她是这里的总管吧?”
“哦,”那个姑娘满脸困惑地说,一边用锐利的目光打量着邓布利多那一身古怪的行头,“嗯……等一等……科尔夫人!”她扭头大声叫道。
哈利听见远处有个声音大喊着回答了她。那姑娘又转向了邓布利多。
“进来吧,她马上就来。”
邓布利多走进一间铺着黑白瓷砖的门厅。整个房间显得很破旧,但是非常整洁,一尘不染。哈利和老邓布利多跟了进去。大门还没在他们身后关上,就有一个瘦骨嶙峋、神色疲惫的女人快步朝他们走来。她的面部轮廓分明,看上去与其说是凶恶,倒不如说是焦虑。她一边朝邓布利多走来,一边扭头吩咐另一个系着围裙的帮手。
“……把碘酒拿上楼给玛莎,比利·斯塔布斯把他的痂都抓破了,埃里克·华莱的血把床单都弄脏了——真倒霉,竟染上了水痘!”她像是对着空气说话,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了邓布利多身上。她猛地刹住脚步,一脸惊愕,仿佛看见一头长颈鹿迈过了她的门槛。
“下午好。”邓布利多说着伸出了手。
科尔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我叫阿不思·邓布利多。我给您写过一封信,请求您约见我,您非常仁慈地邀请我今天过来。”
科尔夫人眨了眨眼睛。她似乎这才认定邓布利多不是她的幻觉,便强打起精神说道:“噢,对了。好——好吧——你最好到我的房间里来。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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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科尔夫人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些杜松子酒,“那件事我记得清清楚楚,因为我当时刚来这里工作。那是一个除夕之夜,外面下着雪,冷得要命。一个天气恶劣的夜晚。那个姑娘,年纪比我当时大不了多少,踉踉跄跄地走上前门的台阶。咳,这种事儿我们经历得多了。我们把她搀了进来,不到一小时她就生下了孩子。又过了不到一小时,她就死了。”
科尔夫人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大口杜松子酒。
“她临死之前说过什么话没有?”邓布利多问,“比如,关于那男孩的父亲?”
“是啊,她说过。”科尔夫人手里端着杜松子酒,面前是一位热心的听众,这显然使她来了兴致。
“我记得她对我说:‘我希望他长得像他爸爸。’说老实话,她这么希望是对的,因为她本人长得并不怎么样——然后,她告诉我,孩子随他父亲叫汤姆,中间的名字随她自己的父亲叫马沃罗——是啊,我知道,这名字真古怪,对吧?我们怀疑她是不是马戏团里的人——她又说那男孩的姓是里德尔。然后她就没再说什么,很快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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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和两个邓布利多一起走进房间,科尔夫人在他们身后关上了门。这是一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装饰的小屋,只有一个旧衣柜和一张铁床。一个男孩坐在灰色的毛毯上,两条长长的腿伸在前面,手里拿着一本书在读。
汤姆·里德尔的脸上看不到一点儿冈特家族的影子。梅洛普的遗言变成了现实:他简直就是他那位英俊的父亲的缩小版。对十一岁的孩子来说,他的个子算是高的,黑黑的头发、脸色苍白。他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邓布利多怪异的模样和装扮。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你好,汤姆。”邓布利多说着走上前伸出了手。
男孩迟疑了一下,然后伸出手去握了握。邓布利多把一张硬邦邦的木头椅子拉到里德尔身边,这样一来,他们俩看上去就像是一位住院病人和一位探视者。
“我是邓布利多教授。”
“‘教授’?”里德尔重复了一句,他露出很警觉的神情。“是不是就像‘医生’一样?你来这里做什么?是不是她叫你来给我检查检查的?”
他指着刚才科尔夫人离开的房门。
“不,不是。”邓布利多微笑着说。
“我不相信你。”里德尔说,“她想让人来给我看看病,是不是?说实话!”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凶狠响亮,气势吓人。这是一句命令,看来他以前曾经多次下过这种命令。他突然睁大了眼睛,狠狠地盯着邓布利多,而邓布利多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和蔼地微笑着。过了几秒钟,里德尔的目光松弛下来,但他看上去似乎更警觉了。
“你是谁?”
