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夏天》真土先生

3、燥热和潮湿

　　王海阔平顺地开着车。
　　王老板突然用一种很低沉的音色嘱咐王海阔：“小子，到了叫我，我先眯一会儿。”说完就侧侧身子睡起来。
　　到了学校，等王海阔稳当地停车入位，王老板已经鼾声如雷了。
　　王海阔无奈地把王老板叫起来。王老板缓缓神，精神了：“哎呦这么快啊，我睡了好一觉。”
　　王海阔撇撇嘴：“老爹，你还真行，你那呼噜打得可大了你知道么，老丢人了。”
　　王老板很坚定地说：“哪儿，睡这么一会儿就能打呼噜了，不能！”说完马上岔开话题：“那，文丽，你先去布置会场吧，我和安大师一会儿再进去。”
　　我点点头，笑着说：“谢谢王叔叔，那一会儿里头见。”说完也对安志杰客气地点了点头，他也笑着对我点点头。
　　我下了车，走着，王海阔从后面赶上来，对我说：“你听我爸那呼噜打的，声势太大了，还赖着不承认，我非得给他拿手机录下来。”
　　我说：“那是应酬的时候喝太多酒了。”
　　王海阔叹口气：“我也不想叫他这么个喝法，有时候也不用喝那么多酒，可他就那个性格。”
　　我看着突然变得有些愁眉苦脸的王海阔，觉得整天吊儿郎当的他，其实也是一个孝子。

　　进了报告厅，李敏敏就迎了上来。我问：“都弄好了么？”
　　她点头：“没问题，都布置好了。”又指指前面几排：“我在那儿给你占的位置。”
　　我笑笑：“谢谢啊，有事儿上后头找我吧，我和苏醒坐一块儿。”一边往后走，心里一边想这孩子真是叫人省心，要不是我这人比较含蓄，早就凑上去使劲亲亲她了。
　　前几排坐着的都是些教授和老师，之后就是一些所谓的学生会干部。我走过去，文艺部的美女部长李玉就冲我招手，我冲她点头笑笑，又向后走去。这是种习惯了，像这种会前不介绍学生会干部的活动，我一般都不太想和这群学生会的干部们坐一起，还是跟我们班的同学坐在一起比较有乐趣。而且我坐在后面还可以说是因为要盯场子。
　　苏醒冲我招手：“文丽，这儿这儿！”
　　“大姐，禁止喧哗！”
　　苏醒虽然是人文学院那边的，但是由于王海阔和我的关系，在我们班混得很开。别看她在王海阔面前一副温柔小女人的样子，对付起我们班的其他男生，总是无时无刻地表现出她高中时扔铁饼子的那种霸气，久而久之，她就有了“大姐”这一枚尊称。
　　“阿力”和“大姐”，我们俩还真是充满了江湖的气息啊。
　　苏醒斜眼瞅着身后的班长：“小样的，你还想不想混了，姐现在正无聊呢，你过来姐好好教育教育你。”
　　我无奈：“你悠着点，先让我过去。”
　　我坐下，无视打打闹闹的苏醒那一堆，先环视了一下场内我们部的孩子们，几个正在门口引路签到，几个正在前面添水送茶，还有几个立在四周等一会儿互动环节传递东西。
　　苏醒这时候问我：“王海阔呢。”
　　我说：“你家阔少得坐前面，他爸盯着他呢。”
　　苏醒有些生气：“早知道我就不来了，是他说今天没法见面，叫我过来听讲座的。”
　　我向她抛一个媚眼，伸手摩挲着她的大腿：“他说想你啦？”
　　“滚！”

