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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怡红取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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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蓝子衿和惜春在花魁柳清芳闺房中坐着,等待柳清芳涂脂描眉,蓝子衿躺在镂刻了岁寒三友的红木长椅上慵懒地侧卧着,一边看清了这房中的布置摆设.
绣花屏风上绣着美男和花草山水,把厅室与卧室隔了开,厅室中一张矮小方桌,应是给清芳抚琴用的琴台,琴台周围放了好些绣花垫子,许是给客人休息用的。我想着便又从长椅挪到垫子上,依旧侧卧着。那惜春给我倒好茶水后,也规规矩矩地在我身边坐着。我心下想这小妮子总算是开了窍。
正张口想夸她一夸,吱呀一声,门开了,我和惜春扭过头去,只见那叫红梅的老鸨领了两个年轻的少年进来了。满脸脂粉的红梅万分谄媚地赔了个笑脸,向我道“这是寒玉和香扇,都是没□□的小倌,二位好好玩,有什么需要叫我就是。”说完又一脸媚笑地掩门出去了。
“过来。”我静静地命令道,总扭着头我不累死。
待这两个小少年扭扭捏捏半天走到我面前跪下,脸都低着。我有些不悦,又道:“脸都要埋进地里去了,想明年秋天再收获一张脸吗?”
一句话逗得惜春忍俊不禁,心想这主子的冷幽默着实有趣。
那两个少年却并没觉出其中幽默,并未笑,只抬起头来,跪坐在我面前。
一个十七八岁的样子,着一身月牙白,一头深红色长发披肩长度,在脑后绾成时新的花样,头上戴了三支五彩玛瑙钗,两侧别了两个小巧银梳,一双秋水眸明可见底,眼神飘忽不定,脚蹬浅蓝色卷尖鞋,十只不沾阳春水的玉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那一个,更小一些,却并没有那一个紧张,只十三四岁的样子,未脱稚气。一身淡红衣裳,绣着牡丹花,头上只插了坠了流苏的两支银花,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好奇地东看西看,若是撞上了我的视线却立刻移了开。这小东西看来倒是比那一个要老成,还深谙欲擒故纵之道。
我指了指那个年纪稍大的,叫他到我身旁服侍,那个小的去服侍惜春。
我问正在为我倒茶的少年,“可是寒玉?”少年含蓄地点点头,我正欲再次发问,却听得惜春惊慌失措的声音:“公子请自重,公子……”
我一看,惜春那边那粉衣小少年早已解开衣衫,正对惜春百般挑逗,惜春脸涨得通红,连连躲避着少年的缠攻,又担心出手太重伤到少年。我顿时一脸黑线,急忙出声:“香扇,我这随从未经人事,你且慢慢来吧。”
那粉衣少年听了便收回手,讪讪地赔了礼,倒茶去了。我看到惜春轻吁一口气。
收回目光,我又问寒玉:“你可知道这怡红院的竹露公子?”
寒玉一听,望着我的眼睛迟疑了一会,正要说话,却听得里面传来一个清亮甜美的嗓音:“对不住,让贵客久等了。”
一个娉娉袅袅的身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一身红黑色束腰裙衫,脚蹬明黄色花头鞋,深绿的发丝一半垂肩一半盘起,绾成复杂纷繁的式样用白底绿色的花装饰了,又插了五只珍珠簪子,左右用两把大的银梳固定,发髻后还坠着一排五彩流苏。相貌么,自然也是清丽可人,但是与寒玉相比也并无什么特别过人之处。能得花魁之名大概是会打扮的缘故吧。
“你唱几首曲子给我们听吧。”不耐那柳清芳一双媚眼滴溜溜往我身上扫,我喝了口茶说道。
“是。那奴家唱几首朋友新填的曲吧。”
我往身边的寒玉怀里一躺,舒服地闭上眼享受着温香软玉的滋味。那寒玉一见如此俊秀的女子躺在自己怀中,不禁面红耳赤起来,发现她没有睁眼的迹象,便又安下心来。只取了一旁的梅肉来含进嘴里一点点咀嚼。又忍不住仔细看怀中女子的容貌,越看越觉得倾心。倒感觉自己是在做梦了。
那柳清芳细细唱来
【玉宇无尘银河泻影月色横空花荫满庭我侧着耳朵听我蹑着脚步行登假山我在墙角边儿等等我那整整齐齐袅袅婷婷的公子莺莺猛听得角门儿呀的一声风过处人未到衣香细生我踮着脚尖儿仔细定睛比初次见他时越发迷人】
这词唱的婉转艳丽,寒玉的脸越发红了。
蓝子衿摇头晃脑地欣赏了,又睁开眼道一声“好!”只是心中不免疑惑,这莺莺本是西厢记中小姐的名儿,在这里应该没有人知道西厢记才对啊。还是再听听吧。
抬眼看见寒玉塞了一枚梅肉入口,冷不丁被我撞个正着,便要求他喂我一枚,他递与我,我坏笑着说,要喂的。寒玉便低了头咬着梅肉送到我口边,我张嘴咬住。还留恋往返地在那柔软的红唇上舔了一口。寒玉只觉一阵晕眩,身子几乎瘫软下来,不敢看怀中人的脸,只轻轻喘息着。
我见他如此越发觉得有趣,心中欢喜。柳清芳又唱起第二首曲子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谢,落絮轻沾扑绣帘.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手把花锄出绣闺,忍踏落花来复去.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 独倚花锄泪暗晒,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杯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我一听第一句,就被震撼了,在这个世界,还有谁知道红楼梦,知道葬花词?
耐着性子等柳清芳唱完,我连忙问道:“不知清芳公子的朋友是谁,可否为我引见?”
那柳清芳风情万种地一个笑,“那当然没问题,只是,客人在此留宿一夜可好?”
“不必了,”我摸出两个银锭子递去,那柳清芳早已笑成一朵花。
“明日就为客人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