“我已经告诉你了。我是邓布利多教授,我在一所名叫霍格沃茨的学校里工作。我来邀请你到我的学校——你的新学校去念书,如果你愿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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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我想让你见见埃尔德·沃普尔,我以前的学生,《血亲兄弟:我在吸血鬼中生活》的作者——当然,还有他的朋友血尼。”
沃普尔是个戴着眼镜的小个子男人,他抓住哈利的手热切地握着。吸血鬼血尼又高又瘦,眼睛下有黑圈,一副厌倦的样子,一群女孩站在他旁边,好奇而兴奋。
“哈利·波特,我太高兴了!”沃普尔说,一边瞪着近视的双眼仰望着哈利的面孔,“我那天还跟斯拉格霍恩教授说呢,我们大家拭目以待的《哈利·波特传》在哪儿呢?”
“呃,”哈利说,“是吗?”
“果然像霍拉斯说的那么谦虚!”沃普尔说,“但说真格的——”他态度一变,突然像谈起了生意,“我很愿意写这本书——人们渴望更多地了解你,亲爱的孩子,渴望!如果你能接受我的几次采访,每次四五个小时,那样,几个月就能成书。不会费你什么事,我保证——问问血尼是不是——血尼,别走!”沃普尔突然变得神色严厉起来,因为吸血鬼朝旁边那群女子蹭了过去,眼里带着饥饿的光。“给你,吃块馅饼。”沃普尔说着从一个托盘的小精灵那儿抓过一块塞到血尼手中,然后又把注意力转到哈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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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得听韦斯莱夫人最喜欢的歌手塞蒂娜·沃贝克的圣诞广播,她的歌声从木头的大收音机中婉转流出。芙蓉似乎觉得塞蒂娜非常乏味,她在角落里大声说着话,韦斯莱夫人皱着眉头不停地用魔杖调整音量开头,使塞蒂娜唱得越来越响。在一首爵士味特别浓的曲子《一锅火热的爱》的掩护下,弗雷德、乔治跟金妮玩起了噼啪爆炸牌。罗恩的眼睛老是偷瞟比尔和芙蓉,好像想学点什么技巧。卢平显得特别憔悴,他坐在壁炉边,盯着炉火深处,仿佛听不见塞蒂娜的声音。
哦,来搅搅我的这锅汤。
如果你做得很恰当,
我会熬出火热的爱,
陪伴你今夜暖洋洋。
“我们十八岁时跟着这音乐跳过舞!”韦斯莱夫人用手里织的毛线擦了擦眼睛,“你还记得吗,亚瑟?”
“唔?”剥着小蜜橘打起了瞌睡的韦斯莱先生说,“哦,是啊……多棒的曲子……”
他努力坐直了一点儿,扭头看着坐在旁边的哈利。
“对不起啊,”他把脑袋朝收音机那边一摆,塞蒂娜已经唱起了叠句,“就快完了。”
“没事的。”哈利咧嘴一笑,说道,“部里忙吗?”
“非常忙,要是有进展也就罢了,可是这两个月逮捕的三个人里,我怀疑没有一个是真正的食死徒——不过别说出去,哈利。”他马上加了一句,看上去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他们不会还关着桑帕克吧?”哈利问。
“恐怕还关着,我知道邓布利多曾想为桑帕克直接向斯克林杰上诉……所有跟他谈过话的人都认为他像这小蜜橘一样不可能是食死徒……可是上面想显得有进展,‘逮捕三人’听起来比‘误捕三人’听起来比‘误铺三人,后释放’好听多了……不过,这都是高度机密。”
“我不会说的。”哈利说。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切入他想讲的话题。当他整理思绪时,塞蒂娜已开始唱一首《你用魔法钩走了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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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韦斯莱夫人突然叫道。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捂着心口,瞪着厨房窗外。“亚瑟——是珀西!”
“什么?”
韦斯莱先生回过头,大家都立刻望着窗外,金妮站了起来看着外面。果然是珀西·韦斯莱,他正踏着院中的积雪大步走来,玳瑁框的眼镜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然而他并不是一个人。
“亚瑟,他——他是跟部长一起来的!”
