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同归》陌上清飞烟

15、四劫阴灵

　　杨歌和夏子恒的约法三章：
　　第一，未经杨歌允许，严禁公开两人的关系。
　　第二，夏子恒严禁干涉杨歌的生活。
　　第三，禁止任何出轨行为。
　　最终解释权归杨歌所有，杨歌单方面可随意增改附加条件。

　　从认识杨歌起，欧进就经常会思考，如果可以他绝对会用刀剖开杨歌的脑袋，把短路的零件换掉，不过他现在发现，需要更换的零件远远超乎他的预计。面对手中白纸黑字的“合同”，欧进在一分钟内变了七回脸。
　　“这是什么？”薄纸上的每个字他都认得，但是拼写在一起后，欧进彻底当机了。
　　“灰（约）顶（定）。”杨歌嘴里塞满汉堡，含混的回答。
　　“为留住他，你卖身了？”欧进手舞足蹈的嚷道，他腾地站起身，却瞥见桌上已准备好的早餐，“有饭吃你还让我送外卖？”大早上，欧进就被迫兼职订餐员，接受杨歌的点单并亲自送货到家且完全免费。
　　轻哼一声，杨歌放下汉堡，兀自走向餐桌，将夏子恒准备的早餐统统丢进垃圾箱。然后他坐回沙发，继续朵颐欧进的外卖。欧进蹙眉，他顿时明白了“合同”隐藏的含义，“别告诉我，你真喜欢他。”杨歌沉默，直到咽下最后一块汉堡，满意的舔去手指上的番茄汁。“你有了‘束脉’，为何还要这么做？”以杨歌和夏子恒的恩怨，哪怕丘比特将他们俩射成筛子，都是在浪费天堂资源。
　　“这不是挺好吗？”杨歌吹去奶茶表面的沫子，平静的小口啜饮，“你可以放手去追翟定飞，我替你解决了首要情敌。”
　　“喂！”开玩笑！如果翟定飞知道杨歌是在利用夏子恒，他铁定红牌出局。等等，他们偏题了。“我问你为什么？”欧进料定其中必有内情。
　　“阿进。”杨歌低垂下头，阴影遮蔽了他的脸，“姑姑她说‘束脉’可以破解。”
　　“什么！”欧进诧异的看着他，在欧家的记载中，用来控制净化之息的束脉是无法逆转的操控术。“小歌，今天不是愚人节。”
　　仰头饮尽杯中的热奶茶，灼烧感从喉咙一路坠落到胃部，烫得杨歌微眯起眼，抹去眼角被激出的泪水，他淡淡的说出了杨珊的告诫——
　　“所以我只能这么做。”杨歌拿起合约，揉开边角的褶皱。
　　欧进仍觉得不妥，可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去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用杨歌的命去赌束脉，何况赌注并非一条人命。
　　在带来早餐的同时，欧进还捎上了一则坏消息。“老头子昨天传来的消息。”他口中的老头子，是父亲欧瑞。欧瑞为人古板守旧，因此父子俩的关系十分恶劣。后来，欧进以帮助杨歌为借口搬出了家来到S市，鲜少回家。
　　“‘四劫阴灵’？”结果欧进递来的纸张，杨歌歪头费劲的分辨。传真来的信息是从旧书上复制，墨迹交错斑驳。
　　“老头子又偷懒。”欧进抱手嘀咕。
　　昨夜，欧进接到母亲江灵的电话，未及嘘寒问暖，欧瑞就清咳一声抢过话筒。“阿进，提醒小歌注意四劫阴灵，我会把资料传真给你。”说完，电话就挂断了。欧进撇撇嘴，“切！”他早就习惯与父亲的相处方式，随手发了条短信询问母亲最近身体是否安好。短信发出和传真到达几乎是同步，欧进没有立刻去取，反而走进厨房启罐冰可乐，方才优哉游哉的拿来端详。
　　“‘四劫阴灵’是介于灵气和浊息之间的魂魄，与普通离魂不同，‘四劫阴灵’经过净化可以投胎重生。”欧进俯身撑在沙发背上，解释道，“他们还可以借助净化之息，延长附着在人体内的时间。”
　　借助净化之息……杨歌的脑海里突然有灵感一闪而过，仿佛他遇到过相似的情景，可又想不起来。
　　“我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要先听哪个？”欧进卖关子的问。
　　“坏消息。”从模糊的记载中，杨歌大致明白了欧进要说的好坏消息。
　　“OK！”欧进灵敏的翻越过沙发背，稳稳的坐在杨歌边旁，“坏消息就是，如果控主吸收了‘四劫阴灵’，他就能抵抗净化之息。”
　　的确够坏！不仅束脉有破解方法，就连净化之息本身都有相克的天敌存在。“好消息呢？”
　　“好消息？好消息就是控主目前还没找到它们。”欧进朝杨歌无奈的一摊手。
　　普通离魂是于怨恨中生，于绝望中死，不甘踏入轮回，继而化作生魄徘徊在尘世寻求托生，经过浊息同化，它们失去了重新转世的权利。只能靠吸附凡人的魂魄为养分，延续自己的生命。但“四劫阴灵”则不同，根据纸上所述，它们必须死于月圆夜且带有强大意念，更重要的是，魂魄并非由浊息沾染而是吸收净化之息的力量。
　　“‘四劫阴灵’已经被净化了？”难怪它们无惧净化之息。
　　“恩。”欧进点点头，“放心吧，灵气依旧能消灭它们。”
