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传]修罗刀》阿莫

35、第三十五刀

　　“现在这样很好。”

　　一个老族人曾经问过阿修罗王，明明有那样一支强大的族群作为后盾，为何不继承先王之志，统领阿修罗族成为天界之主。阿修罗王就是这样回答他的。

　　继承了父王的记忆，非天曾花了不少时间去理解父王的意志，他的想法，他的抱负。一个身体有着两个人格的父王所拥有的意志并不相同，仁慈的父王想要守护的是整个族群，而杀戮之血想要维护的，只有那个永远不可能回应他的父王。

　　所以他们对待天帝方式有了本质的区别，这样的区别才是招来天帝对阿修罗族猜忌的根本原因。不论天帝的能力如何，他毕竟是天帝，由众位族长推选出来的人选，显然，杀戮之血不懂这个道理。

　　如今天界祥和一片，越来越多的族群成为天界的子民，各族都期待着繁衍生息扩大族群，阿修罗族也不例外。光是阿修罗王本人需要解决的事情就很多，还要挑起祸端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在这一点上，非天绝不会重蹈父王的覆辙。

　　修罗望着越发稳重的非天，心中感慨万千。融合了千年的记忆，整个灵魂都变得丰满而充实。他知道了自己由来，知道了阿修罗族的使命，同样也看到了他的天命。

　　如果一个人提前知道了自己的未来，他会怎么做？默默接受这样的安排，或是奋起反抗企图改变命运的轨迹？修罗叹了一口气，何谓命运，命运便是无法改变的未来。总有人以为看到了未来，熟不知那只是遥远的某一时刻，而下一时刻会发生什么，他没有看到便以为不存在，熟不知命运之轮依旧在旋转。

　　星见总是在不停的想要窥视命运之轮的痕迹，因为他们知道，未来是在不停变化的，而命运却是注定的。

　　走在善见城光亮的能够反射出人影的地面上，修罗看不见自己的影子。他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不该有任何生命形式的存在的修罗刀，却有了属于自己的思维。漫长的记忆、情感与知识凝聚了灵魂，强大的力量能为他塑造展现于众人面前的身躯。这是修罗刀的铸造者没有料想到的吧……

　　修罗自嘲似的笑了笑，无论如何改变，他的本质依然是一把刀，一把可以杀死任何人的凶器。

　　想到这里，修罗打算返回阿修罗王的身边，他离开本体有些远了，该回去了。

　　就在此刻，一缕若有若无的熟悉的气息，穿过空旷的宫殿止住了修罗返回的脚步。这是……魔族？不会，就算是天帝曾经大胆的与魔族进行交易，也是在重重结界的阻挡之下，怎么会魔族的气息流出。

　　心中存着一丝不安，修罗顺着这股气息寻了过去。这一寻，就寻到了善见城最阴暗的地方——地牢。

　　踩着隐秘的阶梯往下走，一个狭小的地牢出现在修罗的面前。

　　常年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充满着潮湿和霉变的气味，照理说这里不应该有人，甚至应该说在宫殿里，根本就不该有地牢。善见城有专门关押犯罪之人的监牢，监牢在城内，却绝不是在天帝所居住的宫殿里。

　　而里面传来轻微的呼救声证实了，这座地牢里确实关着人。被如此隐蔽的关押，是谁？

　　看到尊星王的时候，修罗不知为何有一种“果然是她”的感觉。

　　当初天帝宣布尊星王失踪的消息确实令人难以信服，如今在这里看到她，便能解释为何将天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尊星王，因为她根本没离开善见城。

　　如果这还不能解释为何尊星王会被关在这里，那么在她身下被掐的只有出气没进气的孩子大概就能解释一切了。

　　约摸五岁的孩子脸色发青，脖子也被尖锐的指甲刺破，那股淡淡的魔族的气息是从这个孩子的血液中散发出来的，除了这一点，他额头上的堕天之眼，联系修罗所知的天帝与尊星王的关系，孩子的身份不言而喻。

　　不被祝福的孩子诞生了，父亲不会承认他的存在，而掐着他脖子的母亲，正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这个孩子生来就被不幸包围。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存在！没有你就好了，没有你就好了……他就会回来……”昔日优雅而尊贵的星见，现在的表情堪比最凶残的魔兽，魔兽尚知不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尊星王显然已经疯了。

　　“救……救……”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孔雀感觉自己看到了一个人，穿着白色的衣服……父亲吗……就我……