果然不错,哈利在《预言家日报》上见过的那人正跟在珀西后面,他有一点儿破,长而厚密的灰发和黑斗篷上落了片片白雪。大家谁也没来得及说话,韦斯莱夫妇刚交换了一个吃惊的眼神,后门就开了,珀西站在了门口。
一阵难堪的沉默,珀西生硬地说:“圣诞快乐,妈妈。”
“哦,珀西!”韦斯莱夫人叫着扑到他的怀里。
鲁弗斯·斯克林杰在门口停了下来,他拄着拐杖,微笑地看着这感人的一幕。
“打扰了,请原谅,”他说,这时韦斯莱夫人已转向他,笑吟吟地擦着眼睛。“珀西和我在附近——办事,您知道——他忍不住要来看看你们。”
但珀西没有想跟其他人打招呼的意思。他直挺挺地站在那儿,显得很不自然,目光越过众人的头顶。韦斯莱先生、弗雷德和乔治都板着面孔看着他。
“请进,坐吧,部长!”韦斯莱夫人慌乱地说着,一边扶正了自己的帽子,“吃一点窝鸡,或补丁【韦斯莱夫人因为激动把“火鸡”和“布丁”都说得走了样。】……我是说——”
“不用,不用,亲爱的莫丽。”斯克林杰说。哈利猜想他在进屋前向珀西打听了她的名字。“我不想打扰,要不是珀西这么想见你们,我也不会来……”
“哦,珀西!”韦斯莱夫人含泪叫道,踮起脚尖去亲他。
“……我们刚来了五分钟,我到院子里走走,你们跟珀西多聊一会儿。不不,我真的不想打扰你们!嗯,如果有人愿意带我参观一下你们可爱的花园……啊,那个小伙子吃完了,你陪我散散步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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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二月,学校周围的积雪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凄冷的阴湿。灰紫色的云块低低地压在城堡上空,连绵的寒雨使得草坪变得湿滑、泥泞。结果六年级学生的第一节幻影显形课就从操场移到了大礼堂里,这门课被安排在星期六上午,以免耽误常规课程。
哈利和赫敏来到大礼堂时(罗恩和拉文德一起走了),发现桌子都不见了。雨水敲打着高高的窗户,施了魔法的天花板在头顶上昏暗地旋转着。他们集合在麦格、斯内普、弗立维和斯普劳特教授(四位院长)和一个小个子巫师的面前。哈利猜想那位应该就是魔法部来的幻影显形课指导教师。他苍白得出奇,睫毛透明,头发纤细,有一种不真实感,好像一阵风就会把他吹走。哈利想,或许是因为经常移形和显形削弱了他的体质,或是这种纤弱的体形最适于消失。
“上午好,”当学生们到齐了、院长们叫大家安静下来之后,魔法部的巫师说,“我叫威基·泰克罗斯,在接下来的十二周中将担任你们的幻影显形课指导教师,希望能帮你们为这次幻影显形考试做好准备——”
“马尔福,安静听讲!”麦格教授厉声说。
大家转过头,马尔福脸色暗红,满面怒容地从克拉布身边走开了,他们刚才似乎正在小声争吵。哈利瞥了一眼斯内普,他好像也很恼火,不过哈利怀疑这更多的是因为麦格教授批评了他学院的学生,而不是因为马尔福不守纪律。
“——到那时,许多同学也许已有能力参加考试。”泰克罗斯继续说,仿佛没有被打断似的。
“大家也许知道,在霍格沃茨校内一般无法幻影显形和移形。校长特地撤销了魔法,将这一限制解除一小时,仅仅在大礼堂里,让大家可以练习。我强调一下,不可幻影显形到礼堂的墙外,谁要是尝试谁就是不明智的。”
“现在我希望大家各自站好,在身前留够五英尺的空间。”
礼堂里一片混乱,学生们开始散开,撞到一起,叫别人走出自己的领地。院长们在学生中走来走去,帮他们排好位置,调解纠纷。
“哈利,你去哪儿?”赫敏问。
哈利没有回答;他迅速穿过人群,从正在尖叫着给几个都靠前站的拉文克劳学生找位子的弗立维教授面前走了过去,又从正在轰赶赫奇帕奇学生站队的斯普劳特教授面前走了过去,随后又躲开了厄尼·麦克米兰,钻到了人群的末尾,站在正趁乱继续跟克拉布争吵的马尔福身后。克拉布站在五英尺外,看上去挺不服气。
“我不知道还要多久,知道吗?”马尔福凶狠地说,没注意哈利就在后头,“时间比我想的要长。”
克拉布张开嘴巴,但马尔福似乎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听着,我在干什么不关你的事,克拉布,你和高尔只管执行命令和放哨!”
