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魂石》乌啦

34、第三十四章

　　回到屋里的时候显真似是在里屋写着什么，见我进来便站起身道：“可言说你和安颜忙得晚饭都没吃，桌上给你留了菜，应该还有些温的，要不要再去热热？”
　　“不急不急，你别忙了。先过来，给你看好东西！”说着把他拉过来坐下，从怀里掏出那半块石头。
　　“这不就是宋思归给你的那半块红魂石，你干吗突然……啊，不对……”他拿起石头对着桌上的烛台一照，立刻发现其中奥妙，“你找到了？！”
　　“嘿嘿！厉害吧！”解下挂在脖子上的另外半块，盍上那放在桌上的另外半块。无休说找到了一拼自然知道必是红魂石，让我看看……
　　“显真你把蜡烛吹了！”
　　屋里唯一的光源暗下，手中两块石头一接近仿佛就有吸力一样完美无比地契合在了一起。
　　淡淡的光亮，类似夜光的那种。随着这种光越来越亮，原本应是乳白色的石身开始呈现透明琥珀质地，原本要透过亮光才能看到的“红”字，现在犹如镶刻于玻璃中的字那般清晰可见，还散发着眩目的红色光芒，直直射进原本的透明光晕中……
　　“嘿！这东西！做出这样一块要花不少工夫吧，搞得像有魔力一样！”
　　“恩……但是很漂亮……”
　　呵，岂止漂亮，还是真正意义上的价值连城！要是配合现代的技术研究下怎么做，批量生产后至多也只是吸引小孩子的玩具而已……唉。
　　轻轻分开两块原本应是一体的石头，光亮迅速暗去，魔法时刻结束。
　　“好了！终于找齐了！你自己收好！”
　　拉过他的手把两块石头放在他微凉的掌心里。忍不住皱了眉，这孩子，体温怎么总这么低。
　　他愣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连放着红魂石的手掌也仿佛没有知觉一般。抬眼想看看他怎么了，却发现屋里太暗看不清，只得拉过他另一只手托住，起身想去点灯。
　　还没来得及找到火，就听到身边之人开口道：
　　“你就这么想我走？”
　　屋里原本就静，他这突然开口更是显得清晰透彻，熟门熟路地由耳入，风风火火地往心里钻。
　　天上的云朵们很敬业地开始往边上飘，露出月亮的脸当大光灯照，唰啦啦地拉开了舞台的帷幕，看清了演员们的表情。
　　银白色的霜，一览无遗。
　　直直瞅着我的那双眸子，犹如那天梨花林里的那弯流水，澄澈透明。
　　“国家，王位，权利，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真的都是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他收回视线，唇边浮现一抹笑，探不清为何，“我知道自己的行为一意孤行到就像一场幼稚的复仇，只是若什么也不做，又让我如何甘心……和他比了二十年了……这是为了什么……”
　　环上我颈项的手臂，和接着贴上的冰凉嘴唇，微微的碰触后随即立刻离开，无法遮掩的轻微颤抖。
　　额头靠在我肩上，无法再看见他的表情，或者，反而松了一口气。
　　“我是真的很讨厌你这个人，话很多，很吵，很喜欢招惹人，最后还故作潇洒的装傻……”
　　“我想你多多少少是在乎的，多多少少是明白的。我是很不甘心……只是我也不知道再可以怎样做了……我真的不想再和他比了……”
　　“怎么就会是你出现在那里了呢……怎么会再也赶不走了呢……”
　　他像是在跟我说话，更像是在喃喃自语，连声音也是越来越低，几乎听不清。
　　而自己，自己只能很窝囊地站在原地，不知可以说什么，也不知可以做什么。
　　直到他停止低语，直到他那些浅薄的体温离开我的身体，直到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依然是一个字也没有咬出来。
　　心里千回百转无数，藏不住也逃不了，听得清清楚楚，可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句——
　　“……你又怎知我是不在乎？”
　　只是，惟有我自己听到而已。

