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道》子蝉

1、第 1 章

　　第一章

　　展昭正了正领带，衬衫领有些发软，虽说是九月一日，日光却毫不吝啬地挥霍着它的激情。立秋二字对于炎夏，仿佛是秋后处决的公文，于是凉快之前的酷热如同临死前的疯狂一样。手中的工文包令展昭为难了一瞬，最后仍然决定采取最常见的办法，夹书般穿过北宋中学朱红的大门。四年前他曾从这里走出，四年后又再次将生活在这里，只是身份已从学生变为老师。当年的媳妇熬成婆，展昭脑中不由知闪过昨日饭桌上丁兆兰的玩笑话。望了望四周，依旧是红墙绿瓦，幽径古木，就连小操场那棵银杏也未有丝毫变化。有着异常悠久历史的母校，总让展昭觉得说不出的舒服，仿佛自己生来就呆在那里一样。不过今天，展昭感觉有些不同，却又说不太出来，不同于小学毕业时走入这大门时的新鲜雀跃，总之，展昭深呼吸了一口清晨不算太清新的空气。

　　“老师好。”校门口值勤的学生向他微微鞠了一弓，展昭笑着点了点头，自己也曾站在那门口，向老师鞠躬，尴尬地记录着迟到及服装违规的同学。操勤本上最常被记录的名字便是“丁兆兰”，那家伙每次被记都恶狠狠地冲自己说：“扣的是咱班的总分啦，展大班长。”语气仿佛审判叛徒，完全不记得迟到的是他。

　　“好帅。”“以前没见过，新老师？”门口两个女生低声议论着。

　　“昭哥！”女高音的音效好过话筒发出的尖锐杂音，回头率百分之百，展昭自然也是为之一“震”。

　　“月华？”展昭吃了一惊：“你怎么……”

　　“想问我怎么在这里是吧？”丁月华狡黠地一笑：“高三.八班丁月华，展老师好。”

　　该死的丁兆兰，他从没告诉过自己月华跑来北宋中学读高中。展昭从咒骂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丁月华已带着恶作剧成功的笑容走开，和一旁的女生有说有笑，不顾那女生的心思已完全不在方才的话题上。

　　“展昭，发什么愣呢，开学第一天就想迟到？”展昭回过头，是自己以前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范仲淹。除了头发又稀松了些，老头子看起来还是那么矍铄。

　　“范老师早。”展昭下意识站直了些。

　　噗嗤一声，随即又强憋着笑，范仲淹拍了拍展昭的背：“展昭啊，我们现在是同事了，叫学生看见，还以为我欺负新人呢。”展昭干笑两声，极力想配合恩师找到和同事相处的融洽感觉。

　　“听说你带高一.六班？”看出展昭的尴尬，主动和他聊起来。

　　“嗯，范老师今年又带毕业班吧？”展昭点点头。

　　“是啊，被毕业班套牢啦。”范仲淹不无惋惜地感叹，比起毕业班，他更想带新生，意味着语文课上供他跑题的时间更为充裕。“想不到你真的报了汴京师大呢。”虽然知道原因，范仲淹仍叹了口气：“你和丁兆兰那么好，还以为你们会一起去汴大的，其实不一定要当老师，只要你成才，包老师在天之灵一样会很高兴的，而且他也不想你因为他的原因，糊里糊涂地成了老师。”

　　“我知道。”展昭神色暗淡了一瞬间，随即又闪过一丝光华：“所以我不是糊里糊涂。”

　　一阵沉默，范仲淹拉了拉展昭：“走吧，再不走真要迟到了。”和从前的得意门生一起共事，范仲淹也不如想象中自然，方才展昭叫自己范老师的一刹那，取笑之前心中却是发自内心高兴的。

　　展昭点点头，学生昨天报道已经见过，倒没十分调皮的，除了叫白玉堂和柳青的两个学生要留意些。

　　想起那二人，展昭不禁想笑，这两位闻名本校初中部，劣迹斑斑，早几天他们的初中班主任庞煜已来“慰问”过展昭，并不遗余力地将二人的事迹数落了一番。谈话间他摇头次数之频繁令展昭怀疑□□毒瘾发作也不过如此。一番痛斥之后，展昭终于了解到两个学生罄竹难书的罪状，早恋酗酒，打架逃学，偏偏还成绩中上，顺顺当当地考上了本校高中。展昭不以为然，心中对这位庞老师的通风报信也不领情。在展昭心中，老师再怎么，也不能说自己学生坏话，而且还是在未来班主任的面前。

　　展昭虽早抱定了不存成见的想法，但诽谤的作用却往往超出人们的预料。点名时，仍然特别留意了二人，结果倒令展昭大吃一惊。柳青戴着副无框眼镜，看起来十分文气，白玉堂则是一个阳光帅气的少年，一身白衣，头发整整齐齐，坐得也精神，念到他名字时还冲自己礼貌地笑了笑，如果这是不良少年的代表，宋国下一代倒不是那么令人担忧。不过展昭很快发现，两个学生的乖巧正如再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绝不会在新娘面前向其他女人调情，却绝不代表从此专一一样，短暂而不可靠。在带领学生参观校园时，展昭便发现那二人不知何时已去向不明。虽然对本校学生来说，生活过三年的校园或许没有游览的价值，但第一天就偷溜，展昭不禁苦笑了一下，不过心中却气不起来，不禁想起当年二次参观学校时，丁兆兰也提议开溜，不过是被自己拦下了而已。

　　“白玉堂，你和柳青下了第一节课来我办公室。”升旗仪式过后，展昭叫住白玉堂，试图用一种老师的口气，其实他并不确定该怎么做，只是表情比平常严肃些。

　　“有什么事吗？”白玉堂扬了扬眉，眼前这个所谓老师，不过是比自己大了不到五岁的同龄人，昨天在班上遇到，还以为是外校考进来的同学。

　　“想让你们解释一下昨天早退的原因。”毕竟不太习惯板着副面孔，展昭又温和了下来。

　　“不想浪费时间而已。”白玉堂瞥了瞥展昭：“还有什么事吗，展老师？”

　　“学校不是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展昭不禁有些生气。

　　“去就是了，不用那么凶。”白玉堂轻哼了一声，冲不远处等他的柳青耸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