“我要是想让朋友为我放哨,就会告诉他们我在干什么。”哈利用刚好能让马尔福听见的声音说。
马尔福猛然转身,一只手疾速抓向魔杖,但此时四位院长正在高喊“安静!”礼堂里静了下来,他慢慢地转过身去。
“谢谢,”泰克罗斯说,“现在……”
他一挥魔杖。每个学生面前的地上立刻出现了一个老式的木圈。
“幻影显形时最重要的是要记住三个D!”泰克罗斯说,“当前,就是你们面前的木圈里面。现在请把注意力集中到你们的目标上。”
每个人都在偷偷看着周围,看大家是否都在盯着木圈,然后赶紧按要求做。哈利凝视着他的木圈里那块灰扑扑的圆形地面,努力不去想其他事情。结果发现这不可能,因为他忍不住总是在想马尔福到底在做什么事,会需要有人替他放哨。
“第二步:”泰克罗斯说,“决心去占据你所想的那个空间!让想要进去的渴望淹没你们全身每个最小的部位!”
哈利偷眼看了看四周,左边稍远了一点的地方,厄尼正铆足劲儿盯着他的木圈,脸都涨红了,仿佛正努力下一个鬼飞球大小的蛋。哈利咬住嘴唇没敢笑,赶紧把视线转回到自己的木圈中。
“第三步:”泰克罗斯喊道,“等我下令之后……原地旋转,让自己进入虚空状态,动作要从容!现在听我的口令……一——”
哈利又朝周围看了看;许多人似乎都对这么快就要他们幻影显形感到吃惊。
“——二——”
哈利努力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木圈上;他已经忘记了三个D是什么。
“——三!”
哈利原地旋转起来,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差点儿摔倒。不止是他一个,礼堂中突然到处是摇摇晃晃的人。纳威仰面躺在地上,厄尼以芭蕾舞似的动作跳到了木圈里,兴奋了片刻,直到看到迪安在冲着他哈哈大笑。
“没关系,没关系,”泰克罗斯干巴巴地说,似乎他也没指望有更好的结果,“摆好木圈,站回原位……”
第二次尝试并不比第一次好,第三次也一样糟糕。直到第四次时才出现了一点刺激。有人发出一声可怕的尖叫,大家惊恐地转过身,只见赫奇帕奇的苏珊·博恩斯正在木圈中摇摇晃晃,可左腿还留在五英尺外的原地。
院长们聚到她身边,砰的一声巨响,一阵紫色的烟雾散尽后,大家看到苏珊抽泣着,腿被安上了,但她仍面带恐惧。
“分体,即身体某部分的分离,”威基·泰克罗斯淡淡地说,“发生在决心不够坚定的时候。必须始终把注意力集中在目标上,不要慌,要从容……像这样。”
泰克罗斯走向前,张开双臂,优雅地原地旋转起来,在袍子的飘旋中消失了,随后出现在礼堂的后面。
“记住三个D,”他说,“再来一次……一——二——三——”
可是一个小时过后,苏珊的分体还是这节课上最有趣的事件。泰克罗斯似乎并不气馁。他系上斗篷,只是说:“下星期六再见,各位,不要忘记:目标,决心,从容。”
他一挥魔杖消去木圈,然后跟麦格教授一起走出了礼堂。
“你做得怎么样?”罗恩急忙跑向哈利,问道,“我最后一次好像有点儿感觉了——脚底麻酥酥的。”
“我想是你的运动鞋太小了吧,罗-罗。”后面一个声音说,赫敏得意地走了过来。
——————————
“是啊,”邓布利多说着无力地微微一笑,“现在该听听家养小精灵郝琪的记忆了,她的主人是一位年纪很大、非常富有的女巫,名叫赫普兹巴·史密斯。”
邓布利多用魔杖敲了敲一个小瓶,瓶塞飞了出去,他把打着旋儿的记忆倒进了冥想盆,说道:“你先来,哈利。”
哈利站了起来,再次俯身凑近石盆中荡着涟漪的银色物质,直到面孔碰到了它。他翻着跟头在黑暗的虚空中坠落,落到了一间起居室里,看到一个很胖很胖的老太太,戴着一顶精致的姜黄色假发,艳丽的粉红色长袍在她四周铺散开来,使她看上去像一块融化的冰淇淋蛋糕。她正对着一面镶嵌着珠宝的小镜子,用一块大粉扑往已经鲜红的面颊上涂着胭脂。一个哈利所见过的最瘦小、最苍老的家养小精灵正在给老太太的胖脚上穿的一双紧绷绷的缎子鞋扣搭扣。
“快点儿,郝琪!”赫普兹巴专横地说,“他说四点来,只有两分钟了,他还从没迟到过呢。”
她收起粉扑。家养小精灵直起腰,脑袋才齐到赫普兹巴的椅垫,纸一般的皮肤挂在骨架上,像她身上披的那块细亚麻布袍子一样。
“我怎么样?”赫普兹巴问,一边转动着脑袋,从各个角度欣赏着她镜中的面孔。
“很美丽,夫人。”郝琪尖声说。
哈利只能推测郝琪的合同里要求她在回答这个问题时必须咬牙说谎,因为在他看来赫普兹巴·史密斯离美丽差远了。
——————————
“好吧!”赫敏说着脸颊上泛起红晕,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很旧的报纸,朝哈利的桌子上猛地一扔,“看这个!看看上面的照片!”