　　修罗有些惊讶，这个孩子居然能看到他？！他以为除了阿修罗王，不该有任何人能看到他，除非他主动显出身形。还是因为……那魔族的血液？

　　只不过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修罗思考，这个孩子就快不行了。穿过木栏，手刀劈晕了尊星王，救下这几乎没有了呼吸的孩子。

　　窒息和长时间的血液流通困难，使得孩子的脸微微发紫，眼球充血。传导了一些柔和的力量帮助孩子恢复了自主呼吸的能力，那透着诡异色彩的脸才慢慢恢复了。充血过度的脸很快变成了苍白色，修罗这才注意到了孩子手上、脖子这些外露皮肤上的伤口，新旧不一。

　　看着大口喘息无力站起的瘦弱孩子，修罗不禁想到了非天年幼时候那白白嫩嫩的脸，比起这个哪怕救回来也像是要死了的孩子，幸福地多。

　　“你是谁。”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孔雀警惕的看着出现在地牢里的男人，尽管他刚刚救了自己一命，可是那不意味着他就是安全的。就他所知，这里只有父亲和一个哑巴知道，自他有记忆以来，从来没有第三个人出现过。

　　原来自己临死前看到的白衣……并不是父亲。孔雀握紧了拳头，倔强的憋着眼泪不想落下。

　　紫色的眼睛，堕天之眼。姐弟□□生下的孩子，连同着父亲与魔族的交易共同暴露在了这个孩子身上，也难怪天帝不能让他们被人看见。

　　不管如何，他是星见的孩子，总有一日他星见的力量会觉醒，魔族的力量与神族力量的混血为他的成长提供了更多的可能，这个不能被世人接受的孩子，或许……

　　“想不想离开这里？”修罗俯视着紧挨木栏的孩子，血红的眸子里流露出淡淡的诱惑。

　　想不想离开这里。这句话像一声巨大的鸣响敲打在孔雀的耳边，伴随着这声鸣响的是无限的可能与未来。他可以离开这里，去看外面的世界。

　　“……可以……吗？”孔雀惴惴不安的扶着木栏站起来，仰望着仿若神祗般将他救回的金发红瞳的俊美男子。

　　“只要你愿意。”

　　男子没有别的表情，平淡的神情让孔雀坚信，这个男人可以做到，就像他曾经坚信，他的父亲会喜欢他一样。而母亲，孔雀看了一眼躺在石床上昏睡着的母亲，咬牙转过了头，母亲给予他的生命，就在刚刚已经还给了她。从现在开始，这条命是属于他自己的！

　　“我要离开这里。”紫色的眼眸里是无法动摇的坚定。

　　“我明白了。”

　　就在此刻，或许没有人听到，命运的齿轮悄悄的转过了一格。

　　孔雀离开了从他出生起就困住了他的牢房，长长的刘海遮住了额头上令人厌恶的堕天之眼，小心翼翼的避开各种探究的目光。

　　走过一个个转角一条条长廊，眼前一片豁然开朗。俱摩罗部族人精心培育的鲜花盛开在各个角落，中年的男人搂着娇美的妻子小声的交谈着，顺着慈爱而包容的眼神，几个女孩儿正在草地上快乐的用鲜花编织着花冠。

　　黑发的小女孩儿最快编好了粉色的小花冠，兴冲冲的跑到了女子的面前：“这个送给母妃”

　　“哦？那么我呢？”中年男人笑着问，“父王没有么？”

　　“嗯……父王也要花冠吗？这个是女孩子戴的呀。”

　　小女孩很困惑，看的男子更加开怀，抱起她笑道：“好好，父王不要，那亲父王一下作为补偿好不好？”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无论是谁看到都会衷心的祝福他们幸福。然而看到当那个中年男子是自己的父亲的时候，孔雀无法抑制的嫉妒起那个小女孩儿来。他的父亲，从未这样慈祥地对他笑过，更从未抱过他，在那个阴暗的地牢里，终日只有母亲的啜泣声，这个男人从来都只是那样冷冷的看着。

　　什么时候，他才能像他们一样，在阳光下与父亲、母亲一起欢笑。将那个女人的脸换成母亲，那个女孩儿便是自己，这些只可能在梦境里出现了。年幼的孔雀蹲坐在墙角，他以前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不要他，如今看到这一切，他明白了，与他的母亲一样，他是多余的。

　　探出脑袋再度看向那幸福的一家，孔雀愣住了，揉了揉眼睛，天帝一家身边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他？！