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已成晚》一昔岁寒

21、最后三个人的心头之血

　　侧雪楼位于逝夜阁的东侧，并不算偏僻，却显得十分幽静。逝夜阁内部极大，侧雪楼的外围尽是初种下的梅树，枝桠都还纤细易折，在风里晃动着秃枝。
　　也许是方才下过雨的关系，侧雪阁那两层高的小小楼阁映着黄昏的阳光变得有些朦胧，恍如一副绝美的画卷。
　　晋楚嫣红脚步匆匆踏入了侧雪楼，却没有看到原本预想的那人坐在窗前对他柔柔一笑，只看到了一名十四五岁的清瘦少年站在桌前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那个少年唤做明月，四年前被晋楚嫣红收留而进了五夜宫，之后便一直是晋楚嫣红的侍童，直到梅晚来到五夜宫后晋楚嫣红才让他来照顾梅晚。
　　“明月。”晋楚嫣红向着明月走去，却不想明月似乎被吓了一跳，身体一抖便将手中正在擦拭的茶杯掉在了地上，砰然一声便是碎屑满地。
　　惊慌的回头看着晋楚嫣红，明月讷讷道：“嫣红姑娘，你……回来了……”
　　晋楚嫣红皱眉点头道：“明月，怎么了？”
　　明月急急摇头，有些手足无措的道：“没什么，嫣红姑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碎这茶杯的……我……”他眼光四处闪躲着，却不敢与晋楚嫣红对视。
　　晋楚嫣红看他慌张的样子，忍不住放轻了语气：“我没有要怪你，我只是来问你梅晚在哪里？”
　　明月一怔，随即如获大赦一般指向另一头：“梅晚公子在楼上，他说他有些累了便先去休息了。”
　　晋楚嫣红眼中有一丝疑惑，随即颔首道：“我知道了，明月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明月低垂着双眸将方才打碎的茶杯清理干净退出了侧雪楼。
　　晋楚嫣红看他离开，这才脚步轻缓的上了楼。
　　侧雪楼的二楼与一楼的布置不尽相同，浅紫色的纱幔层层透入眼中，晋楚嫣红轻轻掀起那垂落到了地面的轻薄紫纱，一眼便见到了床上熟睡的梅晚。他似乎真的是累了，侧卧在床上，一直以来都苍白的脸上满是倦意，晋楚嫣红坐在他的床边轻轻为他将被子盖好他也未曾醒来。
　　被子的下面隐隐可以看见梅晚腹部的轮廓，这一段时间梅晚腹中的孩子长得很快，不过十四天不见，晋楚嫣红便觉得梅晚的肚子似乎又大了许多。
　　晋楚嫣红就这么注视着梅晚的睡颜，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
　　自从带着梅晚回到了五夜宫，她便经常被君夜派出去对付牧月崖众人，每次回来逝夜阁也只能留下几天，虽然晋楚嫣红可以安排了明月来照顾梅晚，但留他一人在这侧雪楼中，晋楚嫣红仍是觉得愧疚。
　　轻轻隔着被子将手覆上梅晚的小腹，晋楚嫣红嫣然一笑，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也在这时，晋楚嫣红突然感觉到梅晚腹中的孩子微微动了，很轻很弱的感觉，但晋楚嫣红的确是感受到了。
　　这一刻晋楚嫣红竟然怔住了。
　　似乎是感受到腹中的孩子的动作，梅晚纤长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一双澄澈得近乎透明的眼眸迎上了晋楚嫣红的笑颜。
　　“孩子在动。”梅晚轻声说。
　　晋楚嫣红似乎还在回忆着方才的感觉，眨眨眼睛才道：“这是第一次吗？”
　　梅晚摇头笑笑：“十多天前就能感觉到他在动了，只是你一直在外面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你。”
　　晋楚嫣红眼中有着些许黯然，缓缓收回了覆在梅晚肚子上的手：“对不起，有些事情我必须去……”
　　梅晚笑容依旧：“我知道的。”
　　他这一句话，也让晋楚嫣红无言了。
　　梅晚太过体贴了，让她觉得自己没有陪在他的身边是很残忍的事，可是……只有血茧才能救梅晚的性命，她不得不接下那些任务，不得不离开他去杀那些人。
　　虽然现在似乎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五夜宫接纳了梅晚，她与梅晚同住在侧雪楼中，但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梅晚的身体其实已经到了极限。
　　想到这里，晋楚嫣红问道：“这些天胸口有没有再痛？”
　　“没有，好了很多了。”梅晚仍是摇头，笑容中的倦意却越来越浓。
　　晋楚嫣红看着有些不忍，便道：“听明月说你累了，是我吵醒你了吧，你再睡一会儿，我先……”
　　梅晚眼中微微有些失落，却是一闪即逝：“你才刚回来，不休息一会儿吗？”
　　晋楚嫣红站起身道：“我还有些事要办。”
　　梅晚只向她笑笑：“那么你去忙吧，记得休息，别累坏了。”
　　晋楚嫣红只向他点点头，随即便转身离开，仍是没有回头看梅晚一眼，背影看起来似乎与从前有些许的不同。一直到晋楚嫣红下楼，梅晚才轻轻按住自己的胸口，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
　　从前只是偶尔毒发会胸口疼痛，而如今那种疼痛竟然像是无穷无尽了。若是没有奇迹发生，他的生命似乎也快要到终点了。
　　只是，他还没有为晋楚嫣红生下这个孩子，他曾经答应过晋楚嫣红要活下去，他发过的誓从来没有落空过。
　　而晋楚嫣红此时已下楼找到了站在侧雪楼门口的明月，那个胆怯的少年正在照看着满园的幼小梅树，见到晋楚嫣红面色有些沉重的向他走来，忍不住僵硬了身体：“嫣红姑娘……你找我？”
　　晋楚嫣红的确是有些心事，她认真的注视着明月，缓缓道：“你老实告诉我，梅晚真的是因为累了所以才上楼休息了？”
　　“我……”明月似乎被说中了要害，支吾半天却没说出什么来，晋楚嫣红便替他说到：“是不是他胸口又痛了？”
　　她的此时的眼神并不冷厉，明月却是觉得十分心虚，只得小心的点头：“梅晚公子他这些天经常犯病……已经昏倒过好几次了，可是他……他说要我不要将这些告诉嫣红姑娘，他说你会担心……”
　　虽然晋楚嫣红心中早有猜测，听到明月的话仍是觉得心中一凉，她早知道梅晚的身体状况很糟，却未曾想过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若是不再快一点炼出血茧，她不敢想象梅晚还能够撑多久。
　　可是……严华教之事加上牧月崖的众人，后面还有一直未曾出手的幽岚庄，晋楚嫣红面对的敌人太多了，最后的三个人的心头之血的取得，变得十分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