哈利拿起那张破报纸,盯着上面年久发黄的活动照片;罗恩也凑过来看。照片上是个大约十五岁的瘦瘦女孩。她并不漂亮,看起来既有点乖戾,又有点闷闷不乐。她的眉毛粗重,一张脸长长的,面色苍白。照片下面的说明是:艾琳·普林斯,霍格沃茨高布石队队长。
“怎么了?”哈利说着扫了一眼相关的短文,那仅仅是一条校际比赛的平淡新闻。
“她的名字叫做艾琳·普林斯。普林斯,【在英语中,普通名词“王子”和姓氏专有名词“普林斯”都是Prince。】哈利。”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哈利意识到赫敏要说什么。他突然大笑起来。
“不可能。”
“什么?”
“你认为她是混血……?哦,别逗了。”
“为什么不可能?哈利,在巫师界里没有真正的王子!这个词要么是昵称,要么是某个人自封的头衔,也有可能就是个名字,不可能吗?听我说!如果她有一个姓‘普林斯’的巫师爸爸,并且她的妈妈是麻瓜,那么她就可能是‘混血王子’啊!”
“对,真是天才,赫敏……”
“但这很有可能啊!也许她就以自己是‘混血王子’为荣呢!”
“听着,赫敏,我知道不是女的,我能感觉出来。”
“你就是认为女孩子不可能有这么聪明。”赫敏生气地说。
“我和你相处五年了,怎么可能还认为女孩子不聪明呢?”哈利说,觉得被刺痛了,“是因为他写字的方式,我就是知道这个‘王子’是男的,我判断得出来。跟这女孩子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你是从哪儿弄到这张照片的?”
“图书馆,”赫敏胸有成竹地说,“那里有全部的旧《预言家日报》。我会尽量找到更多的有着艾琳·普林斯的材料。”
“祝你找得愉快。”哈利烦躁地说。
“我会的。”赫敏说,走到肖像洞口时,又冲他扔下一句,“我首先要找的地方,就是所有魔药课的奖励记录!”
——————————
突然,一阵脚步声嗵嗵嗵地上了楼梯,一眨眼间,马尔福被泼拉到一边,四个穿着黑袍子的人破门而出,拥到了围墙边。哈利仍然动弹不得,他怀着惊恐的心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四个陌生人:看来食死徒在下面的搏斗中占了上风。
一个身材粗壮、脸上带着古怪狞笑的歪嘴男人发出了呼哧带喘的笑声。
“邓布利多被逼到墙角了!”他说完便转向壮实的小个子女人,她看上去像是他的妹妹,脸上也带着迫不及待的笑容,“邓布利多没有魔杖,邓布利多孤立无援!干得漂亮,德拉科,干得漂亮!”
“晚上好,阿米库斯,”邓布利多语气十分平静,像是在欢迎那人参加茶会,“你还带来了阿莱克斯……太可爱了……”
那女人恼怒地假笑了一声。
“你都死到临头了,还以为这些小玩笑能救你的命?”她讥笑道。
“玩笑?不,不,这是礼貌。”邓布利多回答。
“动手吧。”站得离哈利最近的那个陌生人说,他四肢修长,灰色的头发和络腮胡子都纽结在一起,那件食死徒的黑袍子很不舒服地紧紧勒在身上。他的声音很古怪,是哈利从来没听过的:一种嘶嘶刺耳的咆哮。哈利还闻到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冲鼻的怪味儿,混杂着泥土味、汗味,以及——毫无疑问——血腥味。他肮脏的手指上留着长长的黄指甲。
“是你吗,芬里尔?”邓布利多问。
“没错,”那人用刺耳的声音说,“见到我很高兴吧,邓布利多?”
“不,不能说很高兴……”
芬里尔·格雷伯克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牙齿。鲜血滴到他的下巴上,他慢慢地、令人恶心地舔着嘴唇。
“但你知道我是多么喜欢孩子,邓布利多。”
“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现在即使在月亮不圆的日子你也要咬人?这可真奇怪……你养成了这种吃人肉的癖好,一个月一次都不能满足吗?”