　　天亮了。鸡鸣三声，响彻天地。和清风寺的大钟有得一拼。
　　有人一宿未归，有人一宿未眠。
　　靠，以为自己在演文艺片呢，不亦乐乎。
　　呆呆坐了一整晚，想思考点问题，只是脑子处于混沌状态。每次起了个头总会不知不觉陷入白屏或者就是钻进死胡同。再重新开始，又重蹈覆辙。
　　推开门，出了府。天才蒙蒙亮，街道上甚是安静，连早市都没摆出来，偶尔有人经过身边也是步履匆匆。
　　想起上次没头没脑地在街上疯跑，盲目地找着一个身影，突然煞是羡慕当时的勇气和冲动。
　　依然很想提起劲拼命跑死劲找，只是这次终于事先想到了那个问题——找到了说什么？
　　“哎！阿空！这么早就出门啦？要不要吃碗馄饨？”
　　突然被人拉回现实叫住了，转头一看原来是阿王叔。阿王嫂也笑着和我打招呼，原来他们两夫妻每天这么早就起来摆摊了，我记得他们晚上也要等到夜市结束才收摊的……
　　“好啊！出门出得早连早饭都没吃，肚子正饿着呢！”抹了把脸笑嘻嘻地坐下，一如往常。
　　“好勒！这水马上就开了！你再等会儿！”
　　“没事，你们慢点来，我不赶。”没什么事值得我去赶，该干的事，该完成的任务，都结束了。
　　坐在熟悉的木桌椅上，撑着脑袋看他们俩夫妻忙进忙出。
　　这才是真正的不亦乐乎吧。阿王嫂忙着烧水，阿王叔摆好桌椅想帮她把包好的馄饨拿出来，可粗手粗脚不小心把阿王嫂排好的馄饨弄乱了。阿王嫂笑着说了他几句，让他忙自个儿的事儿去别给她添乱，阿王叔傻笑两声继续笨拙地摆放被他弄乱的馄饨，阿王嫂跟着笑笑，也没再多说什么。
　　世上有很多的人羡慕着他们这种生活，对他们来说每天忙的焦头烂额的日子在很多人眼里称之为朴实无华，相濡以沫，是真正的神仙眷侣，很多人求了一辈子，就想过这种日子。
　　世上大多的人都对自己目前的状态不满意，总羡慕着别人的生活，然后叹息着跟自己说：生活在别处。
　　富有的想着朴实的，贫穷的想着富裕的。
　　果然智者先虑，明白了欲望才是一切的源动力。
　　“来！阿空，你的馄饨！”
　　“哎，好，好香啊。”
　　拿起勺子送了一个到嘴里，很烫，很香，很好吃。
　　“阿空，你今天没什么精神啊，是不是起来得太早了还没睡醒？”
　　抬眼看看坐在一旁的阿王叔，平时一直乐呵呵的一个人，现在正担忧地看着我。
　　不由一阵愧疚，立刻调整语气表情，嬉笑着开口道：“没呐！我最近啊，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阿王叔你说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恩怨情仇呐！”
　　犹如玩笑，自当玩笑。
　　许是给我的口气逗乐了，阿王叔收起了先前的担心，和我玩笑道：“哦呦！阿空你开始做大学问啦！”
　　“嘿嘿！是啊，难得咱也文人一把！”
　　“诶，不过这学问你跟阿王叔还真没用了！恩怨情仇阿王叔都不懂，你阿王叔和阿王嫂整天发愁都来不及没时间思考学问呐！”
　　“恩？怎么说？”
　　现在时间还早，摊子上没什么客人，阿王叔正闲着，索性就和我聊开了：“你看呐，你阿王叔和阿王嫂摆着摊子卖馄饨小吃，每天早上一起来，就先愁着想今天可别下雨，一下雨不止棚搭起来麻烦连客人也少；还要一直愁着想能不能翻出些新花样来多些客人多赚些钱，你也知道，小牛明年也可以去学堂了，我们两夫妻一辈子没识几个字，这孩子总想送去读点书；如果钱多了，我们还想占个店面来做，总好过这风吹日晒的……你看，这值得愁的事情真是说不过来……”
　　我一边吃馄饨一边听阿王叔细数着这些琐碎却摆在眼前的事。看吧，若是你说他们是神仙眷侣，他们保证瞪大了眼睛以为你神经病，他们这种苦哈哈的日子哪里神仙了……
　　他们很苦，很累，很忙，他们没有恩怨情仇，但他们要烦要愁的事情很多。
　　可是，他们很实在，很充实。
　　或许，很多人追求的，并不是他们这种忙碌的生活，只是他们的这种实在充实。
　　这“实在”两字，说来轻松，带来的却是真正的心安理得。
　　一辈子可能无功无过，在最起码俯仰之间，无愧于天地。
　　最忌讳的莫过于半瓶水晃来晃去，高不成低不就，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干什么，像我这样。
　　抬头看看天上的絮云，一朵朵胖嘟嘟，想起那只猪……八戒掐着嗓子冒出的那句：好大的棉花糖啊~
　　忽地就透明起来。
　　这么一个清晨，神清气爽，自欺欺人显得有些多余。
　　天那么大，那么远，那么静，想来是知道自己究竟在爱什么的，但总也不能完美无缺地拥有，于是情愿遥远地望着，希望可以去保留那份最初的美好，那在山林梨花间漾起的笑。
　　真要设一个心动的瞬间，就停在那里吧，很美丽，够浪漫够情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