　　两点五十，院长，安志杰和几个领导才就坐。我看了看，校长并没有来。
　　这次是李玉做主持。李玉咬字儿带一点口音，又混合着一点港台腔，按说这是很难被普罗大众所接受的。但是她声音软糯，身形妖娆，脸蛋儿又不错，那么，她发音的缺陷就可以被忽略。甚至有专门好这一口的，那么这个缺陷，就可被称为是一种销魂的魅力。
　　李玉用销魂的声音介绍了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和今天的主题之后，就是几位领导的发言。长长的过场走完，最后终于轮到了安志杰。
　　安志杰笑笑：“终于轮到我了，其实是我自己建议说，我要最后一个讲话，因为现在我要把领导们都赶走。”
　　同学们都愣了一下，接着大笑，欢呼。
　　安志杰继续说：“其实我算是在座各位同学的学长，我七年前从这里毕业，就在这个礼堂。”
　　大家又鼓掌。
　　安志杰等大家安静下来，继续笑着：“所以我知道你们都想些什么，才征得潘院长的同意，想和同学们单独地亲密接触一下。”说着冲潘院长示意“我对潘院长和各位领导表示感谢。”
　　潘院长站起来，冲大家开玩笑：“你们自由了，我领着老师们走了。”言毕就真的和一帮领导们离开了报告厅。
　　“这安志杰还挺有一手哈！”苏醒一边跟着拍掌一边说。
　　“这爷们儿爽快。”
　　“搞笑了这！”
　　“真帅，哎呀！”
　　我听着身边的声音，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安志杰，觉得他还挺帅的。跟昨天夜里灯光下的帅不一样，跟今天中午彬彬有礼的帅也不一样。这种帅，可能就是所谓的成功男人的帅。想完这句话，我突然觉得自己还挺老土，挺花痴的。
　　安志杰等领导们都走了，报告厅里安静了，接着说：“很多年没回来了，咱们学校食堂的饭还是那么难吃么？”
　　大家又哄堂大笑。
　　安志杰一边操作笔记本电脑，一边笑着感叹：“看来还是啊。”
　　他接着在大屏幕上打开一个白色的页面，说：“刚才那几位发言的领导已经把我吹得天花乱坠了，我趁现在你们还没对我形成什么思维定势之前，给自己辟个谣，还来得及吧。”
　　他语言极为风趣，但讲到一些专业知识时，又态度比较端正，使这场演讲显得很轻松又很上档次。他肆意挥洒，高潮迭起，把这些个小女生们迷得不行。
　　我在人群之中，看着镁光灯下的他，听着听着，感觉他离我越来越遥远似的……
　　“文丽，文丽，季文丽！”
　　我猛地睁开眼睛，望向掐我的苏醒，她正冲我呲牙裂嘴。
　　我竟然睡着了！
　　我从桌子上趴起来，擦了擦嘴巴和眼睛，看着苏醒狰狞的面孔，立刻清醒过来。
　　这时候安志杰那通过麦克风放大了的声音从报告厅四周的音响里传过来：“那么这位同学，你有什么看法？”
　　该死，从来就只有台下的人提问台上的人的，哪里有台上的人来追问台下的人的。这次我丢人可丢大发了，好歹也是在全校各级同学面前，平时在课堂上丢人现眼的话，也就算了，这儿还好多我们部的孩子呢，我现在真是一点点威信都没了。本来刚睡了一觉，突然起来，正闷热难当的，现在觉得背后更是湿了一大片。
　　我接过王美琪递来的话筒，把视线投向苏醒，苏醒悄悄对我说：“他问你对于这次讲座或者他本人有什么问题要问。”
　　我想，就算不能挽回大局，也不能破罐子破摔。立刻抖擞精神，组织了一下语言，双眼炯炯地盯着安志杰：“我是相关专业的学生，我……”
　　苏醒突然抢过我的话筒说：“安大师，你有没有女朋友？”
　　“哄”地一声场内又炸开了锅，大家鼓掌的鼓掌，吹口哨的吹口哨，还有一些女生发出“啊！呀！”之类的声音。
　　安志杰看着我的眼睛，似乎有点坏坏地冲我笑着，我低下头，瞪着苏醒；“你想干嘛？”
　　苏醒一副有大恩于我的架势：“救你啊。”
　　我无奈地想，这下我不但成了上不了台面的睡觉王，还能和八卦狐狸精接轨了。
　　等场面安静下来，大家都盯着安志杰等他回答。
　　安志杰总算开了口：“众里寻他千百度，就是还没找清楚啊。大家有合适的要推荐一下么？”
　　“我！”一位不知道哪儿蹦出来的学妹解救了我，我赶忙坐下。
　　那个学妹大胆地问：“我想问，您喜欢什么样儿的？”
　　大家又是一阵儿乱。
　　安志杰笑笑，很不正经地说：“嗯，你们现在流行的那种说法，叫‘学姐控’？我可喜欢学姐的那种类型。”
　　台下的姑娘们多半都发出了失望的声音。
　　我却在安志杰似是有意无意投向我的眼神中红了脸。昨晚上他一口一个学姐是这个意思？虽然我莫名其妙的有点得意似的，但是又感觉，这安志杰还真有点变态。怪不得他打扮得那么青春无敌，原来他好这一口。
　　这讲座本来预订要开到四点，我坐下一看表，已经四点半了。我问苏醒：“我睡了很长时间了？”
　　苏醒唱：“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当……”
　　我拍拍她的大腿：“打住，打住。”

