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结》千海音

4、第三章

　　有的人生来就是享福的，有的人生来就是受苦的，但本小姐我……似乎生来就是必须要逃跑的！
　　小时候如此，现在亦如此。小时候我曾经在街头被一个自称大仙的算命人看过相，说我出身名门却有奔走之相。当时我未信什么歪门邪道，近来倒觉得那算命人的说法越发可信。

　　自昨夜听到店家门外的一番对话后我就再也没有半分睡意，连夜将刚拆开的包裹又重新打上，约摸着天已半亮，在鸡鸣之前和玉儿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刚想为自己走出虎穴舒一口气，眼前忽然一道白光一闪，我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时，我已经躺在颠簸的马车上，软榻旁歪着仍在昏睡的玉儿。我闻着车上的荼蘼香，感觉到莫名的熟悉，瞥了一眼驾车的人：他身着竹绿长袍，驾车动作潇洒。迄今为止我所认识的能将竹绿衣衫穿的这么一表人才的只有一人。我这悬着一天一夜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那个人转过头来，眼波含笑，“弯儿啊，醒了就别在车里闷着了，出来透透气吧。”他的语调总是那么请，但是总是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亲切。五年了，好像什么都没变。
　　“嗯，师父。”我将玉儿向我的软榻上扶了扶，盖上了被子，走出了车子。
　　车外的空气果然好很多，我走出去倚在莫言师父身边，心情不只是有多舒畅。莫言师父曾一度是我最崇拜的男子，对他的好感不知道要比我爹多出多少倍。单看这张脸就让人舒心很多：他的鼻子很挺，嘴唇很薄，眼睛不大却有神，因为眉骨和额骨饱满所以燕窝微微凹了进去。整张脸棱角刀削一样的分明。有五年这么久没见他，他的整张脸却丝毫未被岁月留下半分痕迹。想当年我爹年轻的时候还是可以和他比上一比的，只可惜，唉，五年过去，我爹虽然仍旧有那一双炯炯有神勾人魂魄的桃花眼，却因近几年的操劳由“英俊男人”成功晋级为“英俊老男人”。
　　想到这里，我注视师父的视线必然闪着亮晶晶的光，不自觉的，想要伸手摸摸他那冷毅的线条。
　　可能是我的目光太过直接，莫言往我这边瞥了瞥，随即双唇一抿，闭上了眼，“弯儿啊，好看么？”
　　“嗯，好、好看！”我不自觉地说出了口。
　　“那你还想继续看下去？”他抬眼看我，双唇又是一抿。
　　“呃……想！啊不！不用了。”这气氛实在太微妙，我索性钻回了车里，“师父，你、你忙你的，我、我在车里照顾玉儿就好了。”
　　车外传来一阵轻笑，“弯儿啊，没想到五年未见，你跟我之间还是这么没大没小。罢了，这也说明我们师徒二人的感情更好了不是么？”
　　我这厢已经羞得说不出话来，好歹他一个大男人，就算是我师父，就算我自己也清楚我从前也总是这样盯着他，可当年我也才十一，如今已经是个大人了啊！
　　“哦对了，等咱们回去了，给你样东西，有你府上的信。”

　　“弯儿，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你已经安全了。为父现在正是把你托付给你莫言师父，他是个能护你周全的人。爹知道，以你的性子，现在肯定不是在刘府做着好妻子，怕是已经出了刘府了吧。你洞房花烛那夜一定很伤心，可是你要知道，刘江是个好人，这不过是我们设计好的戏。”怎么会？爹骗我？这……“我有不得不让你离开的理由，至于是什么，你不需要知道。你的身份我们已经找人顶替。你现在只要快快乐乐的去生活。爹会暗中派人保护你，但是你可能永远都见不着爹了。爹很好，你千万不要回来，我不希望我的弯儿受苦。”
　　合了信，思绪尚未从信中的内容抽出来，什么叫一切都是场戏？有什么叫不想让我受苦？又为什么不能见我？他们的意思是从此都不要我了么？
　　“信中说了什么？”莫言斟了一壶茶。
　　“嗯……说是我爹把我托给你，又不能说的理由。”我自动省略掉了逃婚的部分。
　　“还有呢？”莫言给自己倒了一杯。
　　“呃……还…… 应该有什么？”
　　“你是怎么出来的。”语气不像是在询问，用的是肯定句。莫言吹了吹那杯茶，抿上了一小口。
　　“我……哎？师父你偷看别人的信了？”
　　“没有。”莫言又抿了一口茶，觉得味道还不错，一口闷了下去。放下茶盏，站起身，拍了拍灰尘，“我只是好奇，你们俩是怎么顺利从那堵墙上翻下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