“说得对,”格雷伯克说,“让你震惊了,是不是,邓布利多?让你害怕了?”
“唉,坦白地说,确实让我感到有些恶心,”邓布利多说,“而且,我是有点儿震惊:这位德拉科竟然偏偏把你请到他的朋友们居住的学校里来……”
“我没有,”马尔福喘着气说。他没有看格雷伯克,似乎连瞄都不愿意瞄他一眼。“我不知道他要来——”
“我可不愿意错过到霍格沃茨来的美差,邓布利多。”格雷伯克用刺耳的声音说,“有这么多的喉咙可以撕开……味道真好,味道真好啊……”
说着,他举起一根黄黄的指甲剔起了大门牙,一边朝邓布利多狞笑着。
“我可以把你当成餐后的甜食,邓布利多……”
“不行。”第四个食死徒厉声说道。他满脸横肉,一副凶相。“我们有命令的。必须让德拉科动手。好了,德拉科,快行动吧。”
马尔福更加没有斗志了。他看上去很害怕,呆呆地瞪着邓布利多的脸。邓布利多的脸色越发苍白,个头也显得比平常矮了许多,因为他靠在墙上的身体一直在往下出溜。
“要我说,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日子反正也不多了!”那个歪嘴男人说,他妹妹在一旁呼哧呼哧地笑着给他助阵,“你看看他——你这是怎么回事啊,邓老头儿?”
“唉,体力不支,反应迟钝啊,阿米库斯。”邓布利多说,“总之,年老不中用啦……总有一天,你也会落到这步田地……如果你幸运的话……”
“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话是什么意思?”食死徒喊道,突然变得凶狠起来,“你还是老样子,是不是,邓老头儿?满嘴空话,不干实事,我真弄不懂黑魔王为什么要把你干掉!好了,德拉科,快动手吧!”
就在这时,下面又传来许多人混战的声音,其中一个人喊道:“他们把楼梯堵住了——粉身碎骨!粉身碎骨!”
哈利的心欢跳起来:这么说,这四个人并没有把对手完全消灭,他们只是突围出来跑到了塔楼顶上,而且,听下面的声音,他们好像在身后筑了一道路障——
“快,德拉科,快动手吧!”一脸凶相的男人恼怒地说。
可是马尔福抖得太厉害了,没有办法瞄准目标。
“我来吧。”格雷伯克恶狠狠地说着就朝邓布利多逼了过去,他张开两只手,露出了嘴里的尖牙。
“我说过不行!”一脸凶相的男人喊道。一道强光一闪,狼人被击到一边,撞在墙上,差点儿摔倒,脸上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哈利站在那儿,被邓布利多的魔咒束缚着,心咚咚跳得像打鼓一样,但竟然谁也听不见,这简直不可思议——只要他能够动弹,他就可以从隐形衣下面射出魔咒——
“德拉科,快动手,不然就闪开,让我们——”那女人尖声尖气地说。然而就在这时,通向围墙的门又一次被撞开了,斯内普攥着魔杖站在那里,一双黑眼睛迅速扫视着面前的场景,从瘫倒在墙上的邓布利多到那四个食死徒——其中包括气势汹汹的狼人,还有马尔福。
“我们遇到难题了,斯内普,”体格粗壮的阿米库斯说,他的目光和魔杖都牢牢地盯住邓布利多,“这小伙子好像不能——”
但是另外一个人念着斯内普的名字,声音很轻很轻。
“西弗勒斯……”
这声音比哈利整晚经历的任何事情都叫他害怕。邓布利多在哀求,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斯内普没有说话,他走上前,粗暴地把马尔福推到一边。三个食死徒一言不发地闪到了后面,就连狼人似乎也被吓住了。
斯内普凝视了邓布利多片刻,他脸上粗犷的线条里刻着深深的厌恶和仇恨。
“西弗勒斯……请求你……”
斯内普举起魔杖,直指邓布利多。
“阿瓦达索命!”
斯内普的魔杖尖上射出一道绿光,不偏不倚地击中了邓布利多的脸膛。哈利惊恐的尖叫声被憋在了喉咙里,他发不出声音,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邓布利多被击到空中。邓布利多似乎在那闪亮的骷髅下停留了一秒钟,然后像一个破烂的大玩偶似的,慢慢地仰面倒下去,从围墙的垛口上栽下去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