　　结束后，同学们纷纷涌上台要签名的要签名，提问题的提问题，合照的合照。
　　我嘱咐李敏敏带着收拾一下结束后的会场，就去找苏醒和王海阔：“王海阔，你爸呢？”
　　“我把他打发回去了，叫他回去睡觉。等会儿咱们和安大师一块儿走，哥请你们吃饭！”王海阔说着就拍了拍手中的钱夹。
　　我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对苏醒说：“你还能吃得下去么？”
　　苏醒说：“咱不能和自己的胃过不去，吃完可以再吐。”
　　王海阔刚要拿手去弹苏醒，安志杰就过来了：“怎么，王叔走了？”
　　王海阔说：“我爸喝高了，安大师，我带你去吃饭吧。”
　　安志杰笑笑：“小子，你别一口一个‘安大师’的了，我看你这一声‘大师’也没显出多么尊重来。我叫你爸叔叔，严格算来，你就叫我一声哥好了。”
　　本来听安志杰开头那么说，王海阔还以为他哪里得罪了安志杰，有点忐忑，现在听他这么一说，便十分开心地叫了声：“杰哥！”
　　王海阔牵了苏醒的手，介绍说：“杰哥，这我女朋友，跟咱们一块儿去。”
　　苏醒甜甜地也叫了声“安大师。”
　　安志杰笑笑：“你也别见外了。”
　　苏醒马上改口：“杰哥，你刚才的演讲真是太精彩了，简直是——精妙绝伦！”
　　我真心地希望苏醒的墨水以后就算装不满一瓶子，等存到半瓶子的时候，再拿出来摇晃也行啊。
　　安志杰冲她笑得更开了：“没有，没有。”
　　苏醒更加热情了：“有，有！是我听过最精彩的了！”
　　安志杰还是笑着：“那还是有人睡着了。”
　　苏醒和王海阔立刻把眼光投向我。
　　我悻悻地笑着，心想，这真是一只笑面虎啊。

　　这顿饭吃的是我和苏醒最爱的麻辣鱼，吃饭的过程总体来说还是很欢乐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饭桌上安志杰似笑非笑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扫过来，搞得我不大自在。
　　这个麻辣鱼的馆子本来就很出名，现在是吃饭的时间，人来得越来越多。
　　我觉得越来越热，便不断地低头喝着免费的大麦茶。
　　王海阔还搞不清楚状况地冲我说：“阿力，你今天怎么这么淑女啊！”说完又冲安志杰说：“杰哥，文丽比较慢热。”
　　安志杰也顺着话茬往下捋：“嗯，看出来了。”
　　王海阔又说：“阿力，杰哥又不是外人，要不你也叫杰哥吧！”
　　安志杰也赞同地看着我。
　　王海阔无视我充满怒火的眼神：“哎杰哥，你知道文丽为什么叫阿力么，不是她名字的那个丽，是上海滩里面的阿力！因为大一的时候啊，哈哈哈哈，她演过上海滩的话剧，哈哈哈哈，她就演丁力，哈哈哈哈，当时，她梳了个油头，哈哈哈哈……”
　　为什么刚才他吃鱼没被鱼刺卡死呢？我觉得我这个想法太罪恶了，王海阔虽然神经是大条了一点，嘴巴是贱了一点，但是他身为我的好友，我怎么能咒他死呢。所以我剩下的时间里就在祈祷，能有一根鱼刺刚刚好卡得他说不出话来，就行了。
　　但是，即便我这个祈祷能够实现，但是应该很难同时把这个祈祷应用到两个人身上，躲得了王海阔，我也躲不了苏醒。
　　夫妻档长久保鲜的秘诀，就是不仅要同患难，共甘苦，还要保持有同样的敌人。俗话说得好，没有哪一种感情的基础能比拥有共同的敌人更加稳固。
　　这对夫妻档在对我的联合攻击之中，使他们的感情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
　　“杰哥，你不是还没有女朋友么，其实你不要老局限在一个类型里。就像你说的，要勇于突破自己，寻求更多的可能性，对吧？”
　　“你看阿力她，可是我们这儿——”
　　我立刻打住：“你俩是喝多了是吧，在这儿一唱一和的。苏醒，你记不记得你床底下……”
　　苏醒立刻转移话题：“就是，王海阔你可别喝酒，等会儿你还得开车送我们回去呐。”
　　苏醒前一阵儿看一个香港剧情片的时候，时不时有感而发地悟出一些人生哲学。我记得有一次，她是这么说的：“不给他看看我手里的头发，他还老忘了自己的小辫子还攥我手里呢！”现在，我只是把这句送还给苏醒一次。
　　晚饭过后，结账，王海阔要结账，被安志杰拦住了。他说：“你见过哥哥让弟弟结账的么？”
　　王海阔非要逞能：“不行，我爸给了钱，叫我请你的。”
　　结果最后他俩都拿出票子来，伸到那收银的小女孩面前。
　　安志杰笑着对她说：“你看着办吧，收哥哥的钱！”
　　结果那小女孩收了王海阔的钱。
　　安志杰很惊讶。
　　虽然王海阔达到了他的目的，但是还是很沮丧：“难道，我比你长得老相？”

