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热闹（六） ...
-
●
我还未从茫然中回过神，就见天上飘来祥云，直直冲着空翠堂而来。真真巧了，这一天怎么如此多人来找我？
太白金星敛敛衣襟，冲我行个礼。于是我顾不上苏丽，迅速迎上去回了个礼。这老头一向心平气和，乐呵呵的好人样，今日却有些急匆匆，带的我也有些紧张。
“墨濡行者，我奉玉帝密旨招你前去。”果然，太白金星连闲絮都没有时间，直接说出目的。
我转头看了苏丽，在心里一声叹息，道：“还请太白长庚星稍待片刻。”
他点点头。
随后我快步走向苏丽，看着她掩饰不了的红眼圈和她下意识掩饰的动作，突然有些明白墨谦为何会喜欢她，也许看久了尔虞我诈，来一个骗人都不会的孩子也不错。
“长大了，别再轻易掉眼泪。”我从怀中掏出手帕，犹豫着帮她擦去泪痕，“是是非非，你要自己学会面对了。我要是你，就趁着年轻多闹腾会儿。”
我打了个寒战，我都觉得自己在交代遗言。
所以我立马将手帕塞到她手里，头也不回地跟着太白去了天庭。
因为是密旨，一路上我没见到多少侍卫，只是到了内殿，才有亲近的侍卫把守，他们面无表情、目不斜视，我打赌就算我在这里嚎一首乡土小调他们也能保持着死鱼眼。
“陛下在殿内等待。”太白金星停下，冲我道。
我讶异地挑一挑眉：“你不进去了？”
我问的实在没水准，他在说完自己的话后便消失了，看上去确实忙得很。我挠挠脑袋，推门进去。
内殿没有点上熏香，也没有点灯，空旷旷地有些吓人，空气中甚至还飘着淡淡的血腥味。我不由屏住了呼吸，目光在内殿转了一圈，看到站在窗边的玉帝时吓了一跳。
“……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我刚张口要拽文时，他便挥挥手止了，转过身。于是我便可以看到他的模样，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消瘦了，这在一堆顶级厨子的伺候下可不常见。借着外面的天光，我看清楚了他的衣服，没穿笨重的朝服，而是一身金黄色的里衣——如果忽视上面的血迹的话，这解释了我闻到的血腥味。
他不说话，只死盯着我，我也不敢开口问。我被他身上的肃杀之气吓到了。
“许久不见，你倒是过得挺好。”终于他放弃对我的目光剿杀，正了正衣冠，使我有些怀疑刚进门时看到的那个有些颓败的人是不是他。
“惭愧，惭愧。”我笑，有些心不在焉的。我只急于明白，我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您这是……？”
玉帝居然有些愣然，半晌他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这才明白我在说什么。然后他苦笑了一下，朝我伸开手掌，让我看上面沾的血。
“阴沟里翻船啦……前主力大军新晋元帅早已投敌，魔界的战书前脚刚到，他后脚就叛乱了，就是要天庭不战先失了头领。朕刚刚镇压回来，亲手砍了他。”他的苦笑又加深了一层，摇头道：“阴沟里翻船了。”
我沉默，心中腾地突起不详的预感，我勉强地接下去：“那他的亲信随从一类呢？都审好了？”
“太白金星刚刚去办了。”他说到这里突然又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怎么？”我被盯得麻点子起了一身。
玉帝于是别过头，不甚疲倦地说：“有些话这个身份实在不宜说……但朕还是想问问，无论怎样，你都不会背叛朕的，对吗？”
“您这话说的……我一个小小的……”
“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玉帝烦躁地打断我，我知道他不是生气……只是他想听我说一遍确定一下，哪怕这答案他是了然的。
“是。”我答。不祥的预感再次爬到我的背脊上。
于是玉帝的表情终究有丝松动。好在他也不是那种卖关子卖到天荒地老的人，“朕是真的怕了，你知道吗？……墨谦反了。”