　　要化为“四劫阴灵”，需要吸收足够的净化之息，否则当场就会被净化消失。有记载的唯一一次目睹“四劫阴灵”诞生，是在七十多年前，当时杨家后人和净化之息共同对战控主，为保护杨家人，净化之息孤注一掷耗尽元神逼退控主。奇迹的是，在净化之息元神转世时，死于控主手的一具尸体竟莫名消失，自此下落无踪。
　　“姑姑怎么都没告诉我。”杨歌头疼的看着纸张，感谢净化之息，让他们凭空又多出了一个难题。
　　“因为手札在欧家。”欧进理所应当的接口，“其实手札记载的也很笼统，老头子找遍了才发现这点消息。”
　　起先，尸体消失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在意，直到欧家人无意中发现有能够接近净化之息的离魂，遗憾的是当时给他逃脱了。重新查阅古籍他们才发现，在女娲挽救小树元神时，曾有一根藤蔓遗留其中，它长期吸收小树的精华以及浊息，渐渐地产生了承受双方力量的抗体，既能够依附净化之息又能够依附浊息。倘若控主能够化用“四劫阴灵”，净化之息就再无法伤害到他。
　　“该死的！”杨歌重重捶了记大腿，恼怒的骂道。
　　欧进长舒口气，从衣袋中掏出盒烟，抖落出两根递给他。杨歌叼在嘴里点燃，烦躁的猛抽几口。欧进默然，夹在指间的烟火光跳耀，一缕轻烟扶摇直上。
　　“师兄，方先生找你。”翟定飞对方俊和近来私底下频繁接近夏子恒的举动很是不满，“他干嘛总找你！”
　　“我是项目负责人呗。”夏子恒不以为意，收起资料赶往方俊和的办公室，翟定飞目送他的背影离去，眼眸中闪烁出复杂的光芒。
　　——住手，黎浩！
　　独自走在空荡的长廊，夏子恒猛地听见梦中建行的呼喊声，真实的如同有人在他耳旁呼喊般，顿时后脊梁阵阵寒意窜涌。他警惕四下张望，周围空无一人，暗笑自己多疑，他继续向前走去。
　　——子恒！
　　又是一声凄厉的惊呼，夏子恒怔立在原地，是简航的声音。急速跳动的心脏牵起了胸口处的旧伤，夏子恒沿墙缓缓滑坐在地，他松开衣扣和领带，试图保持呼吸的顺畅，可窒闷感却愈发加重了。偌大的长廊，宛如撞进罐子里，渐渐变得真空。
　　——黎浩……
　　无论他松开多少粒扣子，竭力的去呼吸，稀薄的空气都吝啬赏赐于他。
　　恍惚间，他看到有个人向自己走来，是黎浩吗？脚步声越来越接近，伴随光临的，还有强烈的杀意。
　　“小歌……”夏子恒攥紧胸口，他不能死，如果他死了，小歌就会有危险。
　　——子恒。
　　方俊和跪在沙发边，端详现在夏子恒昏迷的睡颜，拨开挡在他额前的碎发，苍白疲惫的脸庞展露无遗，看来受伤不轻，否则岂会轻易被浊息结界控制。轻抚上他的脸颊，方俊和感到有微弱的力量在反抗。
　　简航，是你吗？
　　二十七年前，拼尽性命集结气息，化作结界阻拦黎浩追击杨震，最终简航耗竭而亡，临死前他却用残余的力气将自己的意识封印在元神中，并且跟从转世保存下来。随着封印的减弱，简航的意志开始复苏，虽然他无力维持形态，但假以时日，封印完全消除，简航就可以借助于夏子恒的身体生活。
　　扬手一挥，除去挡在夏子恒周围的结界，“咳咳……”团扇般的羽睫颤动几下，蹭得方俊和拇指痒痒。“抱歉。”发现自己躺在上司的办公室，夏子恒赧然的俯首整理衣衫，杨珊造成的伤势尚未断根，经常会复发作痛。
　　“最近很累吗。”罪魁祸首佯装关切的说。
　　“恩。”夏子恒老老实实的回答，工作净化几乎填满了他整个生活，他觉得自己如同一张点燃的纸张，正被火焰急速吞噬。唯一支持他撑下去的，应该就是杨歌的表白了。说到表白，夏子恒的嘴角漾出道浅痕，脸色也不那么苍白了。
　　“在想谁？”细微的笑容没有逃脱方俊和的眼睛，他叉起手玩味的问。
　　“俊和，请问你认识一个叫黎浩的人吗？”夏子恒恍然忆起梦中场景，他无意探寻隐私，只是简航存在的太过真实。
　　闻言，方俊和眼中掠过瞬间的错愕，很快又平静如初。“他死了，和简航一起死了。”方俊和的口气非常冷漠，冷漠到让人害怕。死去的是黎浩和简航，现在活着的，是方俊和与夏子恒。
　　“是吗……”夏子恒惋惜的叹道，可奇怪的是，在他的梦境里，只有黎浩二没有方俊和的影子。对于自己能够看见黎浩，夏子恒认为是净化之星的缘故，所以能够使他通灵。
　　“这是我最痛苦的事。”他起身走到窗边，“哗——”得拉起窗帘，屋内立刻失去亮光晦暗不明，“我最爱的人，毫不犹豫的站在我的对立面，和我的宿敌一起。”方俊和张开双手逼视夏子恒，二十七年后，他的转世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俊和……”凌厉的目光几乎要穿透他的身体，夏子恒讷讷的安慰他，“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在他的梦中，是黎浩杀死了简航。
　　“误会？”方俊和反唇相讥，“误会到让我去死吗？”
　　夏子恒默然，他游移开视线，或许杨歌能帮助他见到简航，解开方俊和简航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