　　出了门，才发现外面竟然下起了大雨来。
　　王海阔先把苏醒送回学校，安志杰也在这儿下了车。
　　苏醒冲王海阔：“小心开车。”
　　王海阔似乎以为下着大雨我们就不会注意他似的，飞快地在苏醒脸上吻了一下。
　　我说：“哎哎哎，注意素质啊。”
　　我又回头，看已经立在车窗外的安志杰，他打着伞，冲我挥挥手，我也冲他挥挥手。

　　我家在学校东边，而王海阔家在学校西边，我稍微觉得有点麻烦他：“哎呦，下着大雨，还麻烦阔少来送我，我真是倍儿有面儿。”
　　王海阔说：“你就一张嘴！顿了一下，又说：“阿力同志，我对你意见很大啊！”
　　我说：“有意见咱们可以沟通嘛，沟通是友谊的桥梁。”
　　他顿了顿，说：“算了，放个歌听听。我前两天买了一张超级牛逼的CD”

　　一个慵懒动人的女声伴着钢琴缓缓地流出：
　　When the rain is blowing in your face
　　and the whole world is on your case
　　I could offer you a warm embrace
　　to make you feel my love
　　……

　　“好听么？”
　　“这个歌真美，你快再放一遍。”
　　王海阔得意地说：“我就知道，你就喜欢些这种装情调的。”
　　我啪地打了他的后脑勺一下：“少废话！”
　　车窗外的雨倾盆而下，打在车窗上，又顺着流下去，模糊一片。
　　音乐循环往复，灯光和城市似乎离车里的世界很远很远。
　　“季文丽？”
　　“嗯？”
　　“问你个问题行么。”
　　“什么啊，你问。”
　　他从车前镜里迅速地看了我一眼，又移开目光：“你姓季，可是，你爸，殷部长他，不是姓殷么？”
　　我张张嘴，笑笑：“我亲爸在我小时候去世了，嗯——出了车祸。现在的爸是我后爸。”
　　他借着过路口的空隙沉默了一会儿，又赶忙说：“我——对不起，我不知道，我——”
　　我像嘲笑他一样：“没事儿，看你那个样儿！都过去很久了。”
　　他沉默一会儿，说：“你一定很难受，那时候……”
　　我赶忙说：“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有时候都记不起我亲爸长什么样了。而且，我现在的爸爸对我很好。”
　　我又补充说：“特别特别好，你看，把我养得膘肥体壮的。”
　　他也笑笑：“谁说不是。”
　　这旋律很美，可能是下雨的关系，它现在听来有些悲伤。