“什……”我的下个字眼就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眼。然后我疯狂地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他……他不是你们派出去……不可能的！”
“朕也觉得不可能！朕比你更不想相信！可送来战书的就是他，他……还跟朕说，他不干了，他找到了更好的去处。”玉帝脸上变化莫定，“朕知道凌霄殿脏了！可不脏怎么知道要擦？他怎么会不懂这个！”
我找着一切的借口，“可能……可能那是因为魔界有人监视着他，他逢场作戏……”
“你当朕满朝堂都是瞎子吗？！”我不说还好，一说只让玉帝更激动。
“……”我无话可说，沉默着，沉默着突然惊慌失措，“那你今天找我干什么？……不，别告诉我！我干不来！真的，你找别人！”
“只有你能办得来。”玉帝的面色坚定下来。
于是我更加惊慌失措：“别！不要！不行的，我不行！你不如叫我死，我断然对墨谦下不去手的！”
玉帝皱眉，半晌哼笑了一下：“……你想到哪里去了？朕是让你去帮朕请将。天庭刚斩了大将，一时间竟找不出才学皆备又让朕信任的人来替，只得让你去佛家那里搬个救兵。”
我还是放松不能，警惕地问：“那你当初让我帮忙，究竟是帮什么？”
“自然是阵前用伏羲琴奏一曲，连带着在战时帮些忙罢了。”玉帝坦白道。
我苦笑了一下。
“那要我去请谁？不会是猴……孙悟空吧？”那你瞎了眼。
玉帝下意识对这个大闹自己天宫的家伙报以厌恶，又因为在用人之际而不情愿地收敛起来，道：“他能帮忙自然是好的。可这猴子生于乡野，顽劣之气未散，又未读过丝毫兵书……仅凭他的那套，朕之军可吃不消。”
“那是谁啊？我认识的人一向少……”我松了口气，去劝猴子还不如让我去跟王母聊玉帝。
“昔日西海龙三太子，今日的八部天龙。”玉帝说出这话倒是自在的很。
我猛吸了一口凉气。您是当真不记得人家当初的死刑是您判的啊？您也太看得起我这副口舌了吧？我宁愿去跟王母聊聊刚进来的宫女！
玉帝看到我这副喝下了洗脚水的表情，无奈道：“……尽力便好。朕听闻你们也许久不见了。”
好吧，好吧……我确实有些想念那张漂亮但就是缺乏表情的脸了。
●
幸得小白龙也只是在佛讲经时或朝拜时才盘上擎天华表柱，不然真叫我对着柱子上的龙絮絮叨叨，饶是我这样厚脸皮也做不到。
在别人的引导下转了又转，终于我找到了他的住处。在水下，他执意不要童子伺候，只一个人住着。
于是下了水，我不太懂龙族的建筑，也不好评价小白龙的住所。只是我发现我绕了那小宫殿三圈，愣是没找到进口。
我不甘心地休息了一会儿，再起身去找，顺便面对着一群明显在鄙视我的鱼蟹们忿忿地挥了挥拳头，它们不屑地继续跟着我绕……也许它们只是把这当做饭后娱乐。
“你再这么转下去，我也没磨子给你拉。”清冷的声音是我现在最期待的仙露琼浆，所以我忽视了他语中的嘲讽，欣喜地迎过去。
他依旧是着白袍公子冠，贵气十足又透着丝拒人千里之外的疏远，两者结合着让他的桃花缘不断，只是这小白龙太不知风情。
“欸哟哟……”我笑嘻嘻地指了指我和他的衣服，同是白色，一如西行。看到预料之中的他的不为所动，我不仅不沮丧，居然还有些孩子般的开心。
“不如直说，找我何事？”小白龙领着我走近那个宫殿，只见他将手掌轻轻附上去，于是那通体闪着银色的墙面上凭空出现了一个门，在我讶异的表情中他兀自走了进去。
我连忙跟上，还不忘跟他贫：“然后我就可以直接滚了是吧？你就那么不待见我？怪不得都不来看我，让我个大姑娘巴巴地来找你……”
他面色不变，只轻轻一眼扫过来，这是警告我快点说正事。
我举起手表示明白，但明白不等同于照做——我想想那个任务就心里打鼓：“我想你了呗，想你了都不行？”
小白龙一巴掌拍到了我的头上，毫不留情地。
这个久违的动作让我顿时感动，甚至还有一瞬间的哽咽。我知道我没得救了，没见过被打还像我这么高兴的。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热闹（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