　　到了家属院门口，我对王海阔说：“这里面不让外面的车进去，你放我下来。”
　　王海阔说：“你呆着吧，下大雨呢，我把你送进去。”
　　“不行，我们家这儿治安特严，出入都得要门卡，特别是晚上，查得更严，那门卫肯定不让你这车进去。”
　　王海阔满不在乎：“那门卫事儿怎么这么多，我还就不信邪了。”
　　我说：“怎么，你还想下雨天和门卫打一架？你受得了我还受不了呢。我家就往里一走就行，你别找事儿了。”
　　说完，我就打开车门。
　　王海阔只得说：“刚才我把伞都给他俩了，你快着点跑。”
　　我冲他摆摆手：“回去注意安全。”说完就快步跑进大雨里。
　　幸好刚刚在车上就找出了大门钥匙。在我哆哆嗦嗦地开门的时候，天上突然打了一个很亮的闪电，把四下里照得通明，把我吓了个半死。我心里一直祈祷，可千万不要劈死我啊，钥匙只是一小片金属，要劈就劈那些穿金戴银的吧。
　　开了大门，穿过小院儿，伸手去推房门，门却是锁着的。
　　现在才七点半左右，这个点儿一般爸妈都会给我留门。如果门是上锁的，那么应该是他们都还在外面忙着。
　　进了门，屋内果然都黑着灯，只有二楼走廊上低功率的灯泡发出暖黄色的光来。
　　今天是周六，家和也被张阿姨带去学小蜜蜂英语去了。
　　一边想着等一会儿电闪雷鸣的没那么厉害了，就给妈妈打个电话，一边上了楼。进了房间，放下包，也没开灯，反正走廊上有光。
　　这两天为了怕下雨，我房间一直关着窗户，现在室内很是闷热。
　　刚刚淋了一场雨，身上还穿着湿淋淋的衣服，进了室内又一热。现在凉的热的感觉一起来，身上感觉痒痒的。我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也没换上睡裙，裹了一条浴巾，就走向浴室。
　　这房子比较老了，结构并不是很合理，浴室和洗手间是后来拿一间房间改造的。浴室和洗手间都在一处，只不过中间又砌了一面墙，隔成两个空间，分了两扇门。一扇门打开是浴室，长方形的空间，窄窄的只有不到三个平方。另外一扇门，打开是洗手间。
　　我走进浴室，刚关上门，就听见背后似乎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我急忙打开灯，转过头去。

　　是他！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我一直在自我欺骗，以为这个人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或者说，是我自己会制造机会，让我不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可是，这个人，现在，还是出现在了我面前。
　　又是以这么一种让我措不及防的方式。
　　他全身湿透，洗过的头发贴在脸上，不断地滴下水来，下身只围了一条浴巾。
　　我惊惶失措，恐惧不止，甚至忘了要回头开门逃走。
　　他看着我，瞳仁又黑又亮，我却看不出他眼睛里有些什么，似乎充满了某种情绪，又似乎是他一贯的那种漠然。
　　我只是保持着刚才受惊了的动作，双手交叠于胸前，脑中一片空白。
　　等我反应过来是应该逃走，脚步却迈不出去。
　　他却已经一步步逼近到我面前。
　　浴室本来就小，他没用两步就已经贴住了我，我急忙侧身贴在墙上，想与他保持距离，一边去握门把手，想要开门。
　　他突然伸手握住了我握着门把的左手。
　　我的手被他紧紧地握着，他的力气还是那么大。
　　我的整条左臂与他的紧紧贴在一起，他身上的水汽蹭到了我身上。
　　我感觉很难受。
　　他的脸离我那么那么近，他的身体几乎已贴住了我的。
　　我只能紧紧地盯着他。
　　在狭小的空间里，他的身躯越发地显得高大，我被困在墙壁和他之间，鼻腔里充满了潮湿的气息。
　　我紧张的几乎不敢呼吸，我心跳的频率已经叫我开始恶心了。
　　就在我几乎再也忍受不了他的目光，和这种如同被大海浸没的窒息，想要开口的时候：“你……”
　　他伸出另一只手，摸向我头后面的墙壁，我就这样被困在他的钳制里。
　　他关了灯。
　　我倒吸一口气，张口惊声尖叫，却还是哑的。
　　他突然推开了我握在门把手上的手，开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